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芜尽处是春山》千里一色

9、威压

　　最后，他们带回了尚在睡梦中不清醒的谭昊，以及鬼哭狼嚎的花向晚。因证据确凿，谭昊被关押在大牢里，任他狡辩也无用。
　　花向晚一路低着头，不敢和谭军对视，乐苒只当她害怕，一路伴她。

　　“你们放开小爷！小爷我可是元州最有钱的人，我姑丈可是大名鼎鼎的花丞相，你们敢抓我，我一定要让你们好看！我要你们好看！”

　　谭昊在狱中喊破喉咙也没人理会，他暴躁如雷，死劲踢墙壁，处在铺满稻草的地面及阴暗潮湿的环境，他更加不满。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苦！

　　越想他气越不打一处来：“不就是一个破女人吗？小爷我抓得多了，这个算什么？小爷我警告你们，再不放开我，我让我姑丈把你们全杀了！全都杀光，我要你们的狗命！”

　　“吵什么吵！”

　　狱卒实在无法忍受谭昊的哀嚎，他靠近牢房，冷脸看屋内穿囚服的人：“如今是巡抚大人要办你，管你背后是谁。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真当你是皇帝吗？你以为你是谁？进了这里的人，谁理会你是谁！再吵把你舌头割掉！”

　　谭昊气急，他颤抖着手，指了指自己：“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还当自己是小公子啊？”狱卒冷笑，“巡抚大人面前，管你是谁？你姑丈那么有能耐，怎么没见他来救你啊？”

　　狱卒警告谭昊不要再吵，谭昊吃了瘪，终于收敛些，于是牢房得一夕安静。

　　*

　　府衙大厅，戴仁发颤着小心脏，战战兢兢跟在池珩身侧，额头冷汗直冒，连连抱拳以示歉意：“大人恕罪！大人恕罪！下官实在无意冒犯大人啊……下官怕有人借此名声来作威作福，是以严肃对待，不能一时间认出大人，这是下官的错。人言不知真假，总不能草率行事，还请大人见谅。”

　　池珩甩着手中令牌，这是陛下所赐。他报以暗中查访之名，不能暴露踪迹，自然不会怪罪戴仁发不周全之责，偏偏这人一言不发，直接赶人。池珩无心理会戴仁发的惶恐，由着他一个劲地求饶恕。

　　池珩笑道：“好说好说！若是要令牌，直言便是，这般赶人，倒让我有些惶恐了。”

　　听言，戴仁发又是一颤，他诺诺地答着是。

　　池珩好心劝道：“这次算来还是我的过失，不能及时报与大人听。不为过，不为过，我也希望，大人不要再有下次了。”

　　戴仁发仍是小心应着是，他请池珩来到后院厅堂，让小斯奉上好茶。戴仁发身旁的师爷也拜见池珩，随后一路默言跟在知府身侧。

　　池珩端起茶杯小抿一口，热气氤氲，唇齿留香。他赞道：“好茶！好茶！”

　　知府赔笑道：“大人喜欢便好。”

　　池珩摆手，从从容容的模样：“陛下信任我，特命我前来元州查访，我奉陛下之命，不敢张扬。只盼大人牢记此念，勿要声张出去；莫要惹得别人也慌慌张张，倒显得是我的不是了。”

　　“下官领命。”

　　池珩继续道：“如今你只需好好跟我报告元州近况便好。元州城素来繁华，经济繁荣，这查税务账单必不可少。另外，陛下尤其重视贩盐一事。贩盐事关国家命脉，元州城有着全国最大的盐场，本官更要好好查查。大人只需配合本官工作，不要有什么额外的动作，不然耽误了陛下的大事，只怕你我都是要掉脑袋的啊。”

　　“所以，还是希望大人能好好配合本官办案。办好了，陛下开心，自然少不了你的功劳，升官加爵、各种奖赏倒不必说；若是办坏了，惹得龙颜大怒，只怕我们吃不了兜着走，性命可能堪忧啊。你说是不是？”

　　戴仁发连连点头：“下官一定好好配合大人。”

　　池珩打量一眼师爷，礼貌询问：“这位是？”

　　戴仁发介绍：“他是下官的师爷，司马存山。这些年来协同下官一起治理元州，幸亏有他，不然下官只怕要忙得焦头烂额了。”

　　戴仁发领着他见过池珩。

　　“大人安好。”
　　“书生意气，很好很好。”

　　司马存山陪笑道：”多谢大人赏识。”

　　池珩淡淡点头，笑道：“好好做，元州兴盛，你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陛下自会念着你们的好，升官加爵不是难事。”

　　戴仁发连连点头，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开了花：“多谢大人提点，下官定然不负大人所望。”

　　池珩喝着茶：“大人近来抓捕的山匪在何处？本官初来元州，得他们盛情招待，帮助本官解决不少事情。谁知只是出一趟门，回去后竟得知大人剿匪，把人全部抓捕入狱了。”

　　“大人，这些山匪占据凤霞关多年，为非作歹——”

　　池珩放下茶杯，打断他们的话：“是吗？本官四下问过，倒无人提及凤霞关山匪祸害百姓一事。清风寨劫人，实则全部安全送还家乡；百姓未有怒气，谈及清风寨只当是晦气。反倒是谭家小公子谭昊强抢民女，胡作非为多年，竟无一人敢管，放任他继续作恶民间！今日不是正好人赃并获吗，大人，你说是不是呢？”

　　“这这这……”戴仁发额间冷汗直冒，他不知该怎么说。池珩参与其中，见证强抢民女之事，已是事实，胜于雄辩。

　　池珩笑：“本官知大人政务繁忙，这些人受了欺负，许害怕谭家报复，忍着不吭声，大人许是受了蒙蔽。过去之事且不提，正好歹人已落网，我们依法承办，给百姓一个交代便是。”

　　客套一番，戴仁发道：“下官这便吩咐下去，放了那群山匪。”

　　他另道：“不知大人已有住处？若大人不嫌弃寒舍，下官斗胆为大人安排住处。”

　　“去吧。”

　　这一声犹如赦免，戴仁发应是，随后带着司马存山下去。池珩年纪虽小，举手投足间威严自现，净是些敲打之语、威胁之音，生怕他徇私舞弊似的。

　　两人走远后寻了个私密的地方，暗暗商讨起来。

　　戴仁发沉沉叹气：“当如何？”

　　池珩要查账，要查盐场，他们不能拒绝，但他们的确不干净。这个人看着不好糊弄的样子，年纪轻轻自有威严，不知行事作风如何。谭昊这件事也十分棘手，他承了谭军的情，怎可不管？

　　戴仁发忧心忡忡道：“池珩是世子，不能得罪。他若严办，难留情分啊。”

　　司马存山策划：“大人，谭家小公子一事，已是人赃并获，只怕是无力回天。至于私盐一事，我们账本做得完美，倒不怕有纰漏。如今先依他言行事，查不出什么自是最好。我们先跟谭老爷商量好，若出了什么事，好随机应变。”

　　司马存山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戴仁发犹豫：“这……”

　　“大人，他不威胁到我们尚可，若威胁到了，呈报上去便是掉脑袋的大罪。只要我们手脚干净些，随便编个谎言上去，花相自不会视若无睹。”

　　戴仁发愁眉，他压下心中愁绪，挑选府中上好的厢房，让池珩休憩。

　　晚膳时戴仁发陪用，又一番寒暄后，戴仁发方告退。

　　夜色微凉，空庭如在水中央，树影婆娑如水草摇曳，真真湖中倒影惹人怜。

　　屋内，池珩和乐苒商讨事宜。

　　戴仁发能力平平，治理之下的元州没有动乱，但也没有进步。

　　池珩查过他的身份，曾为富商之子，早年考取功名无果，人到中年只中了个小小的举人，任职知县时每三年的官员考核居然为优，之后则平白无奇升任元州知府。清白之身，他不信。

　　池珩道：“这个戴仁发平平无奇，司马存山倒更显沉稳。”

　　池珩观察过，戴仁发时常向司马存山讨教意见，恰如今早那场见面，戴仁发战战兢兢，唯恐出了差错，反倒是司马存山稳如泰山，处变不惊，更像做大事者。

　　池珩派人查过司马存山的身份，落魄不得意的书生，因胆识过人而得了戴仁发的青睐，至今用在身侧。这个戴仁发能力不行，看人倒还不错。

　　“唯唯诺诺也好，犯了事藏不住气，随便几句话便胆战心惊，相对好拿捏些。”

　　乐苒一针见血，池珩笑了笑：的确，胆子不大的人做大事的确束手束脚，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尤其是犯事之后，更加害怕，一出点风声，只怕日夜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