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真相》魍魉

4、四、庄里

　　四、庄里
　　大厅里的纨绔子弟看来是久等了，冰凉的毛峰也没什么好喝，屋内的景色想必也研究的无趣了，他迎着落日最后的一点光芒不断向门口张望。我不可避免的从影壁后缓缓的走出来。一如大家闺秀莲步轻移，裙带萧索，一步三摇。音儿抱着我白天读的书和玩意儿跟在身后。
　　看见我，纨绔子弟眼光闪过惊喜，满面含笑，上前一礼：“姑娘。”
　　我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纵使我现在很想撕了身上这一套繁复的花边和纱绸，赶走这些素不相识的人，然后大睡到饿为止。可我还是飘飘然上前下拜：“公子万福。”
　　他一笑。我承认，我有些着迷。不过着迷也好，花痴也罢，放在心里也都无伤大雅。
　　“姑娘也是庄上的。”
　　我用眼皮夹住这句话：“正是。”
　　“烦劳小姐，求见此庄庄主，还往姑娘指引。”
　　“并无庄主。”他态度彬彬有礼，不像是登徒浪子，我据实以告。
　　“那求见主事。”
　　“好说。”我径直走向主座，抖了抖袍袖：“正是小女子。”
　　我读出他眼中的惊讶与夹杂着的欣喜，“若是不信，公子请自便。”
　　“岂敢岂敢。”这本是一句极其平常、极其虚伪的客套。可对于他这样一个文质彬彬、锦衣华服的翩翩公子，反倒像是嘲笑我。
　　到现在为止我一直是毫不客气，有失主人风度的。我想我今天的脾气可能不太好，于是对这样一个有着无辜眼神的英俊男子充满了我一贯的内疚。这种内疚就犹如赌徒的钱财，来的快去的也快。
　　还记得那天我穿的是一件湖蓝色的镂丝长袍，裙子上满是当下时兴的素花刺绣，乌木钏盘起我的长发。我展开我宽大飘逸的袍袖作了一个奉茶的姿势。玉镯“当”的碰到桌沿上，清脆的响声惊动了我们。我们同时抬起头来，目光撞在一起，时间停顿，他没有笑，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倒有些不好意思。只好笑了笑。
　　茶很快就来了。音儿端着两只宣窑的盖碗，浑身环佩丁丁当当。我们闹了个大红脸。
　　“公子到此所谓何事？”
　　“啊！我——，奥，敢问这里可是兵部尚书金大人的别院？”
　　“正是。”
　　“姑娘与金大人怎么称呼？”
　　“正是家父。”
　　“失礼失礼。原来是金小姐，在下李睿，与令尊是多年好友，令尊上月将此芙灵庄借于我。不想在此巧遇小姐。”
　　我看看他一道皱纹也没有的年轻脸庞，实在是忍不住了，严肃的点点头，将头倾向一边，装作吹茶，悄悄的干笑了几声：“那就是李叔父了。”
　　连他也再不能忍了，低头笑了笑：“我与你父相交尚浅，你我还是平辈论之吧。”
　　“恭敬不如从命。”我放下茶杯，“我明日即离开此地，公子可安心居住。”
　　“啊？不可不可。这岂不是雀占鸠巢。这本就是姑娘的家，是我贸然叨扰本已于心不忍了。姑娘可安心，我只讨几间厢房，游览山水，便自行离去。”
　　我想了想，“那公子随意。”我叫乐妈安排房间，陪他们用罢晚饭，各自回房休息。
　　我一回到房间，便自顾自倒在床上，也不顾那些衣钗襟环，任音儿替我宽衣脱鞋。“我再也不想跟这种公子哥说一句话，累死我了。不过要说，你爹让我住这儿，我们足足说了整整两个时辰。”
　　音儿用手掩住嘴偷偷的笑了。这是大家闺秀的招牌动作，只有村姑才咧嘴笑。我知道音儿喜欢学我，我虽叫她不要学，她也不听。
　　“笑什么？”
　　“小姐，你与那公子定是有缘。”
　　“你疯了。好好的姑娘家，这也是乱说的么？”
　　“我刚才去送水，听讲他和小厮在廊下赞小姐的美貌，可又说……”
　　“说什么？”
　　“说再也不和大户小姐说话了，好好的女孩，非弄得文邹邹的。你瞧，不是与小姐说的一样吗？”
　　我一阵欣喜：“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