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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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前一日忙了一天，身心俱乏，这日，随人与古凝墨不约而同地睡到日上三竿方才起身。见面寒暄，古凝墨哈哈笑说“没想到随公子却是一位懒公子，失敬失敬！”随人忙拱手笑答“古公子也不遑多让，抬爱抬爱！”一通装腔作势的胡言乱语下来，二人相视而笑，却均感腹内空虚，于是只得招呼了一名婢女去厨房传些吃食，而后便相携着朝用膳的花厅去了。
“这个时辰麻烦后厨准备早膳，实在是难为人家了，失礼失礼，要改要改。”边走着，随人仍故作严肃、半真半假地打着趣。
“咳，此事的确极为不妥，但你我不过需些足以饱腹的温热粥汤，想来那后厨的大娘不至太过为难。”古凝墨边说着，憋了半天的笑便再也耐受不住，顺着高高上挑的唇角瞬间迸了出来！“哈哈哈哈……咳……哈哈哈……我不行了，在这么装下去非要了我的命！我不过就想吃口热乎的，还得赔进去半条命，我容易吗我！”
随人横袖掩口，佯装轻咳了一声，而后摆出一张冷脸，肃然道：“古兄切不可如此失态，你我之温饱尚握于他人之手，当万事小心、万事守礼才可。”
“哎哟，哈哈哈……说你真是……”古凝墨正笑得不可抑制，不想抬眼瞧见迎面走来的一人，那笑便生生堵在了喉咙里，而上扬的唇角则仍僵作上挑的弧度，与那瞬间染上霜寒的眼凑成了一副难以言说的诡异的表情。
“你……早。”迎面而来之人正是古凝砚。
随人扬脸，礼节性地对着古凝砚微微一笑，却不期然地瞧见他脸色泛白、目光带浊，竟是透着一股病态，于是忍不住问道：“古大人可是身体有恙？”
古凝砚垂首轻咳了两声方扯出一抹笑，答道：“咳，不碍，只是不小心感染了风寒而已，劳烦随人公子挂心了。”
随人拱手，“还请大人多多保重身体。”她悄悄瞥见古凝墨的眉峰在听到古凝砚染病之时微微皱了一下，心下便禁不住地漾起笑来。
“多谢随人公子关心，也请公子多多保重身体。”古凝砚回了一礼，继续道，“在下不打扰二位了，先行告辞。”语毕，他抬眸望了一眼古凝墨，倒也不再多说什么，就此离开了。
随人回头望了一眼古凝砚离去的背影，又偏头瞧了一眼古凝墨有些紧绷的侧脸，心下微微一叹，却是勾唇笑道：“我饿了，吃饭去吧。”
古凝墨有些错愕地眨了眨眼，半晌，才轻声答道：“嗯，我也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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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人与古凝墨自花厅用餐回来，却在路上遇见数名丁府的小厮纷纷手搬盆栽快步而行，于是，便出声叫住一人问道：“敢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小厮飞快答道：“老爷说这几日府里事多，怠慢了诸位贵客，于是便命了小的们将各位的床褥及房内的陈设更换一新，又购置了一些新的盆景，正让小的们给各位送去。”
“原来如此，丁老爷贵人事忙，倒仍如此周到，实属难得，我等甚是感谢。”随人如是说着，眼神略略瞥向那小厮手中的盆栽，盆中之花正开得灿烂，倒也着实美丽讨喜。这花，她幼时见过，依稀记得叫……“月下香”……是了，是“月下香”。此花开于春末夏初，盛放半月才败，且奇特在于，此花只在月下才会散发花香，逢满月之夜花香最盛，香气可回荡于十丈之内彻夜不散。
“我们的房间内也会添置此花吗？”随人正暗自回忆着关于此花的种种，不想，身后的古凝墨却是蓦然开了口。
“回公子，此次购置的盆景约莫有五六种，小的手中这盆正要送去古大人房里。小的方才瞧见，公子房中似乎有人搬了文竹去，若是公子不喜欢，小的一会儿便送换一盆花送过去。”那小厮答得认真。
随人斜过眼去瞧古凝墨，却见他听着小厮的答话，眉头缓缓拧了起来，微微张了口，似是想说什么，但半晌过后，却又闭口不说了。正在此时，管事的发现这小厮在与二人交谈，只当他偷懒，便厉声催促他速速将花搬去古凝砚房中，小厮被吓得直缩脖子，跟二人道了声安，便一溜烟去了。
“‘月下香’，文人雅士、官宦富商竞相追逐的名花，怎么，你也有兴趣？”随人笑望着古凝墨。
“我并不喜欢花。”古凝墨略略垂了下眼眸，但很快又抬起脸灿烂地笑了，“我一个大男人，屋子里面放盆花像什么样子！你少害我！”
随人回以微微一笑，倒也未在多说什么。
之后的大半个白天倒也过得平静。古凝墨与随人的手中虽然握着两颗珍珠，但珍珠的主人是谁、什么时候掉的、为什么会掉都没有办法定论，而若是贸贸然在丁府中逐一询问，万一此物当真为凶手所留，岂非打草惊蛇？再加上葛蕙菁之死牵涉众多，丁肃与丁良烛忙着与葛府及官府解释周旋，其余下人等等则已开始忙着布置灵堂、准备葬礼事宜，作为外人，他们自是不便插手，静待为妙。
于是，整个下午，二人如前日一般坐在院中的亭内联句、下棋、喝茶、吃点心，虽然古凝墨时常联得句不成句，有时又会偷偷悔棋，但两人打趣笑闹，一整个下午倒也过得极快。傍晚时分，用过晚膳，古凝墨直喊着累了说要早睡，随人哭笑不得地笑说“你索性睡死过去倒也痛快！”古凝墨回了她一个白眼，偏当真大步迈入自己房中，关门熄灯睡了。
随人既觉好笑又感无趣，也只得摇头叹气地回房去了。回到房中，她随手自书柜上抽了一本书闲闲翻看着，看了半个多时辰，觉得甚是无趣，见天色暗了，便索性也洗漱更衣，解了发上床睡了。
随人素来浅眠，睡至半夜，朦胧中，耳中似是传入了一些声响。她揉着眼睛翻身坐起，脑中蓦然忆及前晚葛蕙菁的遇害，登时清醒了过来，连忙披衣起来，下床去看外面有无异动。
她小心翼翼地将窗户推开一条细缝，目光在屋外的花园中环视了一圈，尤其在看到那棵榕树时停驻了许久，但除却叶动虫鸣，却并未发现什么异样。
随人暗自吁出一口长气，心道着约莫是自己睡得糊涂了，将梦作了真。这毛病真是不好，吓不到别人却只会吓到自己，迟早短命，呜呼哀哉。此刻既是醒了，想要再度入睡，对她却也并非易事。随人自嘲地摇了摇头，索性一把推开窗去，瞧着院中花木的影子出神。
啊，原来今天就是满月了！她望着夜空之中的银盘似的月，怔怔地瞧了许久。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香气隐隐地飘入了她的鼻息，她眨眼想着，这“月下香”果然名不虚传，古凝砚住在隔壁院落，看来“满月之夜，花香最盛”的说法却是不假的。想她幼年之时，也曾在房中摆过一盆“月下香”，但她那时觉长，每日很早便已睡下，直至次日日出之后才起，却是一直与这等沁人心脾的幽香无缘，如今想来，她当年着实算得上是暴殄天物了。
嗅着花香，不知不觉，随人却觉得困了。她心道着想不到此花还可助眠，将来若是寻到了定居之所，定要在房中放上一盆。她躺回床上胡思乱想着，不过多久，便再度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晨起之时，随人只觉神清气爽。她难得一夜安眠，心下当真愉悦得很。梳洗过后，她出门去唤古凝墨一同去用早膳，行至门外，遇见丁府负责伺候古凝墨的侍女，却说他还未起。随人撇嘴暗骂了一句“懒人”，只得悻悻地自己朝前院去了。
用过早膳回来，随人再问那婢女，却说古凝墨仍旧未起，她摇了摇头，只觉无趣，索性回房继续看书去了。
手中的那本书还差十来页看完之际，随人的耳中蓦然传入一声女子惊恐至极的尖叫！那声音是……待反应过来，她瞬间丢下手中的书册向外冲去。
随人飞快地奔至古凝墨的屋外，却见屋门大开，屋内不停传出了女子的哭声。方才的声音，是那名婢女的……这哭声，大约也是……
随人站在屋外，突然觉得全身发冷，足下如同生了根一般动弹不得。凝墨……他今早一直未起……现在那名婢女就在他的房中……那名婢女在哭……凝墨……
她咬着牙，仿若使劲了全身的力气，才缓缓挪动了脚步，一步一步地慢慢朝屋内走去。
走进古凝墨的房内，随人颤抖着朝床铺的方向看去。床铺前，一名婢女跌坐在地，边哭边全身不停地颤抖着。床上，一人静静地躺着，锦被依然整齐地盖在他的身上，一头乌发披散在枕上，看起来只是睡着了一般。
随人禁不住紧闭了双眼，艰难地朝着床铺走了过去，将将行至床前之时，她不小心踢到桌腿跌倒在地，但她依然不肯睁开眼睛，爬起来又向床边摸去。终于，她摸到了一直手，那是一只男子的手，却冷得不像活人的手。
蓦地，随人睁开了双眼，直直看向了床上之人的脸孔。这张脸，她再熟悉不过，这张脸，此刻苍白至极、全无生气。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向了他的鼻下，没有鼻息。他……死了，真的……死了。
随人怔怔地盯着面前这张宛若熟睡的脸孔，蓦然无力地倒向了床侧。他怎么会死？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他死？她不懂……为什么？
地上，那名婢女依旧在惊恐地哭着。
床上，随人倚在床角，只是空洞地盯着面前的脸孔发呆。她没有哭，记得，她上次曾对李昼说过，她不会再哭。所以，她不能哭。不论发生了什么，她不哭。绝对——不哭。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