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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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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玩之后,池珩又歇了下来,不慌不忙,从容自在,归澈几人也销声匿迹。乐苒微疑惑,直到她在茶楼陪池珩听书,恰听人们谈论清风寨剿匪之事,她惊愕之余,这才明白池珩的意图。
乐苒只觉凉从脚底生。清风寨虽为山匪之窝,不过是借山匪之名谋生而已。他们盘踞凤霞关,多年来与府衙相安无事,怎么可能忽遭围剿?
她陡然起身,向池珩告假,迈步离开茶楼,回酒楼牵马,驾马疾驰街道,跃过城门,直奔凤霞关而去。入了寨子,内里空无一人,所有农具家具乱作一团,一片狼藉。
乐苒四处探望或呼喊,无人应答,唯呼啸的风声在耳边飞过。
空荡荡的山寨,寂寥的人心。
池珩跟在身后,乐苒回身,冷眼看着眼前之人,她在克制,在爆发的边缘徘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故意让归澈他们被发现,故意引府衙的人对清风寨动手,故意支开我,是吗?”
池珩:“是。”
乐苒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池珩,清风寨于她而言,是另一个安身立命的家。
乐苒冷笑:“你故意迷惑我,表面上是在查私盐,实则是和官府沆瀣一气,只为铲除清风寨?”
池珩是罪魁祸首,但他冷静得可怕。
“苒苒,我等你冷静下来。你如今思绪混乱,不宜谈话。”
乐苒抿唇,她看着空旷的山寨,昔日的热闹不复存在。冷寂笼罩着这座山寨,六月的风,莫名寒凉。
她冲动的思绪终于冷静下来:“现在你可以说了。”
清风寨不做祸人之事,府衙从未重视过他们。两者井水不犯河水,乐苒不信府衙忽生了要灭清风寨的心思,她不信一切是这么的突然。至于池珩,他若真有剿匪之意,绑架巡抚大人,已是最好的由头。
池珩肃言:“苒苒,你与清风寨的人情同手足,我不会害他们。我只问你一句,你打算让他们一直以山匪之名盘踞在凤霞关吗?”
乐苒猝然抬头,她听出池珩的弦外之音,陡然陷入茫然中。
终生活成山匪吗?
她不知道。
回到酒楼时,乐苒在房里见到朔风,乐苒急问他情况。
“元州知府派人围剿清风寨,归澈和禾望两人跟着一起入了大牢。他们会照顾其他人安全,只是——”朔风稍微停顿,他神色有些凝重,“那谭昊跟着去凑热闹。他好似对花姑娘上了心,我一路跟随,只见他将花姑娘带去谭家了。”
乐苒愕然。
她回头看了眼池珩,从他眼中看出胜券在握的笃定,乐苒心微凉:“你早已料到此事?”
池珩:“我只是在赌。”
谭昊是否会参与这件事,他并无太大把握。
“你打算借机判谭昊一个强抢民女之罪?花向晚在手,正好证据充足,他们想赖也赖不掉,是不是?”
乐苒尚不敢恭维。纵然谭昊被抓令人欢喜,可池珩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清风寨拉入其中,尤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花向晚。她不敢想,如果谭昊得逞,花向晚该怎么办?
她第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原来在上位者的眼中,人命从来不值一提。
安危可以赌,万事皆可谋。
乐苒不放心花向晚,她虽是清风寨大当家,实则武功很弱,花拳绣腿根本不值得一看。寨中人佩服她,全是因她的义气。
朔风只了解事情大概,他不知花向晚被关在哪里。于是两人兵分两路,乐苒悄悄潜进谭府去找花向晚,池珩和朔风则去府衙。
乐苒趁着夜色翻墙潜进谭家后院,夜里黑暗,方便隐匿行踪。她藏在树上,杳杳夜色下,静听女婢们窃窃私语,其中涉及花向晚。
等人声寂寥时,她顺小路跟上那两名婢女,直至那两人进入一间宅院,内里传来花向晚的声音,乐苒才确定花向晚的位置。
“叫你们家小公子给本姑娘滚出来!把我囚禁在这里算怎么回事?不要以为我吃软不吃硬,什么攻心计荣华富贵老娘不稀罕,我是不可能会屈服的!不要以为老娘怕他,有本事出来一战!”
乐苒藏在院外树上,身体紧贴粗树干,用枝叶做遮掩。
门口有守卫。
乐苒微安心,听花向晚咆哮之声,看样子谭昊还没对她做什么,否则她不会这么有精气神。
不见棺材不落泪,花向晚最喜欢气汹汹挑衅别人,实则武功很弱,所有的凶狠不过是表面功夫罢了。
等那两位婢女走后,乐苒跑到后院,小心翼翼翻墙进去。门和窗户都从外面锁了,屋子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进不去也出不来。
乐苒轻轻敲击窗户,花向晚正心烦意乱着,听到这细微的声音只觉得烦不胜烦,又开始嘟囔起来:“我都说了别来烦我!告诉你们小公子,我是绝对不会服从的——”
她剩下的话全部梗在喉间。
“晚晚,是我。”
花向晚瞪大眼睛,她看着窗户上倒影的婆娑人影,耳畔是熟悉的声音。她忙跑到窗户旁,贴近窗户,轻声问:“苒苒,是你吗?”
乐苒点头,她询问花向晚的近况。
花向晚道:“还好。那个谭昊干坏事还有一套原则,他给我三天时间,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倒没有动手动脚。我目前很安全,不用担心。”
禀明情况后,花向晚又问:“苒苒,你怎么在这儿?你没事吧?清风寨的兄弟们呢?还有归澈和禾望,他们全都被抓了,我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
思及此,花向晚愤愤道:“死官府死衙役!那些为害百姓的人不抓,抓我清风寨有什么用?我清风寨向来行迹磊落,又没干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竟挑着软柿子捏,好端端的犯什么毛病!”
“苒苒,你别管我了。这个谭昊仗势欺人,与官府勾结,我们奈何不了他。你不要因为我而葬送自己啊……”花向晚扒着窗户惋叹,“只是苦了兄弟们,跟着我什么都没得到,还要平白受这牢狱之灾。他们明明都是好人家的儿郎,怎么落到这步田地?”
乐苒笑:“晚晚,放心,我很安全。你不要做冲动的傻事,清风寨的弟兄们不会有事的,我保证;等我来救你们。”
乐苒留言:“此地不宜久留,我先离开。”
花向晚愣愣点头,她不知乐苒会怎么救她。她大致可以猜到,估计是借那位池公子的势。
只是——
那位池公子与他们萍水相逢,他们还抢了人,池珩当真会施以援手吗?
翌日清晨,池珩带着一拨人前来谭府,守卫通传给谭家家住谭军。两方在门口割据,谁也不肯退让。
戴仁发头戴黑色乌纱帽,身穿绯色长跑,花白的胡子布满下巴,眼角皱纹折了好几层,正低着头畏畏缩缩站在池珩身后。他不断给谭军使眼色,表明此人不好招惹。
谭军心领神会,这人陌生,估计大有来头,极有可能是兰陵派来的人。他上了年纪,声音浑厚:“敢问这位大人,如此阵仗是做何事啊?”
行人路过,纷纷避让,或躲一旁交耳。
池珩温柔笑笑。他玉冠束发,常服伴身,锦缎质量上乘。他手拿玉骨扇,玉扇开合间,流转出多情的气韵来。
“谭老爷,有人状告你家小公子强抢民女,本官特来一查,烦请见谅。若所告为虚,自然无事,还请谭老爷莫要阻拦官府办事。”
谭军面色一冷,他素来不管谭昊的风流韵事,昨日谭昊又抢来一个女子他是晓得的。昔日皆有戴仁发照看着,谁曾想今日忽然闹这一出。
他悄悄给守卫打了个手势,守卫转身离开。
池珩见状,但笑不语,只听谭军礼貌道:“大人办事,草民怎敢阻拦。不若先小饮一杯,以免老夫招待不周,失了礼数。”
池珩以办案为拒,径直入了谭府。昨日乐苒查探之后,回去说了花向晚关押之地。池珩大概了解,在后院中自个带路起来。
池珩倒是算出谭军的算盘,仗着他不懂路,打算在后院里带着他们晃悠,趁此空隙好将人转移。毁尸灭迹。
——当真是好算盘。
见池珩自个走,谭军面色阴沉,心中算盘飞速翻转。
来到院子前,大门敞开,里面飞出来两名侍卫,瘫倒在地。乐苒护着花向晚走到门前,正好和来人对上。
“住手!”
池珩一声令下,身后衙役纷纷上前制止其余侍卫。花向晚见状,立马跑上前去扑倒着抱住池珩的腿,整个人缩在他腿边,哭声哀哀,抹着红了没有眼泪的眼眶:“大人,救命啊!谭家小公子把民女抓来这里,欲对小女子行不轨之事,小女子誓死不从,才没能让他得逞!”
花向晚哀嚎着:“大人,你可要为民女做主啊——”
“……”
乐苒双手捂脸,对于花向晚的反常行为,她已见怪不怪了。
池珩想抽回腿,奈何花向晚抱得紧,他总不能当场将人踢飞,只得默默忍着。
他看着谭军,神色冷然,声音如浸寒冰:“谭老爷,你可还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