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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五行面具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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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瞎了眼了才嫁给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司天台在什么地方?在皇城里!是你这种低贱的街头小贩能去的地方吗?!蠢货!我要是死了,也是让你害死的!我死都不瞑目!”
小贩空手回到家中,被妻子指着鼻子骂,他一声不吭,任由妻子骂他,只在心里忿恨自己为何娶了这泼妇,却不料妻子骂着骂着,突然停了,眼神惊恐地望着他身后,他疑惑的转身,只见一团烈火如猛兽般扑面而来……
次日,上元三天的节令假未过完,皇帝就召了群臣进宫上朝,不为别的,就为了上元节月蚀一事。
皇帝坐在龙椅上,神色淡然:“上元节夜里出现了月蚀,司天台的官员有何解释?”
师夜光从群臣中出列,“回圣上,日月者,为天之双目,双目察天下人行事,天眼一闭,则说明圣上受人蒙蔽了。”
“原是如此,看来是朕的错,却让百姓受了不必要的惊吓,师爱卿为何不及早告诉朕,好让朕提前祭祀祈福,以孚天意,安民心?”
“臣先前不知有月蚀。”
旁边有大臣出列,“师大人说的是什么胡话?司天台掌观天象,察吉凶,师大人竟测算不出有月蚀,让百姓恐慌,这是玩忽职守!”
“按照麟德历中的推算方法,上元节夜是不会出现任何异象的,我记得秘书监大人您曾说过,麟德历是不可能出错的,我只是谨记大人的教导,不敢胡乱测算。”
“你……胡言乱语!”秘书监大人老手指着师夜光,不住发抖。
“好了,”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终于发话:“秘书监大人为朝廷卖力多年,鞠躬尽瘁,如今年事已高,也是时候告老还乡了,朕赐你白银千两,布匹二十,爱卿回家颐养天年罢。”
退朝后,皇帝留了师夜光下来。
“朕顺了你的意,已经下令修改历法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帮朕一个忙呢?”
“皇上说笑了,臣是皇上的臣子,为皇上卖命是理所应当,皇上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了。”
皇帝嘴角扯出一个笑,“师爱卿当真是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了。”说着拿起面前的天青瓷茶盏,抿了一口茶,再道:“朕要你帮忙找一样东西,一个金面具,叫从革。”
师夜光一回到司天台,就看见一件晃眼的桃红色袍子,一只袖子举起来左右摆,“小夜光,你回来啦~”
“你来做什么?”师夜光面无表情地直接绕过晃眼袍子走到自己位子坐下。
“小夜光你刚刚撵走了我的上司,害我这个秘书少监一下子被迫分担了不少工作,清闲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啊……”
“要投诉的话到吏部去。”
“不是啊小夜光,有个波斯怪人托我帮他找个面具,好像是叫作什么……润下?我现在不是忙嘛?你帮帮我?就在西市,水精阁,拜托啦~~”司马承祯边说边往外走,最后“拜托啦~~”的尾音消失在司天台衙署大门外。
师夜光不说话,继续伏案工作。司天台内众人面面相觑,他们的师大人不说话,就是没有回绝,这么没头没脑的请求他们的师大人居然没有回绝,习惯了师夜光一向瞧不起任何物事的他们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此时的师夜光其实已无心工作了,他伏案看的不是文书,而是摆在旁边的一个面具。面具的额前用鲜艳的朱砂绘着狂乱的火焰,师夜光把面具翻过来,在面具的背面,同样是额前的位置,用小篆篆刻着两个不大不小的字——“炎上”。
——才把炎上给我,就托人找润下吗?万安公主、薛王府的九世子、金吾卫的中郎将、秘书少监司马承祯,皇亲国戚武将文臣,你巴结上的人还不够多吗?
位于皇城与西市之间的延寿坊的西南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落。院落里稀稀拉拉地种了些贱生的植物,主人不常打理,长势却甚好,生龙活虎,以至于隔壁家的都看不过眼扛了铁钳来给他修剪修剪。
如今这隔壁家的少年正对着一株生命力旺盛似野生的不明植物“卡擦卡擦”地进行肢解,每“卡擦”一下嘴上就咒骂一句,骂的不是别人,正是这院落的主人——南宫说。
此时南宫说正四仰八叉地躺在里屋的榻上,眼睛蒙着白纱,嘴上哼着小曲,翘起的一只脚还很有节奏的一抖一抖,哼了小半会儿,觉得嗓子眼有些干,遂吼道:“小瞿啊——我——口——渴——”
屋外传来“哐当”一声重重的铁钳落地声,接着是瞿昙故意走得很用力的脚步声,他进屋走到桌前,“叮叮当当”一通茶盏碰撞声后,是倒茶的清脆水声,之后是“砰”的一声茶壶被重重放回桌上。
瞿昙端着茶杯走到南宫说跟前,“喝!”
南宫说半坐起来,伸手随便扑腾了两下,“杯子在哪,我看不见。”
瞿昙气极,一把抓过他的左手把杯子塞到他手里,“吃饭要我喂就算了,连喝水也想要我喂,你得寸进尺是不是?!”
“我都看不见了,你还凶我。”南宫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捧杯喝了一口,甘茶,水温刚好,满口温润甘甜,虽然挨骂,还是觉得甚为满意。
南宫说又喝了两口茶水,“我说,小瞿啊,你何必跟外面那些植物过不去,让它们随意长就好,你今年剪了,明年又得长出来,白费气力……”
南宫说自顾自的说着,半天没听见瞿昙答话,又喊他两声:“小瞿?小瞿啊~”
还是没人答应,南宫说撇撇嘴,“你少假装不在了,你以为你不出声就瞒得过我,我闻着你味儿呐~你是不是在盯着我看啊……”
南宫说还没说完,肩上就吃了一记,疼得他杯子差点没拿稳,一边揉着肩膀一边龇牙咧嘴道:“你倒是轻点啊,我现在可是在养伤,就算被我说中也不用下手这么重吧……”
“你还想再吃一拳头是不是?!”
门口方向传来两声叩门声,二人同时做了个转头望过去的姿势,只不过一个看得见,一个看不见。
“外头门开着,我喊了几声没人应,就擅自进来了,真是失礼,打扰了二位。”
房门是开着的,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背光而立,头上的金发被身后的阳光晕染上一层不真实的光晕。
瞿昙是头一回见到此人,“您是?”
“在下安碧城,西市水精阁店主,听闻南宫大人受了伤,故前来探望。”
“哎呀,我说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呢,原来是安老板,不打扰不打扰,我俩又没干什么,快请,过来坐罢。”
安碧城遂走了进来,“南宫大人眼睛看不见了,难为您还记得我的声音。”说着把手中一包草药交到瞿昙手中,瞿昙疑惑地看了看,安碧城解释道:“这是从城外冷香潭边采来的药草,可以常年生长在潭边,定与蛇妖之毒相克,望能为南宫大人解毒。”
“你!就是你把蛇妖引来的?!”听了安碧城的话,瞿昙猛然想起南宫说所说之人。
“小瞿,”南宫说探了探手,摸到瞿昙的衣袖扯住他,“莫要为难安老板,你我命数中本就有这一劫,迟早是要遇上的,这次能安然度过,还要感谢安老板。”
“南宫大人客气了,在下既然收了您的银钱,做些事也是应该的。”
“安老板这次特地送药来,真是破费,不知有何事是我南宫说帮得上忙的?”
安碧城笑笑,“跟南宫大人说话就是好,总是开门见山。”
南宫说也笑,笑得更欢,“那是,我哪点都比不上师大人,就这点比他好,有什么说什么。”
“我这次来是想跟你打听几样神器。”
“哦?什么样的神器让安老板这么感兴趣?”
“是五个面具。据说当年始皇祭祀五帝时,命人打造了五个面具,润下,炎上,从革,曲直和稼穑,作为祭祀的神器,分别对应主管五行的五帝。后来秦灭,阿房付之一炬,面具却没有被毁,相传流落到了民间,不知所踪。”
南宫说抿了抿嘴唇,“想不到安老板一个异域商人,对我中原的风习倒是了解得不少啊。只不过这些个面具既然流落到了民间这么多年,还在不在这世上恐怕已经很难说得准了。”
安碧城又笑了笑,“实不相瞒,我已经找到了炎上,就在上元节那夜,一个很偶然的机会,原本我还不敢相信,可当我把面具戴上之后,你猜我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