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客之城》大灰吱

17、溜走

　　很快，我就知道，这样的后果是我万万承担不起的。

　　收到安条克的信是在来年的三月，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

　　秋日和罗索在食肆里的不欢而散，在几日后他和他的使团就告别马其顿，回迦太基时，无论母亲和叶娜怎么劝我，我都赌气不愿相送，因此那是我和罗索在马其顿城的最后一次见面。

　　安条克在信中说道，罗索在那天和奥林匹娅斯太后请求迦太基军队加入马其顿军队麾下，攻下尼尼微后将波斯的东部作为一个行省交给迦太基来管理，起初太后并不同意，但罗索以能迅速扭转马其顿军队在哈兰的颓势并能尽早将军队推进尼尼微附近为条件，致使太后有些动摇。

　　让太后坚定了让迦太基军队参战的是来自亚历山大的亲信带来的波斯大流士三世借着德兰吉亚那战事在谈判中要挟马其顿退兵的消息。在安赛斯特昂节的第二天，罗索被紧急召入王宫，奥林匹娅斯太后在没有经过亚历山大和其余大臣的商议下擅自同意了罗索的请求。

　　亚历山大听到消息后已是冬天，他勃然大怒，但奥林匹娅斯太后已和罗索签订了合约，若违背此约，马其顿几乎全部的军队都在波斯战场，伯罗奔尼撒半岛西部和亚平宁半岛则危矣。无奈，亚历山大只得将计就计，同意罗索领兵退守在哈兰以西20里。

　　安条克作为哈兰城的守将不得不和迦太基军队周旋，到安条克写信的这天，迦太基军队已在哈兰城外驻守了一月有余，罗索已不止一次和安条克接触，但没有亚历山大的命令，安条克岂敢轻举妄动，也因此惹怒了迦太基军队，迦太基军队在罗素的指挥下，正在攻打哈兰城。安条克只得和部下迎战。战事的后续情况还没有消息。

　　最后，安条克还在信中说道，让我不要自责，他知道我是被罗索的外貌和花言巧语骗了的，亚历山大和父亲也没有责怪我的意思，只是我的婚事可能会搁置，他还安慰我说他以后会给我留意军队中优秀的男子，让我不必挂怀。

　　我巴不得这婚事告吹呢，因此看到这儿非但没有伤心还有一丝庆幸。

　　上帝视角的我只知道我逃过了这次危机，而且罗索对上安条克必输无疑。但不知任何内情的母亲和叶娜却对安条克的情况极其担忧，不能理解我为何丝毫不担忧自己父兄的安全。为避免我的马甲再次被扒个精光，我只好装作与她们一起为父兄向太阳神阿波罗祈祷。

　　事实上，即使史书上说的是以后安条克会安然无恙的继承塞琉古王国的王位，但由于我的介入和战场上的刀剑无眼，安条克最终是在与罗索的这次战事中失败了的。

　　哈兰城被迦太基军队攻破，安条克受伤和其部下向东逃去，下落不明。

　　我得到这个消息已经是两个月之后了，这天傍晚，管家伯伯在学堂门口带来了消息。这个消息对母亲和叶娜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母亲一晚上几乎哭成了泪人，叶娜默默抹眼泪抹得眼睛肿成了核桃，全府上下弥漫着痛苦和悲伤。

　　不忍母亲伤心，我拿着厨房刚做好的椰枣糕，走进母亲的房间，自告奋勇地告诉母亲。要去寻回安条克。

　　起初，母亲坚决不同意，但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终于还是忍不住答应我的请求。

　　就这样，出发的日子定在了十日后。

　　由于要准备路上的各类盘缠和食物，我打发小厮去学堂告知一下哈瓦斯，从明日开始我就暂且不去学堂了。

　　哈瓦斯是何许人也，马其顿城中他自认记仇第二名，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他还以为我又找什么理由逃课，怒气冲冲地随小厮杀到了我家。在母亲和我的耐心告知下，哈瓦斯表示让我在路上珍惜我的小命，要完好无损地回来后就告辞回学堂了。

　　毕竟哈瓦那是从小游历过西亚各国的人，听了他似是而非的叮嘱，母亲显得更加担心，死活都不让我再提去东方的话了，还偷偷摸摸地藏了我刚收拾地差不多的包袱。

　　秉着既然是我闯的祸自然由我担着的义薄云天的道理，我暗暗下定决心，那就瞒着母亲和家里其他人偷偷溜走。若是安条克的人生因为我而改变，历史的走向也会发生改变，因决定果，时空具有唯一性，过去具备了无限的可变性，即结果的不唯一性。

　　简单来说，如果安条克遭遇不测，就像蝴蝶效应一般，可能会发生不可挽回的后果；其次，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我来到古希腊已经近十年的时间了，说对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是从小有任何危险挡在我前面的安条克，故而我要去也必须去找回安条克。

　　为瞒着所有人，我假意答应了母亲不再想着去寻回安条克，安安心心地去学堂念书，私下用我的私房钱在集市上买了许多路上吃的和用的，悄咪咪地藏在床下，等十二日后再出发。

　　为什么把日子选在十二日之后呢？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没有人了解我心里的小九九，她一定是想到了我可能会说一套做一套，在十日的期限之内死死地派人盯着我，生怕我一个不注意就偷摸溜走，但等到十日后，她的戒心就会放松，这时候就是出发的最好时机。

　　千算万算，还是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这天下学后，叶娜难得没有在学堂门口等着我一起回家，我本以为她是和管家伯伯一起去王宫打探安条克的消息去了。但当我一只脚迈入我的屋门后，令我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叶娜从我的床底下翻出了我最近几天悄悄藏着的出门的包袱，正好以整暇地等着我解释。

　　“叶娜，谁准你偷偷翻我东西了？”我色厉内荏地呵斥道。

　　看出了我的内心戏，叶娜装作满不在意的样子，拿着我的包袱就往前厅走去：“好呀，既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那我拿给夫人看看应该不碍事吧。”

　　我赶忙拉起她的衣角，乞求地看向她：“叶娜，有话好好说，只要你不告诉母亲，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真的，什么条件都答应我？”她反问道。

　　“嗯嗯。”我露出了真挚无比的眼神。

　　“那我也要去。”叶娜眼中仿佛闪着光。

　　“你考虑好了，”我严肃地看着她，“这一路上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甚至可能会丢掉性命，就这样你还是要去？”

　　似是不满我这样的语气，叶娜嘟囔道：“小姐你都不怕，我怕什么、再者说，小姐你就那么笃定你一定能找到安条克少爷。”

　　这傻姑娘，我之所以这么笃定的原因是我脑中关于这段历史在史料中的记载至今还没有任何变化，由此判定无论我现在能不能找到安条克，安条克必然还在这个世上，这也是我决定出门寻他，并且不要让这段历史偏离的更厉害的底气。

　　至于我自己的安危，我倒没想太多，大不了死于非命就早些回到现代呗，凭我这么多年看小说和电视剧的经验，穿越人士最后的结局都是死遁，只不过是早死晚死地区别而已，这傻孩子还真以为我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晃吗？唉，算了，大不了就第十一日的凌晨走就好了，先稳住这孩子再说。

　　我装作略微沉吟的样子，在叶娜期待的眼神下同意了她的“威胁”。

　　接下来的几天，叶娜像打了鸡血一般，忙前忙后收拾我们要带走的东西，看到她这么积极，我都有些不好意思戳破她的积极性，不过，不得不说，叶娜确实是做旅行攻略的一把好手，真是居家旅行必备好人。但这个好人要是知道了我为了她的小命着想而骗了她，估计一辈子都不原谅我吧。

　　我心安理得地坐在家中院子里唯一一颗桂花树上，手里拿着两颗椰枣盘来盘去。看着叶娜在树下收拾，竟有一丝愧疚感。像考拉一样手脚并用地从树上爬下来，试图加入叶娜的我，被叶娜以不要添乱为由狠狠地嫌弃了。

　　第十一日的夜晚很快就到了，我翻身起床，在枕头下放了两封信，一封给母亲，另一封给叶娜，穿上我的羊皮鞋子，摸到床下的小包袱，拉开门，看了一眼隔壁叶娜的房间漆黑一片。一路猫着腰走到了府后门，果不其然，后门也无人看守，我轻而易举地就打开了门，走到了白天人声鼎沸，夜晚空无一人的街道。我发挥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特质，确定后面没有人跟着，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城门。

　　夜晚出城需要王宫签发的木牌，幸好，我的居家旅行必备小天使叶娜早就给我从管家伯伯那里偷拿了一块木牌。显而易见，在这么小的一个城邦中，我也算是有赫赫威名的人，守城的士兵们都认出了我，但碍于我的贵族身份和手中的木牌，他们只简单地盘问了几句，我略微敷衍了一下，以我都没有想到的顺利程度，成功出了城门。

　　面对未知的旅途，我有信心也有决心，一定会把因我改变的历史，掰回到正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