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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演员的自我修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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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适的钥匙终于被塞进锁孔里,门锁发出“咔”的一声脆响,满应泽一边嘟囔一边费劲儿地推开厚重的木门,“这锁真该修了,我老是想不起来。”
“喵。”一只丰满的金渐层英短猫坐在鞋柜上,看着一个身上有主人味道的陌生人和身上有陌生人味道的主人进屋。程时鸣有点惊讶,今天他完全没有发现这个家里还有一只猫。“今天我在这里没有看见过它。”他说。
满应泽弯下身去,一把把猫咪捞起来揣进怀里,边走边晃。它也毫无身为猫的傲娇自觉,发出快乐的“喵喵——”声音。“这是二饼,虽然胖了点,但是性格很好,谁都能抱抱摸摸。就是天天到处钻,看不见是正常的。”
程时鸣着实有点羡慕,他妈妈对动物毛过敏,他从小连只小仓鼠都没养过。满应泽把猫放在地上,说:“你叫它一下试试,看看它会不会过去。”程时鸣蹲下来,拍拍手:“二饼过来,到这里来。”
二饼转了转头,看看眼前的两个人,绕开地上的桌椅和杂物,跳上了程时鸣的大腿,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的胸口撒娇。程时鸣只用了一秒就完全进入了猫奴的角色,盘腿坐在地上开始给二饼挠痒痒。
满应泽有点欣慰,“不枉费我辛辛苦苦把它拉扯大,他果然还是认识我的脸的。今晚再多开个罐头吃吧。你们先玩儿,我去换个衣服,校服热死了。”说完就单手脱下上衣,光着上身进了卧室。
程时鸣抱着猫环视四周,满应泽家实在不像一个刚刚成年男生的家,而更像一个什么高级大卖场的地下仓库之类的。客厅里没有沙发,而是扔着四五个豆袋,中间取代茶几的矮木圆桌上摆着百八十个形态各异的玻璃杯,恍惚间有种走进了超市厨具区的错觉。十几个纸箱靠墙摞得有半人高。程时鸣凑近了几步细看,每个纸箱上都贴着标签,有啤酒,猫砂,土豆,甚至还有一箱肥皂。这是准备拌饭吃吗买这么多肥皂......程时鸣默默地在心里吐槽。
所有干净的平面上都摆着衣服,鞋子和一摞摞奇奇怪怪的书,从《北欧神话诸神形象分析》到《如何养好奶牛》,可谓包罗万象无所不有。
程时鸣突然想起今年早春的一天早自习,前位的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地讨论满应泽。其中一个扎高马尾的女生说满应泽说起罗马帝国战争史引经据典,如数家珍,颇有单田芳大师的风格。那个女生是程时鸣班上的数学课代表,坚信数学是万年寒冰般纯洁浪漫美丽不可方物的神赐珍宝,对人间烟火秉持无欲则刚的冷漠,可当她提起那个名字,脸上的神色像普通女生一样神采飞扬。
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只想把万年寒冰雕成屋大维头像博君一笑。
我的思维怎么自动代入了周幽王。程时鸣甩甩头,把奇怪的画面感甩出脑海。他叹了口气,把“化作漫天星”的衣物一件件捡起来叠好。
满应泽打开顶灯,拉上窗帘,抹掉校服校裤,站在全身镜前认真地端详镜中的身体。当然,出于对程时鸣本人的尊重,他身上还穿着内衣。
两人的身高差不多,但程时鸣的肩膀要更宽一些。如果说满应泽像竹子,那程时鸣便像一株年轻的白杨树。他对着镜子握起拳头,肩颈和大臂肌肉呈现出流畅的肌肉线条,虽然不像成年人一样壮硕可观,但有一种少年特有的筋节分明之感。
终于可以把压箱底的运动式无袖背心拿出来穿了。满应泽打开衣柜,在衣服堆里奋勇挖掘着。
卧室门被人敲了两下,“进。”满应泽头也不抬地回答。来人推开门,“我们可能需要去一趟市场......”看清基本半裸的满应泽,程时鸣飞快地退了出去,隔着门说:“不好意思!”
满应泽终于找到了那件联名款的限量球衣,把衣服搭在肩膀上站起来,“这不是你自己的身体吗,你在回避什么。”程时鸣反应了三秒才又把门推开,“你怎么脱这么光啊,这是别人的身体啊!”满应泽慢悠悠地穿好衣裤。“你在害怕什么啊大哥,现在是我在这具身体里,难道我会偷拍你的照片发上网吗。”
“这可很难说......”程时鸣小声嘟囔。
满应泽翻了个白眼,懒得跟他斗嘴,“你刚才说要去市场干嘛?”
“去买菜,我晚上要去给我妈送饭。”程时鸣也恢复了正色,他猜想满应泽这种大少爷的厨房里估计只会有啤酒和蔫巴土豆之类的。
满应泽从卧室里出来走进厨房,打开双开门冰箱,里面出人意料地放满了各色食材。他说:“不用去市场,我这冰箱里东西足够用了,你要做什么?”
程时鸣站在门口有些揶揄地说:“你还会做饭?我以为你这种年轻有钱人家里的厨房从不开火。”
满应泽挑出几样食材,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菜,“那你就太小瞧我们年轻有钱人了。腊肠豌豆炒饭可以吧?”“我随便做点就可以了,还是我来吧。”程时鸣伸手去拿他手中的菜,被他避开了。“我还没给别人做过饭呢,可惜我妈没这个口福,就让阿姨试试吧。你要是闲得无聊可以去给我把衣服叠了,我看你桌子上那几件叠得蛮整齐的。”
程时鸣被赶到客厅里,听着厨房里做饭的声音,不免的有些局促。他摇了摇头,把衣服叠起来放好,鞋子码进鞋柜里,书本塞进书柜的空隙中。
明明两个人二十四个小时之前还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现在却一个为对方做饭,一个为对方收拾衣服。
这个世界,真的很神奇。
直到满应泽端着两盘炒饭出来,程时鸣才相信他口中的“会做饭”不是随口一说的,他在心里默默地给这锅“腊肠豌豆炒饭”打了个九十分,剩下的十分扣在他不喜欢吃青豆上。
不知道从那里钻出来的二饼闻着香味儿跟着满应泽的脚边,围着他打转。满应泽把炒饭放在桌上,捞起二饼放在餐椅上,“冰箱旁边的柜子里有罐头,给它开一个吧。”程时鸣应了一声,蹲下打开柜子门。
“你手机里存照片了没?”满应泽又问。
程时鸣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手机,调出去年照得全家福来,递给满应泽。满应泽拿着两人的手机走进里屋。
程时鸣找到罐头,费了半天劲儿打开,倒进猫碗里,放在桌子上。二饼立刻跳上餐桌,蹲坐在碗边开始大口大口地吃罐头,把半个金色的毛绒脑袋都塞进了碗里。说起来真的奇怪,明明中午刚吃过一顿烤肉,不过两三个小时的时间,可看着狼吞虎咽的二饼和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炒饭,程时鸣感觉自己又饿了。
满应泽不知道在屋里捣鼓什么,迟迟不出来。程时鸣也不好意思动筷子。他从厨房里转了一圈,满应泽把要带给妈妈的炒饭分好了焖在锅里,而且看起来这间厨房确实是每天都开火的样子。
直到程时鸣又呆坐在椅子上,用意念把炒饭吃掉了一半的时候,满应泽才推着一块白板走了出来。他把两个人手机里的家人的照片都打印了出来,用吸铁石贴在了白板上。看着程时鸣一副没想到的新奇样子,满应泽十分地满意,“我看到侦探剧里都必备白板,就自己也买了一个,可惜没什么用处,一直扔着落灰,没想到今天居然用上了。”
“谁会把家人的照片贴的像犯罪嫌疑人一样啊。”程时鸣回过神来,无奈的说。
“形式不是重点,重点是要梳理信息网络体系。”满应泽摆摆手,拉开椅子坐下,把手里的白板笔顺着桌面滑到他面前。
程时鸣留恋地看了一眼炒饭,拿起笔走到白板前站定,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先写下自己的信息,姓名,班级,考号和座号。当他写完座号之后,满应泽在背后含糊不清地说:“你还真是实验中学的啊。”“我还能骗你吗?我在升旗仪式的时候还跟你说过话呢。”程时鸣转过身来看到满应则正盘腿坐在椅子上,把炒饭里最后一块腊肠挑出来放进嘴里。
“你怎么已经吃上了!”“我对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满应泽摇摇头,把嘴里的腊肠咽下去,“我饿了啊,不过你这么高的个子居然坐在第二排,你们班主任有点过于偏心了吧。”
程时鸣也不再纠结什么礼貌不礼貌的了,也坐回餐桌前,把另一盘炒饭拖到自己面前,舀起一勺放进嘴里。“这个饭好吃,很香。”他点评道,又说:“我们班是按成绩排座位的,学习好的男生都坐第二排,第一排是女生。”“昨天听筷子说你是南楼的大神,我还没当真,他看谁都是大神。”三言两语之间,满应泽的盘子里只剩下了一小堆豌豆,他皱起眉头,把碗豆一勺舀起来,塞进嘴里。
“今早那个筷子给你打电话来着,说了吃饭的事,结果我给忘了。”程时鸣听他提起筷子,突然想起今天早晨的电话。“我还知道你是北楼的大神,数学考场永远的一号桌,南楼的都知道。”他又说。
“我还不知道我在学校里是因为数学出名的呢,我还以为是染头的反面典型呢。吃饭倒不是什么大事儿,把阿姨的详细信息也写下来吧,一会儿我们就得去了。”满应泽笑了笑,拿出手机把白板上的文字拍了下来。
程时鸣点点头,站起来事无巨细得认真写了半白板,程妈妈是个眼尖心细的人,儿子的一点点异常都会被她发现。满应泽表现出了充分的配合和耐心,时不时地往手机上记着什么。程时鸣发现他还有与先前的散漫随性不同的一面。
是因为与家庭有关吗?他漫无边际地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