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挣扎与期盼 ...

  •   钱?

      张洁一时半会儿没有转过弯来。

      “银凤,我前阵子过年不是给你了红包吗?”

      张洁这话说得不假,前阵子过年,的确有个红包的。

      只是,银风要的远远不是这些。或者说,远远不够。

      “张姐,姐姐。这不够!”银凤此时情绪如同月圆之夜的前夕,犹如涨潮之前的浪花。永远离高潮差那么一点,所有的情绪想要爆发却转成了千言万语哽在喉头。

      银凤的眼眶逐渐湿润,她低下头,手指不停揉搓着自己的衣角。

      那是一件已经洗褪了色的棉衣,是三年前自己攒钱买的,如今它已经旧了,不入时了。就像怯懦的,不安的银凤一样。

      “张姐,我不仅仅需要几百块的小钱。我在你这里打工打了这么久,都没见过大钱几次。”

      似乎是终于鼓起了勇气,银凤缓慢说着。

      “我从约莫十四岁的时候就没有念书跑来洗头了,张姐你当时说每个月给我开一千五百块钱。可是每个月那钱都到不了我的手上。”

      银凤是那样冷静的在说这件事,仿佛这不是她自己的故事。

      “我以前还小,我可以不在乎那些钱,毕竟在张姐这里打工,张姐供我吃住。让我做事。我不该多想些其他的。但是我现在大了。我过几年就二十了。我像自己拿这钱,要不然,拿一部分钱也可以。总之这钱,不可以全部落到那老东西手里。”

      刚刚开了个好头,银凤彷佛得到鼓励一般,一口气将心里的话完完整整的说了出来。

      张洁怔怔的看着银凤,还是小孩的脸稚嫩青涩,可她的的神情坦然而坚定。张姐低声叹了口气,对上银凤的视线。

      “不行。”简短却又斩钉截铁。

      “为什么不行?张姐,银凤知道您心疼银凤,银凤求你了。”

      银凤不想放弃。

      “银凤,我知道你的心思。可是你现在还小。况且这工资的数都是每个月按时打到关其昌卡上的。如果突然有变化,他来找你怎么办?”

      关其昌。

      这个名字自然让人想起不少往事。

      五年前的那个下午,银凤被他带到县上的理发店,软磨硬泡的给谋了个差事。

      佝偻着身子的中年男人,一脸横肉堆在脸上。嬉皮笑脸的说着话。

      “老板娘,你看看啊,咱家这小妮儿,命苦啊,他妈妈得了疯病,家里还有两个兄弟要养啊。只能想着找个活干。可是你看看她,不错的哩,手脚勤快干事麻利。你收了她绝对赚!”

      一缕斜阳透过玻璃门直直的照到那小丫头的身上。瘦瘦小小的个头,身形单薄。头发是淡淡的黄色,眼中闪过局促与怯弱。

      “老板,你要是收下她,每个月打点钱给我,要是不收下,我再到其他地方转转。”

      张姐原本不想收这种小姑娘的,可望见了小姑娘的眼眸,却转了心意。

      “好,我留下来。包吃住,每个月打点钱到你卡上。这小姑娘我来照应着。”

      那男人登时脸就乐开了花,张洁却别过头去不想去看他。

      都是在人世间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张洁又不是傻子,这中年男人和小姑娘什么关系,那男人打的什么主意一眼都能看出来。

      那男人,活像是想着吸人血肉的血蛭化为人形。

      可张洁还是收了那姑娘,由着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过了五年。虽然不说多精细,可好歹不用面对糟心的,把她做血包的“亲人”。

      一晃,五年过去了。从前怯弱的小姑娘也已经长大,甚至有了自己的思想。

      张姐看着眼前的女孩,她早已褪去了从前的青涩懦弱,眼中流露出一股不服输的倔强来。

      “你工作得工资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我从来也没有拖过你。只是你现在要自己拿一部分钱。关其昌知道吗?他知道钱少了之后会不会来找你麻烦?”

      这担心不无道理,银凤也沉默了。

      她这几年的安生日子全靠张洁护着。每个月给那人人打钱才确保他不会过来找麻烦。如果这钱不对劲,他再找上门来。这清官难断家务事,张洁怕也是不好插手了。

      况且不同年纪的女孩子吃法也不一样。如果说十四岁的银凤落在那男人手里结局是送到理发店当学徒,那么二十岁呢?银凤不敢细想。

      可是也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仍旧哀求着张洁。

      “关其昌那边的事,我自己会搞定。张姐求求你帮帮我。我不是想要我所有的钱,我只是想要这一部分。我这么大,想着自己攒钱,不想靠着那男人,靠着张姐你了。”

      银凤不肯让半步,张姐看着眼前执拗的女人,想着再最后劝一劝。

      “关银凤,你要想清楚,你好不容易过上安生日子,非要节外生枝让人挑你错处吗?”

      “我不是关银凤,我不姓关!”

      像是突然被戳中了什么似的,银凤莫名突然去解释这一点。张洁看着眼前的银凤,只是微微叹了口气。

      她可怜这女孩,却不能多偏帮一些。只能尽其所能稍微为她遮风挡雨几分。

      “银凤,你知道我没有恶意的。可是无论你怎么去逃避,你和关其昌这辈子是分不开的!就算是他将来老了,法律都要规定你去养他。我不是不偏帮你。只是我怕这样做会为你带来麻烦。”

      张洁苦口婆心的劝着,然后望进了银凤那双噙满泪水的眼眸。楚楚动人又我见犹怜。

      真真是歹竹出好笋。关其昌从前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老光棍,要才没才,要貌没貌是传扬开了的。倒是不知道怎么得了个女儿出落得有几分美人胚子的样儿来。

      这世道,美人就如同稍微沾了香气的的“花草”一般,稍微有点颜色,就被人送到“花市场”上去卖掉。张洁心疼她,却只是一味孤行的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我就这么决定了。这样也是为了你好。这事没得商量。银凤你不要怪我,我是为了打发关其昌给你一个安生日子。”

      索性横下心来,甩下这句话,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张洁连分毫侧目都没有给银凤。徒留她一个人在客厅里愣神。

      客厅皎白的灯光代替月光洒下来,映见了脸上的泪痕。夜已经深了,四处静谧而寒凉。透着森森冷意。

      银凤看着周遭的一切,又想起记忆深处那个“疯女人”。不敢再自怨自艾下去,只得又打起精神继续谋划着如何让张洁答应。

      一夜过去,黎明破晓。

      做小本生意的可不敢睡到日上三竿,还没等到天光大亮,只是朦朦胧胧一派冷意的时候,张洁早就已经载着银凤来到了理发店门口。

      一面利索的打开u型锁,一面用手指敲那玻璃门。

      透过玻璃门,看见店内的沙发上,王有德蜷缩着 身体缩在沙发一角,身上的毯子裹成一团,将整个人包裹起来。

      苏江县城处于不北不南的地界,可正月里还是一股冷意。张洁忙不迭取下门锁,推开门进去叫醒王有德。

      银凤自顾自的进去给电炉子生火,这一带的商业用电。张洁一般心疼电费,大晚上从来不开这些。只能等到清早三人到齐再开电闸。

      等到电炉子亮起暖黄色的热光,王有德睡眼惺忪的看着她。又悄悄背着张洁向她使眼色。

      张洁在柜台清点钱数和单子。大清早也没别的客人,银凤没别的事做,就进了里屋洗头房。王有德抱着毯子也跟了过来。

      “怎么,银凤姐,成没成啊?”

      银凤摇摇头,良久,又开口说道。

      “我不会放弃的。谁都不能替我做我的决定!”

      她从来这样,在不熟外人眼里最好说话,最为唯唯诺诺,可是亲近银凤的人谁不知道她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儿。

      王有德这几年跟她相处这么些年,也摸清了她的脾性。直接顺着她的话说。

      “嗨,没事。好事多磨,慢慢来嘛。以后日子还长着呢。这样,过几天,元宵节,有灯会,我们晚上请假出去。先放松放松。”

      银凤没有回答他,目光落在了屋外柜台前点钱的张洁身上。

      她们两个都是倔性子。昨天晚上闹了一场,现在谁都没有跟对方说过话。

      王有德顺着银凤的目光看过去。心下了然,凑到银凤耳跟前说。

      “没事,我替银凤姐跟张洁请假哈。”

      银凤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使她和王有德的距离不至于过近。随即报以对方一个微笑。

      “谢谢哈,小兄弟。”

      接下来几天日子过的平淡而充实。

      正月里理发的人本来就少。银凤的生活因为一个约定变得有了奔头。

      正月十五的元宵灯会,成了银凤最近最期待的事物。

      而似乎由于这份期盼,那天来得很快。

      王有德早早的向张洁请了假,而后在元宵节那天天未完全黑下来便锁了理发店。

      张洁也想着早点回家。便给了二人理发店和家里的钥匙,就由他们去了。

      小县城的灯会没有多大的排场,就在平日里大家喝茶聊天的小公园里。

      几个有不知名广告公司赞助的人形和卡通人物的灯在那里大剌剌的摆着,再有几个卖小玩意和零食的小摊贩。就是灯会了。

      周围是看灯的人群,乌泱乌泱的一大片。全都挤在一起。

      明明平日里这小城没有这么多人,可一到这种过节凑热闹的时候,人就出奇的多。

      银凤想起来什么,一面回头,一面看向王有德。

      “王有德,这里人多,你别……”

      银凤剩下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哽在喉头。

      这附近,哪里有王有德的踪影。肯定是刚刚人多走散了。

      银凤气不打一处来,生闷气般回头,却又望见一个人影。

      或者说,一个人映入她的眼帘,闯进她的世界。

      他穿着一中的校服,眉眼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的不太真切。可气质却不像个学生,活活有股二流子气,手上的亮光忽明忽灭,是夹在手里没有抽完的烟。

      银凤很奇怪,她三教九流的人见得多了,可穿着校服还一副流里流气模样的人还是不多见。不忍多看了几眼。

      却不料那人察觉出有人在看她,直直的顺着她的目光盯了回去。

      二人四目相对,银凤却有股自己做错事被拆穿了的感觉。立刻避开目光小步跑着离开那地方。

      离开那个男人的视线。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