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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前传·地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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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惜辰被关押在天君阁的地牢里,虽然天君阁殿宇雕栏玉砌飞檐斗拱,但地牢也是一样潮湿阴寒,散发着一股霉味和腥气 。
他有些疲惫地靠坐在污脏的墙角,听水滴时不时啪嗒一声溅入坑洼的地面,睁着眼睛,看着角落的蜘蛛网上,几只蚊蝇在无力挣扎。
明日,就是他的死期。任惜辰不知道最后的这一夜里,自己还能做点什么。
想当年,任惜辰十九岁出师收徒,当上芥舟堂五长老,是八大宗门中最年轻的长老,天资卓绝,前途无量。
仙门中所有人都以为这个年轻人会是芥舟堂的下一任掌门,甚至将来能够入主天君阁,也未可知。
不料短短五年,他就从光风霁月的五长老成了囹圄中的阶下囚,曾经的鸿鹄之志,曾经的济世之心,也都转瞬成了泡影。
任惜辰不怨郁殊,当年若不是姬枫将他带回山鬼族抚养,他早就和父母一起死在深山了,这条命,本来就是山鬼族给他的,如今还回去,也是应该的。
郁殊如今已经是风光无限的枭守,是整个山鬼族枭卫的统领,姬枫看到郁殊今天的模样,一定会很高兴吧。
哪怕到了地底下,他也可以很自豪地告诉姬枫,小娘,你放心,阿辰把你唯一的儿子,保护的很好。
想到郁殊,任惜辰的心中不由有些酸涩,郁殊瞒着他率领山鬼族发动对崇真岛的围剿,显然是不信任他会站在山鬼族这边,终究,是没有把他当做自己人。
不知道自己死后,天君阁会不会和山鬼族开战,郁殊会不会信守诺言与仙门和平共处,到时候,芥舟堂又该何去何从。
任惜辰闭了闭眼,将头埋入膝间,他不放心的事有太多太多,可老天留给他的时间,却只剩最后短短一夜。
不知不觉,天际已经泛白,铁窗小小的孔隙透进几缕日出的熹微光芒,任惜辰一夜未眠,他整理好衣冠,静静地伫立在窗前,衣袖间还有一封工工整整写好的家信――这是他的遗书。
几名天君阁的门生打开了地牢的铁门,其中两名与任惜辰相熟的半大修士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几乎不敢看他眼睛。
一个小门生将一壶酒递给任惜辰道:"任长老,这……这是的临江苑的半盏春,酒性最烈,喝了这个,一会儿……就不怕了。"
任惜辰接过酒壶,道:"多谢。"
他打开酒壶抿了一口,辛辣的醇酿一下肚,一股飘飘然的酒劲就直冲脑门。任惜辰的酒量并不好,半壶下去,醉意便有些上涌。昏沉间,他竟感到一种如释重负的放松。
“阁主说,念在和画桥先慈的多年师徒情分上,允许长老您……您以东汶散自尽,保全尸身。”
任惜辰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从门生随身带来的托盘上拿起白色的小瓷瓶,将灰褐色的粉末倒进嘴里,就着半盏春一仰而尽。
他将瓷瓶放回木托盘上,淡淡道:“替我谢过师祖。”
修士离开,任惜辰拖曳着镣铐,坐回阴湿的地板上。东汶散是传闻中已经绝迹的巫族调制的剧毒,不论服用者修为多高,最多半柱香即可毒发,若无解药,十死无生。
半柱香。
想来,应该不会太痛苦,任惜辰静静地闭上了眼。
与此同时,天君阁外,一名白衣男子翻身下马,将青骢驹交给随行的修士,步伐匆匆走向正门。
“奚副阁主!”守门的门生不等奚子彬亮出令牌,便麻利地打开了大门,“阁主和各位宗主已经在浮屠殿等候您多时了。”
奚子彬点了点头:“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路过门边,突然墙沿下的一个女孩吸引了奚子彬的注意,女孩扎着双丫髻,看起来年纪不大,很可怜地抱着膝盖蹲在一旁,几乎哭成了泪人。
“是何人在那?”看清女孩的面容后,奚子彬不由微微皱了皱眉,“簌簌?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哥呢?”
听到声音,任簌簌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到奚子彬的一瞬间,眼泪哗一下就涌了出来:“子彬哥哥!”
她一个踉跄站起身,哒哒哒快步跑到奚子彬面前。
奚子彬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声音都哭哑了?”
任簌簌哽咽道:“子彬哥哥你快救救我哥哥吧!他被阁主关起来了……”
奚子彬俯下身,替簌簌擦了擦眼泪:“不要急,告诉我,究竟出了什么事?”
任簌簌一边哭一边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听别人说……阁主因为哥哥袒护异族,判了……判了他重罪,祖父也没有办法……”
奚子彬的脸色微变,眉宇间透出凝重之意,立即对身后随行修士道:“子真,子瞻,随我去地牢。”
“可是阁主还在浮屠殿……”
“救人要紧。”
子真一边气喘吁吁地快步跟上奚子彬的步伐,一边道:“副阁主您别着急,阁主一向对任长老最好了,肯定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的。”
奚子彬道:“阿辰,他犯了老祖的禁忌。”
“什……什么禁忌?”子真一头雾水道。
“别说了。”
来到地牢,不等守门的弟子寻问,奚子彬就推门直入,弟子也不敢阻拦,只能跟随在他身后进入阴森森的地牢内。
终于,在最后一个牢房内,奚子彬看到了任惜辰的身影。
他倚坐在墙边,头颅无力地垂在胸前,脸色苍白得透明,双目紧闭,已经失去了知觉。
守门弟子解开锁链,奚子彬立刻进入牢房中,将任惜辰揽起,焦急道:“阿辰,阿辰?”
“回……回禀副阁主,五长老刚刚服下东汶散,已经接近半个时辰……”
奚子彬探了探任惜辰的鼻息,直感觉他鼻尖冰凉,手腕脉象也是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
“子瞻,去黎杖寮取东汶散的解药来。”
“是。”
奚子彬双眉紧拧,半扶起任惜辰,点住他的九处命穴,闭目拈了个诀,忽然一掌拍在任惜辰胸口。
任惜辰喷出一口黑血,睫毛痛苦地颤了颤,涔涔汗水瞬间濡湿了发鬓,虽然还是昏迷着,但是苍白如纸的脸终于恢复了一点血色。
奚子彬重新探了探他的脉,感到脉象稳定了些许,才放心地将任惜辰交到子真手里,道:“带五长老去我的逸文轩,等服下解药后,你便护送他和任簌簌回芥舟堂。”
"可是副阁主您怎么办!”
“浮屠殿那边,有什么事由我一力承担。”奚子彬道,“放心,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