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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前传·天君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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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兰若寺，任惜辰本想将一帮老幼就地安顿在崇真岛，毕竟那里的山鬼族族人已经撤离，而一众崇真岛的修士遗体还曝尸在祭场上，也好由家眷们收个尸。
可惊魂未定的陆泽时夫人却哭着闹着，说什么都不肯回崇真岛去，无奈之下，任惜辰只能将她们暂且带回天君阁安置。
天君阁是仙门中总督统处，统领着东岭境内所有的修士，上至包括芥舟堂在内的八大宗门，下至家族式的小门户散修，都在其管辖之内。
现当今阁中坐镇的执法长老一共有三位，以德高望重的莲花界住持归慈老祖为大执法，承泽真人为左执法，朔月仙姑为右执法。三个人的年纪加起来，比芥舟堂的开宗立派至今的时间还要大。
刚走进浮屠殿内，就听见一个琉璃杯从桌案上掷下，落在大殿金砖上，咔嚓一声摔得粉碎。
任惜辰的眼皮一跳，定了定神从容走到大殿中央跪好，向上座三位执法长老叩首道：“回禀三老，山鬼族已将崇真岛的家眷放归，属下已将他们带回天君阁，没有妇孺伤亡。”
归慈老祖闭着眼，手里拨弄着一串檀木珠，枯树皮似的皱纹不动声色地抬了抬道：“知道了。”
“师兄，不能就这么纵容山鬼族放肆啊！今天是崇真岛，明天就是天君阁，我看啊，他们早晚得爬到整个仙门头上来！”承泽真人唾沫飞溅道。
承泽真人一向脾气急躁，方才砸碎的杯盏就是他气急扔的。老头面色通红，八字胡须一颤一颤道：“不就是一个小小郁殊吗？怕他做什么？依我之见，不过是山鬼族虚张声势吹嘘罢了！我倒要看看，那小兔崽子能有多少真能耐！”
“承泽真人息怒，”任惜辰道，“郁殊确实已经破境，山鬼族能在一日之内剿灭崇真岛，其实力绝对不在天君阁之下！属下……已经见过郁殊，在此愿以性命担保，山鬼族与崇真岛私自的恩怨，绝不会牵连整个仙门，如今崇真岛的人质送回，只要天君阁不动手，山鬼族愿意和仙门和平共处。”
“和平共处？你凭什么相信那个郁殊说的不是假话！山鬼族能用出绑架人质和魇阵这等下作阴毒的手段，就可见此异族品性之卑劣无耻！”
任惜辰抬起头直视着承泽真人，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神色，平静道：“当年，崇真岛就是在互市集会上下药，才将山鬼族血洗殆尽的。”
“阿辰！”任惜辰的祖父任峰从上宾座上颤颤巍巍站起来，焦急道，“真人息怒，阿辰年轻鲁莽，才会出言无状，并非有意要袒护山鬼族。”
承泽真人道：“哼，罢了，任惜辰，我知道你被山鬼族收养过，但你小子不要忘了，自己身上流的是轩辕的血！”
“够了，”归慈老祖威严地呵了一声，沉声道，“奚子彬到了没？”
“启禀阁主，奚副阁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好，”归慈老祖道，“今夜八大宗门宗主都留宿在天君阁吧，等子彬到了，再一同商讨长远的应对之策。”
归慈老祖枯枝般的十指捻着佛珠，他年纪已经很大了，但并不显得老态龙钟，眼神清明透彻，直视时有种洞穿灵魂的锐利，令人不敢直视：“仙门，与山鬼族之间，还不能开战。”
承泽真人道：“师兄？你！难道真的就让仙门白白吃了这个哑巴亏了？我……我岳半山第一个不答应！”
归慈老祖悠悠抿了一口桌案上的香茶，淡淡道：“山鬼族屠戮崇真岛，尚能隐忍十余年，堂堂轩辕后人，又何必逞一时之英雄。”
任惜辰心中一咯噔，刚刚散去的愁云又重新笼上眉梢，迟疑道：“师祖……！”
归慈老祖往椅子上重重一拍，站起身：“惜辰，你可知错？”
一直为山鬼族提心吊胆，任惜辰几乎忘了自己眼下的处境，该来的总是要来的，郁殊与仙门公然对立，他作为师尊，自然也难逃其咎。
任惜辰并不打算辩驳什么，毕竟收留郁殊也好，包庇山鬼族也罢，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过去的这些年，归慈老祖待任惜辰不亚于亲祖父，任惜辰之所以能称呼归慈老祖为师祖，就是因为他的母亲林画桥，是归慈老祖从前最喜爱的亲传弟子，也是老祖唯一的女弟子。
林画桥才及笄就嫁给了任惜辰的父亲的任之修，两人早年间带着小惜辰，在替天君阁执行任务时出了意外，不幸双双亡故。
或许因为歉疚，又或许是可怜他父母双亡，归慈老祖对任惜辰很好，常把他接到天君阁悉心教导，他管教小辈一向严厉，却唯独对小惜辰慈爱有加，几乎没有过苛责的时候。
也正是因为如此，任惜辰才更不愿意为了自己把天君阁牵连进去，让归慈老祖因自己的过错而为难。
任惜辰磕了个头道：“今日知错，皆有我一人而起，惜辰愿意受罚。”
话音未落，任峰拄着拐杖，忙护到任惜辰面前道：“惜辰识人不明，也是被山鬼族奸人蒙蔽，确实不知其背后计俩！都是老朽教导无方之过，还请阁主看在老朽和惜辰先慈的面子上，饶竖子一命！”
“任宗主，惜辰被山鬼族收养过，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你敢说，这么多年他对那郁殊的身份，真的毫无察觉吗？”归慈老祖苍老威严的声音在大殿中环绕，“他当年能收这山鬼族余孽为徒，恐怕，也不是巧合。”
归慈老祖严厉的目光落到任惜辰身上：“是不是，任惜辰？”
任惜辰端正地跪在大殿中央的金砖上,直视着归慈老祖，眼中微光闪了闪：“是。”
归慈老祖缓缓走到任惜辰面前，将粗糙褶皱的掌心放到任惜辰的头上，温热的掌心抚摸在他额上，仿佛有千钧重。
不知为何，任惜辰的心中掠过一丝异样的不安，明明是熟悉的动作，眼前的归慈老祖，却让他感到陌生。
许久，归慈老祖放下手，转身踏上石阶。
他扫视一眼大殿众人，却唯独没有看任惜辰。静默片刻后，他用苍老浑厚的声音宣道:“芥舟堂五长老任惜辰，袒护异族，教徒无方，背叛仙门——”
“按律，当诛。”
此话一出，浮屠殿内一片哗然，众人都不敢置信，任惜辰不是归慈老祖最疼爱的徒孙吗？如今这局面，倒像是冤家路窄的宿敌，否则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到死刑这一步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任长老纵然犯下大错，但还请阁主给任长老一次改过的机会吧！”
“是啊是啊，还请阁主三思！”
任峰更是胡须颤抖道：“阁主……老身只有这一个孙子！万万不可啊……阁主！”
作为三老之一的朔月仙姑，也为任惜辰求情道：“师兄，惜辰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知道他本性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又何必用此等杀身重刑严惩于他？”
“正是因为他是我一手教导长大的，所以才更叫我失望。”归慈老祖道：“任惜辰，你可认罪？”
当听到当诛的那一刻，任惜辰的脑中是空的，周围一切嘈杂的声音都仿佛离他很远，他呆呆地看着归慈老祖，指尖止不住的微微发颤。
他不怕死，他只是不愿相信，最疼爱他最纵容他的师祖，竟然逾越天君阁最严苛的戒律，直接判了他死罪。
仅仅……是为了用自己，来在仙门立威吗？
任惜辰说不出心底是什么滋味，说到底，都是自己罪有应得，只要他还认归慈老祖这个师祖，他就必须认今日的罪责。
良久，他抬起头道：“惜辰认罪，听凭阁主处置。”
“好，”归慈老祖点点头，“像是画桥的儿子。”
“将五长老带下去，押入地牢，明日行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