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客之城》大灰吱

11、再次出征

　　转眼间，父亲已经归来三个月了。马其顿城的夏天也悄然而至，这几天，天气炎热干燥，母亲的脸色变得越来越不好，终日食不下咽，晚上睡不着觉折腾父亲，让父亲陪她到园子里走一走，这一走就走到了下半夜，搞的父亲早早地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去军营，晚上回来倒头就睡，半夜还要被母亲揪起来陪她逛园子。

　　这天下学后，我在回来的路上偷偷买了最近出的新品糖糕——豆子橄榄糖糕，见母亲最近食欲不振，我也顺手给母亲买了两个。

　　母亲看着我手里的糖糕，突然有了食欲，浅浅地咬了一口之后，开始大吐特吐，一时间吐得差点晕过去，管家伯伯急忙让人去请医官，医官还未到，父亲倒先进来了。

　　“阿帕玛，怎么回事？”父亲急切地询问道。

　　“可能，可能，”母亲抬起头来，脸因为长时间的呕吐，变得红红的。

　　见状，父亲眼睛一亮：“是怀孕了吗？”

　　“嗯嗯，应该是吧，日子也对的上。”母亲轻轻地点点头。

　　果不其然，医官看后断定母亲是怀孕了。父亲乐的像个孩子，亲自送医官出了门，还给医官衣袖里塞了一金叶子。

　　自今日起，母亲就成了我们家中的宝贝疙瘩，走两步都要有两三个人扶着。

　　安条克听闻母亲怀孕，托人送来了波斯特有的羊毛地垫，生怕母亲着凉。

　　狄迪墨娅每天摸摸母亲的肚子，盼望着弟弟或者妹妹早点出生。

　　两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母亲的肚子也越来越大，走路也越来越不方便。

　　这天，父亲接到诏令王上1命他立即带军队赶往哈图沙，父亲再三恳求王上等母亲临盆后再出征，被王上一口回绝。

　　秋日的马其顿雨水稀少，马蹄将厚厚的黄土震出沙尘，出征的号角再一次响起，这次漫天的飞沙走石遮蔽了父亲出征的队伍。临行前，父亲坚定的眼神让我看到了一个男儿为国建功立业的勇气和信心，我知道，下一次见到父亲凯旋，就是六年后了。

　　在一个雷电交加的春日夜晚，母亲生下了一个男孩子，父亲来信给他取名喀亚。小喀亚成为家中的团宠，整天闹个不停。

　　很快，夏日再次到来，这次父亲以前的副将，现在已经晋升为将军的托勒密带来了一位波斯公主，这位公主是大流士三世的亲生女儿。再无法扭转战场上的颓势后，大流士三世再一次提出了和谈的请求，其中以他的女儿罗克珊娜为筹码，将他的女儿送到马其顿为质，以显示他和谈的诚意。

　　罗克珊娜和我同龄，为避安抚前线波斯军队，罗克珊娜一到马其顿城，太后奥林匹娅斯就把她安排到王宫中居住，让她和我们这些贵族子弟一起上学堂。今天，是罗克珊娜第一天上马其顿学堂。

　　哈瓦斯老师将她带进教室门，随意给她指了个座位，看起来哈瓦斯对于她的热情还不如他对我们这些贵族子弟第一天来上学的热情程度。

　　罗克珊娜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打量了一下四周，周围的同学也对这个新来的波斯漂亮姑娘好奇不已，但碍于哈瓦斯在场，没有一个人和她搭话。

　　“嗨，你好，听说你是从波斯来的。”“你是波斯公主吧？”“你们的王宫是怎么样的？是不是里面全都是黄金？”“你多大了？”“你要在马其顿待多久？”

　　一下课，周围的同学纷纷涌向罗克珊娜，一时间，七嘴八舌的声音不绝于耳。罗克珊娜好像受了惊吓，怯懦懦地不敢出声，直到下节课的老师卡拉米清了清嗓子，众人才做鸟兽散。

　　“不要害怕，他们都是很友好的，只是对你有些好奇。”我用波斯语写了一张纸条，扔到罗克珊娜的桌子上。

　　罗克珊娜拿起纸条，拆开看了看，笑了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她抬起头望向我的方向，拿起纸条，对我挥了挥手，表示感谢。

　　后来我才知道，罗克珊娜是不懂希腊语的，作为波斯的质子，大家只是把她当做吉祥物，没有人会认认真真地关心她的生活起居，也没有人会教她希腊语。

　　我让她要是闲来无事可以到塞琉古府中坐坐，她也欣然答应，似乎奇怪我为什么会波斯语，我给她说我的母亲是波斯人，从小耳濡目染，波斯语也算是会一些。她向我投来怜悯的目光，在她看来，波斯人嫁给希腊城邦的贵族，只能做妾室，而我在家族中的地位必定很低。我笑着向她解释我父母的情况，听完后她连连说道自己见识浅薄要向我赔罪，我表示不在意这些，她这才停止道歉。

　　罗克珊娜的事情总算告了一段落，最近天气干燥炎热，小喀亚太小免疫力不够，被蚊虫叮咬后腹泻不断后来竟然发起了高烧，母亲心急如焚，找了好几个医官都表示无药可医，母亲急得都长出了几根白发。

　　狄迪墨娅拿着一盘椰枣糕，自告奋勇要去照顾弟弟，我看她那短短肉肉的手臂，笑话她不自量力，她气冲冲地走了，我看那椰枣糕颜色漂亮就多吃了几块。

　　深夜，我的肚子已经闹腾了一晚上，茅房也去了不下五次，到后半夜，竟然隐隐约约地发起烧来，可把叶娜吓坏了，跑去喀亚的房间叫来母亲，母亲刚来，医官随后也到了，医官听了我的情况后，断定我是吃坏肚子了。可查了一圈今天我和所有人吃的东西都一样，别人就好好的，我就拉肚子。

　　“不，还有那盘椰枣糕。”母亲定了定神说道。

　　“可那盘椰枣糕是狄迪墨娅拿过来的啊！”我不解地问。

　　幸好，那盘中还剩一些糕点，医官看过后，说里面有让人腹泻的巴豆成分。看来，喀亚发烧不是被蚊虫叮咬，而是天太热，喀亚吃了含有巴豆的食物腹泻导致的。

　　母亲摔了那个装糕点的青铜盘子，让她的贴身侍从把狄迪墨娅带过来。

　　狄迪墨娅揉着朦胧的眼睛：“母亲，出什么事了，这么晚叫我？”

　　“跪下。”母亲疾言厉色道。

　　狄迪墨娅吓得一懵，跪在了地上。

　　“照顾你的那个嬷嬷是当初照顾过你母亲生产的那个嬷嬷吧？”

　　狄迪墨娅沉默不语。

　　叶娜将那个嬷嬷带了进来。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雅利安人和希腊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侵略别国，害的我们迦勒底人国破家亡，现在又要让我们当你们的奴隶，供你们驱使。你们未免也太无耻了吧！”

　　这个嬷嬷还未进门，阵阵控诉声就已经传来。

　　母亲冲到她面前，揪住她的衣领，愤怒的问道：“那我的孩子呢？他们做错了什么？我的喀亚，一个还不到一岁的孩子，他连话都不会说，他做错了什么？”

　　那女人听后哈哈大笑：“做错了什么？他们雅利安人和希腊人结合生出的孽种，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

　　她疯了似的把头往地上磕，边磕嘴里还念叨着：“伟大的光明神阿胡拉玛兹达，伟大的琐罗亚斯德，我来了，我来了！”仿佛这样就能立刻见到她所信奉的神祇。

　　“光明神不会听到你的祈祷的，你只会和恶灵永坠地狱，伊麻赫沙埃塔会带走你，去地狱向阿胡拉玛兹达忏悔你的罪恶吧！”母亲面目狰狞地说完这句话后就像泄了气，吩咐管家伯伯把歇斯底里的那女人带走后，猛地坐在了地上。

　　我、叶娜和母亲的侍女将母亲从冰冷的地上搀扶了起来，我握着她的手，她由于愤怒和激动手抖个不停，嘴里还说着：“你只配活在安格拉曼纽的黑暗世界，这就是你最终的归宿。”

　　医官拿起医药箱中的一颗药丸，喂到了母亲的口中，渐渐的，母亲也安静了下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塞琉古小姐，既然已经知道小少爷的病因，那在下就先去诊治小少爷了，告辞。”

　　医官说完，给我行了一礼，转头就去喀亚的屋子了。

　　母亲睡着了，处理人的事情就落在了我的头上，管家伯伯过来问我如何处置那个嬷嬷和狄迪墨娅。

　　“那个女人留她不得，你找个不易被人察觉的方式，悄悄处理掉就好，至于狄迪墨娅暂时先把她关禁闭，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许靠近她的屋子，其他的等母亲醒来再做决定。”

　　管家伯伯领命出门，叶娜问我：“今晚还休息吗？”

　　我摇摇头：“我是不是对她们的惩罚太重了。”

　　叶娜蹲下身来看着我说：“不，小姐，家人永远是我们的底线，谁要是敢伤害我的家人，我一定会和他拼命。”

　　我苦涩地笑了笑，叶娜不知道的是，我所在的时代，没有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只有遵纪守法。我在几个月前还介意母亲杀死了那个巴比伦女人，而今天我却亲自下令处死了一个人，我好像和这个时代越走越近了，我没有勇气改变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同化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