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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元宵转折 ...

  •   (三)

      不远处是闪着明黄色光亮的花灯,与天边的月亮相映成趣。

      今日是元宵,月明星稀。是象征圆满团圆的月亮挂在当空。银凤望着着那轮圆月,思绪就飘到了在奉徐镇的家里,那个“疯女人”身上。

      一面沿着小道走着,一面心中升起惘然愁绪。

      “银凤姐,银凤姐!”

      银凤只听的恍惚间有人喊她,登时将自己的情绪收了起来,循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

      昏黄的路灯下,王有德的身影就立在那里。光将他的影子拉长。银凤看不见他的脸,可猜想得到他一定是笑着的。

      一个充满暖意的笑容,此时一定挂在那个男人的脸上。

      银凤会心一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身旁。

      “刚刚去哪里了,找你也找不见。”

      莫名的嗔怪道,像极了姐姐对待不省心的弟弟的样子。

      “喏,对面有卖糖葫芦的,我给银凤姐买糖葫芦去了。”

      那人一面说着,话语间喘出的气变成白雾显现在空中又蓦地消散。嘴角眉梢的藏不住的笑意。

      又一面将一串糖葫芦递在了银凤手中。

      “银凤姐,拿着。今天过节,就当是我请你的。”

      银凤没有去接他的糖葫芦。

      “你在哪里买的?”

      ......

      “对面。”

      王有德支支吾吾半天,憋出来个词。

      河对面?

      举办灯会的公园里修建了个人工河,蜿蜒着成了半个圈又流出去。

      银凤顺着他的目光,往那被灯光月光照得波光粼粼的对岸望去。那里的确有几家卖糖葫芦和其他小食的。整个一小吃一条街。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少年眼含星星去帮她买糖葫芦的景象。也不知道是觉得要拿糖葫芦来哄人的一方幼稚,还是被一根糖葫芦就能哄到的一方幼稚更幼稚一点。

      可银凤想到居然会有人为了她专门跑过一条路去买这些小玩意儿。就觉得特别少见,特别值得珍惜。

      银凤在感动自己有这个“好弟弟”之余也立刻冷静下来。

      “多谢,我把钱转给你吧。”

      “五块。”

      王有德知道银凤的性子,他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也明白了她倔。索性不去说些客套话拦她,任由她伸进衣兜里去拿手机。

      可这拿手机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一点。

      王有德没有等到银凤掏出手机扫码,反而等来一声女子的轻吟。

      “唉?”

      “怎么了?”

      “我手机不见了。”

      银凤努力压下这话的任何情绪,使它看上去更像一个陈述句。

      她必须冷静,才能面对这些污七糟八的事情。

      “或许是刚刚落在花灯是位置去了。我回头找找。

      这话刚一说完,银凤就转身往先前的路走着,目光也流连在之前之前没怎么注意到的地下。

      “银凤姐,我陪你找。”

      王有德拿着银凤刚刚没有接的糖葫芦。没有等银凤拒绝就跟在了她的身后。

      两人慢慢的沿着往前的小路踱过去,目光恨不得扫过能看见的所有地方。

      可依旧连银凤手机的半个影子都没有看到,反而撞见另一个人的目光。

      那个刚刚在花灯不远处抽烟的少年此时已经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搭在身上,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她的身上。

      银凤有一种直觉,那个人在等她。

      人世间的相遇就是这么奇妙,很多时候明明连一句话都没有说成,可偏偏会有强烈的第六感觉得一定会发生什么。

      银凤低下头不敢往少年的方向望去,可少年低沉浑厚的声音又响起。

      “你在找什么?是丢了部手机吗?”

      见此情景,银凤只得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在身后的王有德见这副情景,自然觉得要说点什么,找点存在感。

      “你是谁啊,好像我们也不认识你。”

      他特意强调了个“我们”。

      那个人没有理他,还是问银凤。

      “你是不是掉了部手机啊,是不是这部?”

      一面说着,一面从披着的外套衣兜里掏出来一部浅白色的手机。背面小米的logo在昏黄灯光的折射下闪了一瞬。

      “是,是我的手机。我知道密码。”

      那个人没有再追究什么,转手就把手机递给了银凤。

      “510251”

      银凤轻轻默念这这串数字,解开手机后第一件事就是给王有德扫那糖葫芦的五块钱。

      而后才意识到什么似的向那个少年道谢。

      “多谢,我这个人记性有时候不太好。小兄弟你是在哪里捡到我的手机的啊?”

      一阵晚风吹过,缭乱了少年的头发。他的目光对上银凤的眼眸。

      “没有,你的手机差点被人偷,刚刚我就瞧见了这边有小偷,可你却先跑了,我只好把那个小偷赶跑,顺带抢回了你的手机。”

      这是少年的一面之词。

      少年话里话外还带着一股子自己见义勇为的骄傲来。银凤瞥见他脸颊处乌青一块,不知道是不是和“小偷”搏斗时挂的彩。

      她不想去追究这是不是真的,索性道了声谢谢,然后拉着王有德往回走。

      “喂,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呢?”

      少年的嗓音清透,穿过长夜和灯光。

      银凤听见了,却克制住自己回头的欲望。一味拉着王有德向前面走去。

      只是王有德看不下去。

      “都说了谢谢,你还想要怎么样?”

      两方的距离远的似乎有了回音。

      微风吹起地上飘零的落叶,使得它在半空中打了个弯。

      那个少年最终没有跟上来,独自在那里站立了好久。直到元宵灯会散场,昏暗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长。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场无疾而终的相遇。

      眼前是熟悉的景象,银凤窝在那张沙发上,手中捧了杯刚刚从饮水机那边接来的温水。小心翼翼的吹拂着上面的水汽。

      “害,银凤姐,你说那个人好奇怪啊。”

      刚刚回来的王有德一坐下就和她打趣道。

      “有什么奇怪的?不过我还要谢谢他。要不是他,我手机丢了怎么办?”

      “我觉得那个人肯定在说大话,什么制服小偷?要是老老实实的地说自己是拾金不昧的好人就行了啊,非得强行来一波没人证物证的见义勇为。”

      “哦。那个不重要。反正我手机又找到了就好了。”

      银凤好像兴致缺缺。

      王有德看在眼里,嘴唇一张一闭,终究是没有说什么。

      “对了,张姐刚刚给我发了消息。说今天该轮到我留在这里。小王你可以先回去了。”

      银凤淡淡的说道,然后啜饮了一口温水

      “银凤姐,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银凤一愣神,随即摇摇头。

      “没有。”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抬头与王有德说道。“你今天帮我跟张姐说一声,我最近想请假回去一趟老家。可能就是这几天的事。”

      银凤思考了很久,张洁之所以没有答应她,无非是怕关其昌来找麻烦。银凤想着自己亲自回去一趟,忽悠那老东西给张洁说,这事情或许就解决了。

      这也是唯一的办法了。

      王有德没有说什么,“嗯”了一声,轻轻的点头,可始终没有要走的迹象。银凤这才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

      “小王?王有德?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啊?”

      王有德给她带的糖葫芦早就在路上一面走一面吃完了。要不然这时候还可以拿出来哄哄他”

      银凤一面想着,一面对上他的眸子。

      可惜他眉目间完全看不出悲喜。

      “我没事。只是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量可以跟我说。”王有德站在玻璃门旁边,外面的月光有一半都透过玻璃门洒在了他背后。显得他连头发丝都在发光。

      “还有····,还有····”

      最终还是没有“还有”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银凤大致知道他要说些什么,没来由的升起一股莫名的害怕来。

      “谢谢,我暂时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然后,我真的把你当成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弟弟一般的存在。”

      银凤抢先说了下来后目光转向地面,望着自己的一双脚和地板上的花纹。

      随即一片寂静。四周连星月都无言。

      再然后是玻璃门被推开,上锁的声音。

      等到银凤抬起头来,自己已经被锁在里面了。

      她怎么不知道,明明是才二十岁的年纪,刚刚遇见王有德时,也是娇娇怯怯情动的岁月。可是年纪相仿的两个人,硬是在日复一日繁琐的工作中磨灭了所有火花和可能。

      银凤知道自己的原生家庭复杂又难言。

      而泥淖里开出皎白不染的莲花只有在课文里见过。银凤深深的自卑。而这种自卑能隔绝掉所有的可能。

      女孩子敏感细腻的心思怎么猜不出他的心意。可是她太过自卑。从来不敢直面这种感情。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洗脑。

      “这是姐弟之情,这是姐弟之情。”

      银凤的假期很快的批了下来。张洁向来偏宠银凤一些。除了关于钱财,关于关其昌的事。向来有求必应。

      早上八点半的汽运站早就人流涌动。银凤出门前看了眼黄历,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赶集日。

      “怪不得人这么多。”

      银凤心里嘟囔了句,然后照着手机上订票的程序到大厅售票机取了票,然后挤进了开往奉徐镇的大巴车。

      奉徐镇,那是银凤竭力想避开却始终有牵挂的一个地方。她曾想过远走高飞,但是想着那个疯女人便放弃了这个想法,至少,要走,也要带着疯女人一起走!

      疯女人,疯女人。

      想起这个名字银凤就头疼。一头疼就望向窗外。

      银凤这些年不怎么回去奉徐镇,但是这窗外的景色却莫名的熟悉。而现在这些熟悉的景物正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在银凤眼中倒退,倒退。直到成为残影。

      可是景物不会无缘无故倒退,只有银凤在不断前行。沿着她认定的道路,义无反顾,毫无退路的前行。

      奉徐镇离苏江县城不远,大巴早上开,没有到饭点就到了镇上的集散点。

      银凤下车,按着记忆中的道路回家。路上没有一个人同她打招呼,有也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人装作同她路过用余光打量着她。

      终于到了记忆中的院落,那里现在正在升起一股股炊烟。颇有野趣,同村子里的其他人家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只有银凤知道,那承载了太多的不堪和痛苦。

      银凤鼓起勇气推开门,一眼就望见院子里一个佝偻的中年男人正在上菜。

      院子中间不过一张八仙桌,象征着团团圆圆,多子多福。

      是村子里每户人家人手一桌东西。现在桌子上面正摆着几盘小菜,两双碗筷,和一瓶散白。

      银凤猜测这酒应该是在镇东南的老李头家打的。

      可还未等银凤细想,一声沙哑的声音传来。

      “我可没做你的饭。”

      银凤也不恼,或者说习以为常。冷冷说到。

      “没关系,关其昌,那个女人在哪里?”

      关其昌往一边使了眼色。

      “老样子,牛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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