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尹饶梁》糜莽

21、第21章

　　五月二十九日的晚上，我跟程梁在一片沉寂中断断续续的说了几句话。

　　她最后一次握着我那冰冷的双手，跟我平静的讲了很多很多残忍的话语。

　　“怎么这么凉？”她没有任何感情的问我。

　　是啊。怎么这么凉？明明已经立夏了为什么还是这么的凉。

　　“余尹，或许我们需要各自冷静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吧。你要记得，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永远。”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糊了一脸：“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程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吼你，我不该朝着你发疯。我不该那样对你的。”

　　“抱歉，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告辞。”

　　那天晚上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回到家里的，我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像变得空荡荡的。我戴着口罩戴着帽子将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回到了冰冷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家里。

　　后来，我将自己关在了屋内又是哭又笑，接着就是死一般的沉寂。

　　我觉得太累了，浑身的力气好像都已经被散尽，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我昏睡了过去。

　　程梁，我再原谅你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了。

　　五月三十日晚，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我和程梁和好如初，我梦到她还是原来的她，我梦到了我们还是以前的我们。她笑着挽我的胳膊，她跟我讲那些我并不怎么爱听的小八卦，她跟我一起追剧，一起谈天说地。

　　梦醒了，它们也随着那些美好回忆逐渐的消散不见。泪濡湿了枕头，心如擂鼓，我只觉得想她想的要命。

　　明明最后发现她一直都在跟别人议论我的事情，明明我已经知道了她有多对不起我，可我却还总是忍不住的想要原谅她。

　　看了一眼日历，已经是五月三十一日了。明天就是程梁的十六岁生日了。

　　我可真是个奇怪的人。明明嘴上说的那么牛逼那么决绝可我的心里却始终放不下。我明明嚷嚷着我有仇必报百倍奉还我很记仇的，可是我却做不到。我做不到去真正意义上的厌恶她、恨她。

　　我迷迷糊糊的熬过了一天，我从晚上十一点五十九就开始默默的数着秒数。我想在零点的那一刻亲手发出一句“程梁，生日快乐。”

　　她的礼物是她喜欢的明星的定制小相册，里面还塞满了大大小小的信封，我还给她叠了很多很多个星星，每个星星里面都有我每日想对她说的那些话。

　　我打出了一行文字，给她的礼物包装外面拍了张照片，我屏蔽了她的账号偷偷的等待着发送出去的那一刻。

　　终于，零点到了。

　　“程梁，生日快乐。”

　　没有意外的话，这恐怕是我陪你过的最后一个生日了。

　　这是我陪你过的第四个生日。程梁，生日快乐。

　　——

　　我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奇怪的人。

　　我不爱说话，感情方面的我向来是迟钝的。我不喜欢跟别人一句一句的说着那些腻腻歪歪的诸如“我喜欢你”“我爱你”之类的话，我只会用我的行动来证明对方于我而言有多么的重要。

　　更奇怪的是，我不爱说话也就算了，我还不太喜欢对方知道我都为她做了什么。

　　我向来都喜欢准备一些小惊喜小意外给对方。我总是沉默的做着我认为还算不错的还算浪漫的一点一滴。我总是想着对方如果真的在意自己的话就会发现我所做的一切。

　　然而这发生的种种都在告诉我，是我错了。

　　我不善言辞，更不喜欢跟对方说那些甜言蜜语。做了屁大点儿的一些小事儿就嚷嚷着邀功，这些都不是我所追求的。

　　我只求细水长流，倒也不太在意什么轰轰烈烈吵吵闹闹。

　　本以为我的这份生日祝福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我就只想这么默默的祝福她，不去打扰她，陪伴着她过完我所在的日子里的最后一个生日。然而，命运却好似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六月十二日晚上，那是久违的程梁第一次主动找我谈话。我很惊讶，也有些不理解。

　　说好的一个懦弱不敢面对的胆小鬼呢？明明当天晚上闹得那么僵为什么还会主动找我说话呢？

　　我的心脏一阵狂跳，只觉得内心复杂无比。

　　她的第一句话就言明了自己主动找我的目的。

　　唉，被发现了。

　　“你发的生日祝福我看到了。”程梁说道。

　　“什么祝福？”我的心蓦地一惊，我不想承认我的所作所为，我只觉得有种计划被打破的羞辱感。

　　装傻和解释二者我选择了装傻。

　　她依旧是那么的冷冰冰：“其实没必要真的。我是真的不懂你为什么这么做，我是不会感激你的。你的这些所作所为甚至会让我觉得压力更大，把你推的更远。”

　　我有些生气，可我哪来的资格生气？这些都不过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是我自取其辱罢了。

　　我沉默的看着她所发的那些文字，我不想为我的任何行为做出解释。我也懒得解释那么多。

　　她发的话我也很多都没有再回复，我一直都在思考为何已经被屏蔽的她看到了我发的那些东西。

　　一分钟过去了，又或许是十几分钟过去了。我将记录翻了一遍又一遍，列表也翻了一次又一次，这才发现原来是她的小号忘记被我屏蔽了。

　　可怜我还检查了好几遍，还以为自己做的有多么的完美无缺以至于她这辈子都别想知道我所做的那些事儿，但最终却是因为我的一个疏忽忘记了屏蔽她的小号导致事迹败露。

　　真是造化弄人。

　　可能是天意使然，既然一件事情败露了，那从现在开始你问我什么我便答你什么。至于内容真假，全看感受了。

　　这次是你自己跟我说了很多很多。

　　你说我跟我朋友打电话那天你只是不想被忽视，不想浪费时间。如果不是顾及我的感受，你直接就走了。你说你主要是当时真的很不爽。

　　我便跟你说你不爽就直说啊，至少表情示意一下吧？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坦率一点。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让你有话就说，不爽就讲。

　　你告诉我可能是我没看见吧，你觉得我们两个那时就是在换个地方玩自己的手机，你说你就觉得如果换个地方玩手机的话那就是在浪费时间。

　　你说反正跟我出去玩，回家之后你都觉得挺不爽的。太尴尬了，太无聊了，所以你在躲着我。

　　程梁，你是压根就不会记得那些我对你说过无数遍的话吗？

　　我说过我性格古板不爱说话，我说过我有问必答。我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告诉你我小时候都是和男孩子玩儿的，跟他们玩儿的时候我们都大大咧咧的完全不玩什么心思细腻。

　　我跟你说我不太会和女孩子相处，我比较内向。

　　你就跟我说你也是比较内向的，但你骨子里可能比较好玩。

　　我跟你坦白其实我跟你第一次出去的时候我挺紧张的，感觉会被笑话没见过世面，你说的那些我都不知道，你遇到过的我都没遇过。

　　你知道我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对于这段往事，我的评价只有，你好像确实不配。我的确有那么一点恨你。

　　我跟你讲了很多以前的事儿。我说当初我正在备考，第二天就要考试了，你一个电话打来我毫不犹豫接了。

　　我知道你有难处。我放下复习的时间，跟你语音了一小时。结果倒好，反过来，我有难。你直接说扔就扔，就跟丢玩具似的。

　　你的良心，过的去吗？

　　你经常说我道德绑架你，不要跟我说什么道德绑架。

　　我所陈述的是事实，我所说的也是事实。

　　你不要老是用你那揣测我的心思误解我的意思。我喜欢就是喜欢，恨就是恨。我直接表明，不喜拐弯抹角。

　　我告诉她明天让她把她的礼物拿走。我不想留。

　　我告诉她也没必要扔了，自己看完再处理。我告诉她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别跟我玩什么假装看不到的游戏。

　　她回复了我一句“好的。”

　　可笑的是程梁下一句却开始问我：“什么时候给我打的电话？我怎么不记得？”

　　当真是讽刺。明明就是你哭着喊着自己失恋了的时候。

　　我说那是初三的时候，你却告诉我你真的不记得了。

　　合着我所有的好都不记得了是吧？算了，我也不太介意。我只是想与你说个明白说个清楚。

　　你说你只记得我送过你一支笔，是一支印着白色小猫咪的笔。但是你再次记错了。

　　我跟你解释那是我们一起买的笔。我的黑色，你的白色。

　　你初二的时候跟我说你的白色小猫咪丢了，然后我又重新买了一套黑白色系的星座笔。那段日子我很忙，我托别人重新送给你了一支白色的。那个带笔的人还吐槽说：“真是搞不懂你的心思。”

　　我试图最后一次挽留你，我还带着你一起回忆了我们曾经的过去。

　　我讲我们初一英语课说话被老师逮到，被骂了一顿。我还说当初的我从不主动接触你是因为觉得会尴尬，所以主动的一直是你。

　　可你却只是告诉我：“这我都不记得了。”

　　好吧，或许你真的从没把我放在心上。你只是玩玩罢了。

　　我跟你言明我之前确实告诉过你“有什么事直接说，没必要犹犹豫豫考虑再三。放下那些繁琐的，留下简单的。”

　　你却反驳我说“以前有，现在没有。”

　　程梁，你真的是无中生有瞎扯淡。

　　我跟你讲：“我之前说过，不代表现在否定。我总不能天天对你唠叨，那样岂不是就太啰嗦了？我喜欢不喜欢都会直说，从不带别的意思。可能我之前跟你表达的不清楚，因为我不会说话，嘴笨。”

　　你却回复我一句“或许吧。”

　　说实话，我对你有些无语了。

　　你说你之前说话什么的就比较顾虑，这些比较多一点。你还说你这人做事就是拖拖拉拉的，而且随时可能变卦。

　　你告诉我其实你第一次对我不耐烦是在某一天的晚上。

　　你说：“那天，我俩逛了一天。然后我还买了好多东西，拿了条围巾包包买了个手机充电宝啥的，就是手完全腾不开。我本来是想扫那个单车的，然后就一只手拿着东西。而你在玩游戏，还跟我讲解游戏，我当时真的很烦很烦。然后就自己在扫那个，结果它实名认证不通过。反正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是没扫上，当时我已经很生气了。再加上你一直跟我说游戏的事儿，这我就很无语。我跟你提了有3到4次我走了，你都叫我再陪陪你，我没有拒绝。”

　　我告诉你那是因为我当时好几个月没出来，说游戏也是因为我想推荐，我想跟你分享好的东西。你不是老是说我不跟你主动说话吗？所以我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话题主动跟你说话。那天我确实因为贪心多留了一会儿。因为当时我真的很需要人的陪伴。

　　你却回复我说那次你超级委屈，东西很重，回家你哭了一次。那天是你出去玩儿最不开心的一次。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不直接说一声，让我帮你拿。我跟你说过了我不会拒绝。我比较男孩子性格，不会察言观色。我不懂女生们之间的小细节小心思，我向来都是粗枝大叶的。

　　你说你不喜欢麻烦别人。可程梁，我问你，我是别人吗？

　　你为什么就不好好的跟我说你不爽了。你为什么非得让我去猜去想。

　　你告诉我你对我的感情吧，积累的怨恨什么的还蛮多的。你跟我说你自认为你自己记一些事情什么的还记忆蛮好的，但是初中三年我俩之间发生过的事情很多你都不太记得了。你说你记得很多给你带来影响的朋友同学，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瞬间真的暖到你自己。

　　我承认是我总是沉默寡言，对什么人都冷漠无情，不近人情。但是我真的为你做过一些事情，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不想告诉你，因为我相信，我相信你会知道我为你所做的那些事儿。

　　你想要的轰轰烈烈我终究还是没能带给你，因为我就是这么无趣的一个人。

　　你跟我说可能有的事情我确实做了，但是你自认为真的没有get到我的那些浪漫和惊喜。你说在你的记忆里我们之间好像不开心的事儿更多一些。

　　好吧，是我的错。是我从没跟你解释过。

　　说了那么多，我们终究是迎来了一场坦白局。

　　程梁告诉我，我每次约她出去结果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她就挺纳闷儿的。真是不知道聊什么，就是满满的尴尬。

　　她说平常女孩喜欢的我都不，她不知道什么都不看不买不评价叫哪门子的逛街。

　　可是程梁，我是真的不擅长主动说话。别人不说，我就一直闷着。别人说了，我这才会滔滔不绝起来。东西什么的只要你指给我看，我断不会敷衍，你问我如何，我也会仔细观察，有意思的，我也或许会买。

　　我就只能说，我是个被动者，我从不主动。

　　你却告诉我你没有感受到任何的东西，你就只觉得两个字，——“尴尬”。

　　我只能说，你对我的误会，确实挺深的。我对你说关于我的事情，也确实太少了。

　　你说你不喜欢吃亏。你跟我明明白白的列出了我们之间的问题。

　　——“第一，我们的友谊早就出现裂缝了，只是我太懦弱了。第二，我认定的事儿很难改变。第三我相不相信不是我控制的，是我的潜意识和身体，我曾经信过你。”

　　这是你给我的答案。

　　我跟你说我做事阴晴不定。决定也天差地别。我信所有对我好的人。我更所希望的是，别人多陪陪我，而不是一味地推开我，避开我。

　　程梁告诉我希望我不要恨她，她说不会有人只愿意付出的。

　　之前跟我出去都是要收拾很长时间，可是她并不开心。她说她之前都是满心欢喜的跟我出去，回来之后心情就挺不好的，但是下次还是满心欢喜，可是最后她烦了。

　　她承认她也是个慢热的人，但是在我俩之间基本都是她在主动，真的太累了。

　　我问她所以后来的一切都是我在一厢情愿吗？

　　她回答我说开始的我并不是一厢情愿。她还责怪我说我永远都在默默的付出，她自己又不知道。她跟我举了个例子，问我比如那个盒子，是不是屏蔽她了。我回答她是这样没错。

　　可是最后她用小号看到了。

　　她谴责我：“如果你在默默的主动我都不知道，在我的视角看来你什么都没做。”

　　我告诉她我不喜欢那样张扬。

　　可她却反驳我：“我是不希望我的付出没有回报的，可是你的回报我都没有看到。你做了可我却并不知道。做事情永远不要默默的那是亏本买卖。你在私下做，我上哪儿知道。”

　　行。算你程梁狠。

　　罢了，不知道便不知道。反正，她现在好像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我又能怎么办？难不成还要把我做的一切一个一个的说出来？让她后悔，让她反悔？我终究还是不喜欢说的太多，如果她真的在乎我的话那就不会不知道了。

　　那天我们谈到了很晚很晚，我意识到我永远也无法解开这个误会了。

　　六月十三日下午，我将三月二十一日写的回信重新从礼物盒里拿了出来，我并没有将那封信送给她。

　　我只留下了另外的备份。原本三月二十一日写的几封信解释了所有的误会还有我所有瞒着她的事情。可是现如今好像也已经没有必要了。

　　万一我的事情再次被她一句话捅出去，那就太对不起我自己了。我便只留下了备份中的短短几句大致解释。那些更加隐晦的到死她也不会知道的。

　　那天我做了最后的决定。我开始逼自己不再对她好，我要狠下心来为我将来的那场豪赌做铺垫。

　　下午我们匆匆见了面。我做出了一件让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的事情。

　　那就是我当着她的面拆开了她的礼物袋。然后将其中一支定制的笔举起来面无表情的冷声告诉她：“不好意思，这支笔，你不配。”

　　我不再去看她的表情，但我恍惚间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难堪的神色。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我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去。

　　就像她当初离开我那般干脆利落。

　　我没有再回过头去看她。当我走到角落的时候我独自一人哭了好久好久。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是忍不住看了次对方，却发现那些东西都已被她亲手扔在了路边的垃圾桶里。这些我早该想到的。

　　在上楼的时候，我看到了她在微信上给我留的最后一句话：“两个字，祝你健康。”

　　我发现你删除了有关于我的所有联系方式，你打算清除我在你那里留下的所有痕迹。

　　程梁，你知道当我看到那两个字的时候有多难过吗。

　　你明明隐隐约约知道我的旧病新病有多严重了，可你却气恼的用这两个我最不想看到的字来讽刺我。

　　我的眼前有些发黑，楼梯好似突然间扭曲变形，我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事后过了很久，我去找阿川哭诉。

　　阿川加上了你的好友将你怒骂了一顿，我没有拦着她。因为这本就是你该还给我的。毕竟你的那些朋友们也骂了我不知多少次了吧。

　　你发了最后的短信告诉我：“余尹，我看不起你！”

　　算了算了，看不起就看不起吧。

　　程梁，再见。

　　程梁，抱歉。

　　我们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