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客之城》大灰吱

8、救我

　　出了房门，母亲和安条克连忙凑上前来，关切的询问情况，看到我没有受伤，他们皆是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母亲嘴里从看到我后就一直在重复着这一句话，看来我着实把她吓得不轻。

　　“母亲，让您担心了。”我走上前去拥抱了她，真真切切地摸到了我，母亲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她招呼我和安条克去吃早饭。

　　我抬起头，看见安条克眼中也泛着泪花，是了，我有这么爱我的家人，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我知道所有人的结局那又怎样，别人的命运我管不着，我只有尽力过好自己的生活，做好我自己就行了。想到这，我重新看向安条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他似是被我突然的情绪感染了，也由悲转喜，露出了只对我们的没心没肺的笑容。

　　转眼间半年的时光已经过去，笈多在三个月前养好腿伤后，安条克把他安排到了军营之中，每当我想问问他的近况时，安条克总是打马虎眼糊弄过去。不过我想，未来的月护王在一个不到五百人的军营中应该会过得不错吧，思及此，我也没有追根问底下去。近来有更值得我关注的事情，所以也暂时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前线战报传来，亚历山大的军队和大流士军队在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附近展开激战，波斯军队节节败退，父亲的部下已经成功占领了哈图沙，那是波斯帝国西部重要的城市之一，大流士三世急忙派使臣求和。父亲遣人来报说如果战事顺利地话，再过半年他就可以回家了。

　　“为什么还要半年？”关于战争这类事务，我毕竟是个外行，听到传信的官员说完后，我抬头疑惑地看向安条克。

　　安条克本坐在榻上，听我难得的向他发问，他立即坐起身来：“大王还觉得给大流士三世的教训不够，大王的目的是这一仗要让大流士三世心服口服，报我希波战争之仇，让波斯从此之后不敢再侵犯我希腊诸城邦，故而，在一边接受谈判，一边继续打，直到大流士三世妥协。”

　　自上次大闹学堂后，不知是处于什么原因，太后竟然让不到十岁的安条克作为王宫内官参与政事，当我听到这个消息后，我还暗自担心安条克不能胜任这个职位，没想到安条克听到我的担忧后，反倒有些生气，从安条克嘴里我才听说，父亲从七岁开始就作为内官参与政事了，安条克这把年纪还算迟的。德米特里也同时和安条克一起成为内官，一开始我还叮嘱安条克要时刻提防他，没想到他两人虽都是内官却压根不在一起办公，安条克主管战事情报工作，德米特里主管内政外交事宜，大多数时间连面都见不到。

　　“原来是这样。”我暗自心惊，安条克果然是塞琉古家族的后人，仅仅半年时间，就对行军打仗和国家事务有了不小的见解。

　　“哦，对了，劳迪丝，”安条克出声打断我的思考，“明天是军营一年一度的跑马比赛，第一名的人会有太后亲自赏赐的来自东方的绸缎，你明天要是来给哥哥加油助威，哥哥一定会拔得头筹。”

　　听到安条克这么明显的邀请，我噗嗤一笑，表示明天一定会捧他的场，他心满意足地出门去和手下布置明天的场地了。

　　跑马比赛，顾名思义，就是骑着跑动的马儿，对准靶子拉弓射箭，谁射的最准，谁就是头名，自腓力二世登基以来，这样的比赛每年都要举办一次，被视作贵族子弟出头的好机会，当然，其中也有许多身手好的普通下级战士，被上级将军看重提拔为军营小首领的。

　　这日的天气可以用“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来形容，这样的好天气，正适合户外运动，一阵鼓声响起后，比赛正式开始。

　　各家的贵族子弟使出浑身解数，争着抢着要拔得头筹，在一众人群中，我看到了安条克和德米特里。他们之间好像在默默地较着劲，德米特里刚射出一支箭，安条克也不甘示弱，连射两箭后给了德米特里一个轻蔑的表情。看到他们两个人孩子气地争强好胜，心里暗暗好笑，果然还是半大的小孩，怄气都怄得天真烂漫。

　　一阵兵荒马乱后，王宫内侍走向射箭的靶子，这时我才发现，我一直在场地边，上方看台竟然坐着太后，背后有人窃窃私语：“今年是怎么回事？往年的跑马比赛，王宫只会派出一位内侍作为代表，今年怎么太后也来了。”另一个人过来搭腔：“你这是不知道了，昨个王宫传来消息，大流士三世不满谈判内容，撕毁合约，王上现在需要增兵，就从今天的跑马比赛中找几个可以带兵的将领，明天就出发奔赴前线呢！”

　　听到后面两人的窃窃私语，我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那个内侍就宣布了今年拔得头筹的是安条克和德米特里，绸缎他们两人一人一半，我那傻乎乎的哥哥脸上还忿忿不平呢，碍于太后在场，他只得领旨谢恩。太后接下来把他们叫到看台下，再三夸赞，直到看到二人脸上均有不耐之色，这才作罢，打道回宫。

　　太后走后，安条克远远地看到我走进，连忙往我的方向跑了几步，大声说道：“劳迪丝，实在是对不住，哥哥答应你给你拿那一匹绸缎做一套新衣服的，没想到被那小子拿走了一半，你看看，这点就只够做一件马甲的。”

　　我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回去说。他见我似有难言之隐，也噤了声。

　　一路无言，我们回了家后，我还是拽着安条克的衣服，不让他走，“劳迪丝，出什么事了？不会是你怪哥哥没给你拿来全部绸缎吧？”他似笑非笑问。

　　“不不不，”我摇摇头，“我是听说一些事……”

　　“安条克·塞琉古听令”，一群王宫侍从鱼贯而入，安条克屈膝半蹲，“安条克·塞琉古奉我王与王太后之令，特封你为前旅将军，命你和德米特里·安提柯带领2万军队立即开拔，务必在十日内到达巴比伦城前线。”

　　“安条克·塞琉古接令。”安条克毫不犹豫地接下了旨意。

　　一阵寒暄后，内侍拿着母亲给的金叶子满心欢喜地走了。

　　母亲遣散了周围的仆从，屋内就还剩我们三人，母亲终于忍不住了，抱着安条克就开始哭，丈夫和唯一的儿子都要上战场，仅剩年轻的妇人和年幼的女儿在家，换做是谁，都会有这样的反应。

　　安条克反倒异常的冷静，他拍拍母亲，“母亲，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马其顿的战士总有上战场的一天，或早或晚，只不过这一天对我来说稍微早了一点，不要担忧母亲，好好照顾劳迪丝，我会回来的。”

　　听他说到这，母亲仿佛再也忍不住似的，放声大哭起来。好一会儿，她才渐渐止住哭泣，不断地给安条克说上战场时的一些注意事项。

　　安条克打趣地说道：“母亲多年来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也变成了半个战争通了。”

　　这句话逗得母亲破涕为笑，重重地拍打了他一下，十岁的少年已经开始发育，一天一个样子，以前只要微微抬头就能和他对视，而如今却要仰头才能看到他的表情。

　　听完母亲的再三叮嘱后，我和安条克出了前厅，安条克急着去军营点兵，我拜托他带我一程，表示也想看看出征前点兵的宏伟场面，安条克略微思索后同意了我的请求。

　　“劳迪丝，你有什么要和哥哥说的吗？”路上看到我不安的眼神，安条克出声询问道。

　　我抬起头，坚定的眼神望向他：“哥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看到我难得严肃正式的眼神，安条克郑重地点点头：“嗯，我会的，我不仅会好好回来，还会好好把父亲带回来。”

　　说着话就走到了军营，安条克吩咐手下的士兵召集人马。这时，德米特里也来到了军营中，两人在一旁商量出征事宜，见涉及军情，我借口到处走走，远离了他们。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马棚附近，这个时期，战马是及其稀少的，一般只有将领才有资格骑马，一般的士兵只能走路，有时幸运的话会有牛和马拉的战车，不过战车也较为拥挤，一辆战车上最少要有十个士兵。

　　马棚旁一位少年正在拿草喂养明天需要出征的战马，我定睛一看，原来是旃陀罗笈多，几个月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但也更瘦了，看起来只有皮包裹着骨头，我疑惑地向前走去。没想到他听到有人走进，他立即蹲下用手抱着头，嘴里念念有词：“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我知道错了。”

　　“你起来，看看我是谁？”我无法想象未来的月护王竟然是现在这个样子，心中怒气大盛。

　　他看到是我后，抖得更加严重，突然冲过来抱着我的腿，大喊大叫：“救我，救我，求你救我。”

　　我心里蛮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