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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鸿门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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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者一惊,皆停下手中动作,笑意僵在嘴角。戴仁发瘪嘴而笑,他看向自一侧走过来的池珩,立马起身让座,上前恭迎:“大人,请。”
池珩淡淡扫视一圈,所有人皆停下手中动作看向他,不知所以然。池珩蓦然和谭军平淡的眼神对上,仅仅片刻又移开。
乐苒跟在身侧,她为池珩斟酒,戴仁发一声不吭。
池珩站在席位上,举起手中酒杯,先向众位盐商客套一番,自顾饮下肚去。他笑道:“诸位商贾,本官在此先向各位问好。”
戴仁发忙解释:“这位是巡抚,池大人。”
他们纷纷点头,气氛忽然冷了下来。
池珩笑,不管别人脸上干巴巴的笑容,他再次端起酒杯:“方才那一杯酒作为本官与诸位商贾的见面之礼,礼薄了些,还请诸位担待。接下来这一杯,本官代表陛下,敬谢诸位为元州繁荣的经济做出的贡献,以及支持国家的盐政政策。诸位出了一份力,若没有诸位的鼎力支持,只怕此路走起来要艰难万分。”
在场之人纷纷站起,举酒回应。
池珩继续道:“本官此次巡查,诸位不必理会,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只是难得来元州一趟,不亲自向诸位表示谢意,恐难表本官之信任,亦难转达陛下圣意。是以特地让戴大人请诸位来此相聚,特意犒劳诸位一番。”
说罢,他仰头饮酒,其余行商见状,亦一杯干了。
池珩让诸位坐下,他也坐下。
“还有一事,本官想向诸位讨教讨教。”
戴仁发默默无言,被审问的恐惧袭上心间。正所谓和颜悦色者,必然诸多诡计藏心间,笑里藏刀,不外如是也!
乐苒应言,将糙盐奉上,然后默默看池珩先声夺人。
池珩温声:“本官无意走访,曾向在座几位商贾买了一份盐。本官有一疑惑,思虑良久,仍不得解,实在是苦恼至极啊;这左思右想不得其道,本官想向这几位询问一番,不知是否有这份荣幸?”
此言一出,惊炸四座,邻近几人纷纷窃窃私语。
“小问题,不必惊慌,不必惊慌。”池珩笑道,“我曾乔装去过这家商铺,也和这位商贾见过面。左右不过脸上抹了灰,样貌未变,想来他应该不会忘记我,对吧?这位……”
他巡视一番,视线直直落在一人身上:“葛商贾?”
那人眼神闪躲,不敢直视池珩,他的确见过池珩,记得他的样貌。所以在看见他、听到他述言时,他始终沉默不言,只是跟随大众,机械地做着动作,不显异样。
见那人没反应,池珩笑,愈发凉薄:“正是右侧第四座那位。虽然只见过一次,但本官尚算年轻,记忆力还可,不至于老眼昏花,认错人。”
池珩在自我调侃,给那人一个台阶下。
那人得旁边人的提醒,知躲不过,只能别扭起身,虚声道:“大人。”
池珩微笑:“不必站得这么远,本官问也不方便。”
见他不愿走动,池珩站起身,做走动状:“嗯……本官下去也行,总归是问,谁来谁去都一样。”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走到这人身边,对方抗拒不得,些微茫然无措,更多是慌张。
池珩想了想,顿了片刻:“我没记错的话,你是葛永芳吧?”
葛永芳战战兢兢点头:“正是草民。”
池珩举起手中绣帕包裹着的盐,温声问:“葛商贾可还认得这个?本官曾去盐场查证过,也向戴大人问过,他们都不识得这份糙盐。本官很好奇,葛商贾如何得来的?”
盐商获得贩盐经营权,但未有进盐之责。盐商向官府订购一定数量的盐,官府负责将盐输送到各盐商手上,盐商则代理贩卖。所得的利益按税务上交一部分到官府,地方则上报到中央。
葛永芳颤抖着手默向池珩手中的那方绣帕,画面定格,或是放慢了画面,在一点一点将原始原貌呈现在人们眼前。
他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小人……小人……”
“不知道?”池珩的笑像来自地狱里的恶魔,“那好啊。本官正好有时间,慢慢等着你想起来,再给本官一个确切的回答,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或者另有说辞。”
言罢,带刀侍卫上前,归澈领人将整个宴席团团包围住,又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葛永芳抓下去,包括在座的另外九个人。他们是最初池珩查探时揪出的贩卖私盐的十人。
在座人皆惶恐,有人挣扎质问:“凭什么抓我?”
池珩冷声:“押下去。”
那些人的挣扎终究是无用功,任怎么反抗,仍是不得已老老实实地被押下去。
池珩走回原来的位置,笑着拱手致歉:“抱歉惊扰各位雅兴,本官再向各位敬一杯,以示歉意。”
这次没有人再说话,满席鸦雀无声,害怕、惊慌、疑惑充斥席间。
池珩很满意。
有人不满:“大人,这是何意?好端端的抓人,怎么也要说个理由吧?”
池珩道:“这位商贾说得极是。”
他举起手中的盐,面向所有人,除去抓捕下去的,在场只剩下二十多人:“本官手中这种盐,既不是盐场所制,更不是别处盐场所产。元州不购别处盐,本地自产,偏偏它出现了;本官甚为疑惑,不也想弄个明白吗?”
事已至此,不言而喻。
贩卖私盐,为大罪。
池珩肃言:“本官不与你们绕圈子,私盐一事,事关国家经济命脉,是大事。诸位既得了官府的贩盐经营权,还烦请好好守规矩,莫要借此进行些不好的勾当。在座是否有人参与此事,本官没有证据,也不想赶尽杀绝,没有做最好。国家放权,不代表你们便可以为祸一方,借着这个名头以谋私利。律法仍在,家国仍在。”
池珩向归澈摆手,示意他带人退下去。顷刻间,被包围得密不透风的庭院空了下来,本来座无虚席的宴会,空了几张桌。
“慢走,不送。”
戴仁发站在乐苒身侧,他控制不住微微颤抖的身体,宽大的官服之下,遮掩他的害怕。
他凑在乐苒耳边:“这位……乐公子,大人平时都是这么严肃、或是阴晴不定、喜欢恭维别人的吗?”
戴仁发想了想,他知乐苒其名,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她。巡抚近侍,本领必定不小,身份未必平凡,轻视不得。
池珩喜欢放低身份去捧高别人,在云淡风轻的审问之下抓到把柄,开始致命般的质问。他总是笑意盈盈,让人误以为态度很友好,实则在计划瓮中捉鳖,揪一个大错!
他有幸经历过一回,再见时,恐惧感萦绕。
乐苒无言,池珩多变,这般刚正不阿、气势十足的姿态,她也少见。但戴仁发说中了一点,池珩的确阴晴不定。
她留了个模糊的回答:“大人不是体验过吗?怎么还来问小人?这亲身经历……该是最有发言权的吧?”
戴仁发不敢再问,连连点头。他抬袖擦了擦额头不由自主冒出来的冷汗,心中犯愁:笑面虎,两个都是笑面虎。
乐苒但笑不语,她看着谭军。在座之人,独独他最冷静、从容不迫。面对池珩无声的压迫,其他人皆是战战兢兢、不敢有任何的小动作,倒是他自处随意,全然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散了席,池珩回放,他打发戴仁发离开,让他去备些小食。方才在席上他未进食,光敬酒去了;如今轻松下来,恍惚有饿意。
他令归澈和朔风去这几家商铺搜查,完毕之后贴上封条。
等戴仁发再来时,池珩嘱咐道:“牢里的商贾好好供着,没我允许不要私自审问,不要放任任何人探视,若出了事,唯你是问!”
“是。”
等人走后,池珩无声感慨:“做官真是太无趣乐,又累又假,还是花心公子最称心。”
乐苒沉默,与她无关。
池珩边吃边问,糕点甜腻的味道化在舌尖:“苒苒,你如何看待谭军?”
乐苒思忖:“他很安静,不为所动。要么是性情如此,要么便是早已知晓这件事,心中有了把握。尤其是,谭昊尚在狱中,又是谭家独子,偏偏他无动于衷,太反常了。”
乐苒下了定论:“谭家和戴仁发关系本来便不寻常。戴仁发胆子虽小,未必本分;谭军,他也许在等待。”
司马存山,更兼危险气息。
池珩冷着眼:“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