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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起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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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奉徐镇是人们口中的好地方。这里民风淳朴,就是穷了点。
但是穷却怪不得奉徐,谁让它周围的地方发展得好呢?
被周围这些地方一比,历代守着祖上一亩三分地以种田为业的奉徐人也被一群“好事者”称为是乡土气息,是“城市洪流中坚守底线的精神家园”。
虽然穷,可也陡然生出一股优越感来。
又因为穷,这里的一些“古俗”被完好的保留了下来。任何人到其他地方去都找不到。
银凤就是奉徐镇人,可又在比奉徐镇上面一级的苏江县城上班。说是上班,其实工作也没有多风光,街边小发廊给人洗头的而已。
不过有时候在她给客人洗头的时候,客人一听她口音多半便会热络的与她攀谈。
而这个时候银凤一般表面欣喜的回着客人的话,心里默默的盘算着待会剪头要让那个理发的学徒和自己合起伙来多让他们办几张卡,多充点钱。
没办法,谁不需要钱?谁不喜欢钱?
银凤自认为自己长得有几分姿色,年纪又轻,来做头发的人一般不会对漂亮小姑娘起什么戒心。
“小妹妹听口音是奉徐镇上的人哦。今年多大了”
“啊,啊。我是镇东边的。今年满十九了”
银凤一边笑意吟吟的回答着洗头的中年女人的话。
她是这正月里好不容易的一位客人,一位又有钱又有闲的女人,正是块办卡的好材料。
“那可巧了,我三舅家二儿子的女朋友就是奉徐的。哈哈哈”
中年女人言语带着小地方人的特色,扯东扯西都可以把天南和海北联系起来。
银凤的手在她头皮上摩梭着,温热的水顺着黄褐色的发丝流下来,顺着银凤的手腕落在地上,变成一滩水渍。
银凤接她的话茬。
“那可真巧,不过我们那地方穷,比如我,这么年轻就出来打工了。”
银凤自嘲的笑着,目光从被水浸润的发丝转移到一滩水渍的地板上。
那中年女人仍然自顾自的说着。
“哪里哦,穷是穷,可是个好地方啊。先不说那个地方产庄稼,光是养活的女娃个个都长得俊,嫁到这县上城里来,多棒。只是小妹妹你好可惜,这个年纪该去读书哒。”
银风面色不改,仍旧调笑到。
“我没有念书的命,早就不念了。”
随即拿着洗头的喷头,冲干净头上浮着的白沫,而后熟练的取来了一方白毛巾。给女人搽干头发,向负责剪头的小王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多推销几个项目多办张卡。
然后的工作便不属于银风了。
她擦了擦手,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从店内端了根板凳,在店门口靠玻璃门旁坐了下来,看着外面大街上的车水马龙。
人是零零散散的人群,或推着自行车或走路,门边的景色银凤望了五年,早就望腻了。
而这天总是也是雾蒙蒙的灰色,天气预报说是雾,可是街坊们总是在传那是上游的一家化工厂排出的污染。
这些话银凤总是半信不信,一来她文化不高,十四岁差不多的时候就来洗头了;二来银凤总是觉得什么都比不过钱。为了钱来点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迫切的需要钱,需要攒下钱来实现她心中隐秘的理想,甚至是妄想。
包括她这次搬根板凳来店门口,也是和钱有关。
这家店的主人,那个女老板,他们的师父,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刚刚好银凤想求她件事,她就离开了。搞得现在要站在门口翘首以盼的等她。
不知道等了多久,原本就雾蒙蒙的天变得更加昏暗,也渐渐比刚刚要冷的多。
这天气如果没有暖阳,便是穿羽绒服都抵不住的寒凉。可银凤只有一件穿了三年的旧棉衣。在门口不禁瑟缩的抖了抖。
正在此时,刚刚与银凤攀谈的洗头的女人也理完发离开了。剪完头发的小王也跑过来,陪着银风一起等。
“银凤姐,进去等呗,在外面吹风多不好。”
银凤的目光从门前熙熙攘攘的人流到小王身上。
“王有德,我在哪里等好像不关你事吧?”
银风知道王有德是好心,那人细算起来年纪应该比银凤大,却还是顾及着自己洗了五年头的资历叫自己姐姐。
可是她等老板实在等得心焦,这火气也未免移到了王有德身上。这王有德也不恼,反而是宽慰她。
“现在正月里本来理发店的生意就少,张姐也是出去办事,待会就回来了。”
“张姐”是他们老板的代称,原名本来是张洁,可叫着叫着就被客人叫成了张姐了,银凤王有德也干脆这么叫。
而此时他们两个心照不宣,银凤也明了王有德的好意。语气神色也缓和下来跟着他进了店里面。
理发店很小,是那种老式的构造,一个标准的门面隔成洗头的和剪头的两个地方。就包揽了洗剪吹烫染所有活计。
甚至因为太小,这剪头的地方放了三面镜子和三把旋转椅。收钱的柜台下面摆放满了染发用的染膏和护发的精油。
柜台斜对面的台饮水机,差不多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给理发的客人喝,饮水机旁的是张姐从二手市场上淘来的沙发,是艳俗的紫红色,面料带点毛绒的感觉。二百多块钱,不知道里面填充的底料是什么。
可银风很喜欢这个沙发,没活干的时候就喜欢坐在沙发上,倒上一杯白开水,就是她少有的闲暇时光。
比如这个时候,银凤在饮水机前接了杯热水,坐在沙发上,半眯着眼,想着如何去跟张姐说。
正思忖着,理发店的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人一面嗬气,一面搓手,口中还念念有词。
“哎呦,这个鬼天气,这么冷还要出去搞证明,我就是命苦的份。”
张姐回来了。
由于她的话语,银风注意到门外面一侧的玻璃已经结了一层白霜。随着张姐推门也带进来一丝外面的寒气和路灯昏黄的灯光。
见张洁进来,王有德则上道的给她拿了个热水袋。
“张姐,咱暖暖手先。”
张洁似乎对这些小殷勤很是受用,直被他逗得咯咯的笑。
“小王真好,我走大运招了个贴心的两个徒弟呢。”
说着一面望向银凤。双眼也噙满了笑意。
银凤知道张洁一向对她好,明明做事的是王有德比较多,她还是带着要夸一下银风。
银凤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讪讪的笑着,又说了今天一天店里来了多少客人,赚了多少钱。想着如何把话头引向自己这边。
可张洁也今日好似一副不是很想听的样子,直接摆摆手示意银凤停下。
“今天我累了一天了,为我侄儿读中学这事硬是跑了好些个单位。这些事情之后再说,反正正月里理发的人少。”
张洁有个侄儿,从小就一直在这附近念书,可是不久前父母离异后,户口还在外地的妈妈那边。
但是他又到了升高中的年纪,而两个大人僵着不想见面管这些。所以就张姐一直跑东跑西夹二人中间做磨心。
银风知道她最近忙,也自然闭上了嘴。
“那现在店里也没事,我们是不是可以回去了啊,师父。”
说话的是王有德。
张洁没有反对,只是扫了眼店里,然后从沙发底下拿了把U型锁,准备锁门回家。
“那今天晚上银凤留下来看店哈。”
开理发店本来做的是小本生意,张洁这家人员老板加员工常年维持在三个左右。王有德是上一个剪发徒弟走了后新招来的,银凤是五年的老员工。
这工作说实话不错,工资照发还包吃包住,吃的是张洁做的饭,住的是张洁的家。
就是去年夏天店里进了小偷专柜里的钱都被拿走了,所以在之后便养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三个人晚上会轮流留下来看着。
“张姐,让小王留下来吧。我和他换换”
本来今天该轮到银凤的,这无缘无故的凭什么换?
正当张姐想说些什么时。王有德轻轻点了头,表示了同意。
事情已经这样,张姐也不说什么。只是拉着银凤的手走出了店,将玻璃门带上了锁,而后骑上停在门口的摩托车,又拍了拍后面的座位,示意银凤上来。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犹豫,待到银凤坐了上来,便起步开了出去。
银风揽住张姐的腰,眼前的景物随着摩托车启动而比变化。
身旁的房子商铺不可避免的往后退,昏黄的路灯扫过,将二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张姐的房子离这里不远,骑摩托车也不过十分钟路程。不过是个老小区,没有门卫,停车放什么东西要保证不会被偷。
张姐把摩托车先停在在单元门口,将钥匙递给银风,意思是让银凤先去开门,她去找停摩托的地方。
客厅里的灯一霎时被打开,使得白天没有什么人气的房子有了点家的感觉。
银凤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坐了一会,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银凤的目光往那边望去,看见张洁正在门口换鞋。等到两人视线对上,银凤欲言又止,只得偏过头来。
“怎么了,银凤,今天有事吗?”
话说完便走到在银凤身旁坐下。
张洁今天不过出门办了一天事,一回来便感觉到银凤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一派怯懦又期望的样子,直直把她弄得心里发毛。
现在只有两个人,张姐想问清楚。
“是,张姐。我跟你提件事,我需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