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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转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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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明,乐苒醒来时,山洞内已不见人。她撑起身,身上披着一件里衫,乐苒低头一瞧,知这是池珩的衣服。
她略显迷惑,昨晚好像无意间说了些什么,偏偏记不大清了。
睡了一觉,精神大好。乐苒伸伸懒腰,拿起衣服向外走去。远山浮着白雾,翠色环绕公子,清新的美。
乐苒走近,递给池珩里衫:“呐——穿上吧。”
“昨晚谢谢了。”
池珩接过,反递给乐苒几个青色野果:“口感略涩,但求饱腹。”
乐苒随意用手抹了抹,轻轻一口,酸得面部表情变了形。她忍了好一会儿,那酸味仍泛在牙齿上,麻麻的感觉,挥之不去,久久才缓了过来。
乐苒放弃食用的打算。
反正在山内也呆不长久,不吃一顿死不了人,何必为难自己呢?
乐苒抬头望天,一碧如洗。
“走吧。”
当务之急,是要回川城,报告目前得到的消息。尤其是奸细一事,事关战局,迫在眉睫。
乐苒看着池珩的背影,心中思忖:她现在确定一件事,那便是西境对池珩怀有必杀之心。按池珩所说,假扮者引开部分士兵后,阿尔木竟仍藏了一份警惕,或者说,是十分看重这件事。
以假池将军做诱饵,引池珩上钩;粮仓着火,阿尔木仍用心于围困池珩,甚至投入大量兵力。池珩不是风凌皇室之人,即使绑了他,也无法威胁陛下,唯独能牵制的,便是池明远。
如果当真有奸细,西境得知动手之日的前提,仍如此防守,何必?
更严重的是粮草问题。军中粮草多为面粉和稻米之类,偏偏西境为游牧民族,草原广阔,不可能备如此之多的非本土粮食。唯一的可能是买,向风凌买的可能性聊胜于无,最大的可能还是玉渊;但西境经济较差,买如此之多又能供得起持久战的粮草,得不偿失,何必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而西境安了奸细,是否又有与人合作的可能?合作者欲借西境的势,来威胁风凌——
这些,并非不无可能,回去要和陆遇好好谈谈才行。
乐苒和池珩不识路,在山中摸索半天,四周仍是绿油油一片,完全不知身在何处。他们最初打算是向下走,奈何走到一片平地后,路走不直,弯弯绕绕间,已分不清东西南北。四顾旋转,十分累心。
“我们负伤爬山,走不了多远。现在应该在山脚下林地处,密密麻麻都是树木,要怎么走?”
乐苒环顾四周,她十分茫然,且愈临近山下,更要十分小心。若不小心碰上西境人,他们寥寥二人,手无寸铁,又是负伤之人,对方人多势众,危险重重,根本比不过。若援手及时到来尚有一搏的可能,偏偏这是最不切实际的,他们根本没有联络他人的方法。
池珩四顾,藏着心事。
“附近有水吗?”乐苒又问,“水向低处流,沿着溪流能下山,而溪流旁多有人家,生活哪里离得开水——”
乐苒倏然一惊,抓住池珩的手腕:“水!”
池珩微愣间,脑海霎时闪过这一点。生存离不开水,如果池明远真在雁南回深山处,很大可能会落在水源附近。所以,目前的困境是,解决瘴气的问题,再在瘴气深处找水源,就近搜索,也许能找到人。
即使不是百分百,至少有一个行进的方向。
池珩失笑,终于窥见一分天明。昨天确定池明远为假后,寻找池明远的线索又断了一条,他深感茫然,失陷在虚空中,四周空荡荡,没有边际,没有着落。
“不过要小心,军营中即穿过一条河流,若是我们不小心窜回去,那便麻烦了。”
“我有其他方法。”
池珩抬头,看树叶密集情况,辨认东西南北后,确定往东南走。
时至晌午,两人终于走出大山,入了有烟火气的平地村舍。问了路,知道地点,又回想陆遇安排的接应之地,最后终于和他们回合,平安回到川城。
*
刘烨安排大夫过来问诊,帮池珩重新处理伤口上药,避免发炎。陆遇吩咐大夫为乐苒处理,乐苒拒绝:“我自己也是大夫。”
陆遇不强求。
对于乐苒,他有一个印象,那便是不允许视线上的近身,即拒绝裸身于人前。做得到同吃,做不到同睡,这是她的一个习惯。
池珩知道原因,主动提出帮乐苒包扎。
“苒苒,不要逞强,好不好?你并非一个人——”
乐苒转念一想,反正和池珩也没什么秘密,基本能触犯的习惯都已经涉及,也没什么好拒绝的了。
况她伤在背后,视线盲区,单手操作,的确不便。
余烈十分感怀:“长青和世子殿下关系真好,大夫碰不得,我们碰不得,世子殿下便碰得——世子殿下对长青温温柔柔的,我怕长此以往,长青动心,那可真是遭不住啊。”
“怎么?你喜欢长青?”
余烈连连摆手,做惊恐状。他心悦女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将军,我若名声不保,必是你害的!”
池珩以酒精消毒后,才将药膏抹上去,继而拿过绷带,开始缠绕。他余光瞥见乐苒里衣与皮肤相接之处,隐约露出来一道浅浅的疤痕,不是很明显。昨晚光线暗,他头脑昏沉,如今在这青天白日下,方瞧得清楚。
这应该——是战场上遗落的吧?
池珩眸光略过乐苒的面颊,手轻微蜷缩,在乐苒的视线盲区内,欲伸手轻轻触碰,临近时倏然又收回手,欲问而不问,最终选择了沉默。
“好了。”
池珩打了结,乐苒立时挽起衣服,穿好,整理着装。她要去找陆遇谈一路的所见所闻所疑,拖不得。
乐苒把她的怀疑一一述说。
“我在西境军营中看到了我和池珩的画像。我们悄悄潜西境之事明明鲜为人知,偏偏他们有我和池珩的画像,我不觉得这是他们获得的情报之一。另营救池将军一事,西境布下天罗地网,只为池珩,何必?”
池珩当真那么重要吗?
“依你之见?”陆遇问。
乐苒一字一句坚定道:“我怀疑军营内有奸细,恰巧在那三位将军中。”
陆遇手指曲起,轻轻叩击桌面。将士之间,怀疑是嫌隙产生的开始,若处理不好,更会影响到军中士气。
陆遇大概是信了:“刘烨肯定不是。我和他共事多次,我相信他。”
“那便只剩下两个人了。”
“不要惊动任何人,这件事你我心知肚明,借机敲打便是。”
乐苒又道:“另有粮草问题。西境的粮草非本土粮食,稻米之类,从不在草原播种,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粮草?或者,西境又是怎样运输粮草的?”
“西境的粮草由内部供应。格达勒以西邻近城市克尔,是格达勒的粮草供应所。”
“经济微弱,供得起这么多粮草吗?西境僵持两个月,士兵之多,粮草之求必然十分强烈,难不成他们早已预谋今年这一战,做好万全准备?”
从其中的各种巧合来看,的确十分蹊跷,偏偏全都撞一起,可能吗?从细微之处观区别,怀疑的种子便会种下。
“你怎么认为?”
“借道。”乐苒抽过纸张,握起毛笔,在上方涂涂画画起来,西境、风凌、玉渊,三角位置。
“西境和风凌打战,玉渊置身事外,即使掺和其中,做不为人知的幕后者,也并非没有好处。西境与风凌有疆界,与玉渊也有疆界,从玉渊借道运送粮食,玉渊做了生意,不会有任何损失。而玉渊与风凌国立不相上下,玉渊未必赢不起,也没有惧怕风凌打压的必要,和西境合作并非没有可能。
“风凌本也是水乡,产粮条件优渥,供得起西境的需求。而西境与风凌长期作战,川城生产提不上来,靠国库支撑,兵力减少,国立削弱,这本便是不可避免的结果,可能更加糟糕。从中来看,玉渊便是得利者。
“如果玉渊和西境达成粮草合作,而今西境粮食缺少,想来会计划运送粮食一事。遏制粮食,便是把握了对方的命脉。”
头头是道,有理有据。
陆遇斟酌:“我会和刘烨提一下这件事。”
他有一点疑惑:“据我所知,粮食向来是军中后勤问题,你和池珩潜入军营,应该是作后备军处理,负责侵扰边民,怎么反倒管起随军后勤问题?”
此事不必说,乐苒敷衍而过:“军营中情况多变,哪里那么多明确规定。”
陆遇不强求,此事谈完,他又唤来池珩和刘烨,念及奸细一事,寻找池明远一事暂时不对外说了。
池珩坐不住,即使负伤,也坚持入山找人。陆遇拗不过,随他去,他只负责池珩的生死,不负责是否受伤,只要残留一口气,尚能接受。只不过要苦了乐苒继续陪着,跑一趟格达勒回来,未得停歇又要入山,他纵是心疼也无奈。
池珩离不开乐苒。
山内瘴气遍布,情况多变,乐苒会医,能处理很多意外情况。瘴气——当地樵夫或猎民都要避之不及,从前赔进去的士兵让他们谨慎行事,却终究还是无法彻底回避这个问题。
因为池明远,有最大的可能在瘴气深处。活着见人,死要见尸,这既是对池将军的负责,更是对万民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