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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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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羽空捡来已经过了一个月。
这天,羽空上午就出了门。临近中午给我才买不久的小手机打来电话,说今明两天不回来吃饭了。
我应了一声好,默默地打开电饭煲,盛了自己的饭,坐到桌前开始啃羽空爱吃的秋葵和西兰花。鱼头豆腐汤从热变凉,我没有心情去舀哪怕一勺。
第一次有这种心情,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下午的在线教育,我对老师说,哥哥出门了,有两天不回来。
老师笑着问:“你寂寞啦?”
寂寞……我在心底反复咀嚼着这个词。
这些天一直都能见到他,忽然见不到了,虽然明白他还是会回来的,但心里空落落的,好难受。
这就叫寂寞吗……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想羽空能快点回来,快点回家。
……家?
这个词老师教过的,意思是住的地方。
但为什么,我从来没用过这个词。
以前和那个女人住的地方,也是家吗?
……不,那肯定不是。
羽空。
和羽空在一起的地方,才是家。
半年过去了,日历翻到了十月。
在线教育的课程结束了,我算是勉强跟上了这个世界的脚步。
最后一课上,老师微笑着祝贺我痊愈,这个用词令我留意。
搜索了一番后发现,在线教育的本质是“自闭症儿童康复辅助”。
我装作生气和羽空打闹,他也笑着回我:“刚开始那个样子,你让我不以为你是自闭症,那是什么啊?”
“——”我搂住羽空的脖子,想说句谢谢,但最终没说出口。心中除了一句谢意包括不了的感激,还有充溢在胸口满满的幸福。
天气越来越冷了,这个城市开始间断地下雨。
我发现羽空的心情越来越差,往日温柔从容的微笑最近几乎从他脸上消失。特别是下雨的时间,他常常坐在画架前,时而呆滞地盯着窗外丝般落下的雨线,时而抱头久久不发一言。
这段时间里,画室的地上经常有成团的废纸。
这种情绪意外地让我觉得熟悉:在那个女人身上经常出现。
“哥,我让你打,别生闷气了。”这天下午,我走进画室,站在羽空面前,认真地对他说。
羽空愣住了,抬起头看着我,眼里充满不解。
“那个女人生气的时候就打我,打完我,她就舒服了。所以,哥,给你打。我没关系的,习惯了。”我认真地递给他一根扫把。
“……小傻瓜。”羽空又露出了第一次见到我时候的表情,不过有稍许不同。他轻轻地将我揽入怀里抱了抱,然后放开,摸摸我的头:“……我没事的,只是又失败了。”
羽空用了“又”这个词。
羽空的工作就是画画,画好了打电话,然后就会有人出钱来买。他的画,我能看懂一部分,另有一些根本看不明白画的什么。问他,羽空笑着说这很平常,就像他也弄不懂清蒸鸡要怎么腌制怎么蒸才能鲜香嫩得恰到好处。
只不过,他说到最后补了一句:最近看得懂的人越来越少了,他的画越来越不好卖。
我说:我懂,以前城中村那家菜店,刚开始有卖菜花;后来买的人少了,关门前菜花堆得最多。
他苦笑着说,是这样的。
十一月,不是早晚出门也能清楚感觉到冷风拍在脸上。
羽空在家的时间变短了,每隔三五天就会远出一到两天。
他说,画卖不出去,就要另外赚钱贴补家用。
我把羽空换下的衣服分类放进洗衣机。他有件外套比较精贵,必须单独洗,水温和洗洁剂要单独设定和特别放置。
放进去之前,我照例翻找着外套口袋,避免有杂物没拿出来。掏到内衬口袋时,我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几个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孩子拘谨地站在一起,其中最高的一个很明显是羽空。
照片背后有一行圆珠笔字:林家兄弟姐妹合照,XXXX年X月X日。
这天晚上,离家一天的羽空忽然在深夜2点打来电话,语气焦躁地对我吩咐了一些奇怪的事:早上10点以前,把厨房恢复成没人使用过的样子,冰箱里的食材留一些鸡蛋之类做伪装,其它食物,不管生的还是熟的,全部拿到楼下扔进垃圾桶;锅碗瓢勺都藏进顶柜,留下最早他一个人生活时候的模样就行。我房间里的床品铺盖、我的生活用品也统统藏起来。一切做好以后,9点半之前藏到画室里,桌台软垫(后来我才知道,这种软草垫叫榻榻米)下面有个地柜,带几瓶水和吃的东西藏进去。有人要来家里,在他和来的人重新离开之前,我绝对不能被发现。
虽然很困,但8个小时足够我把这些事情完成。我打着哈欠爬起来穿好衣服开始干活,反正白天估计要躲很长时间,那时候再睡觉就行。
羽空没有告诉我做这些事的用意是什么,急匆匆地挂了电话,我也没问。
上午9点不到,一切准备就绪。
我带着几瓶农夫山泉躺进地柜,盖上柜顶盖。
为了防潮,地柜做有通风槽,躺在里面并不气闷。
我拨通了羽空的电话,响一声就挂断了,这是昨晚的最后,他告诉我的,通知他“准备就绪”的暗号。
完成了这一切,带着忙了通宵的困倦,我躺着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