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余生未知语》二月牧笛

4、第四章 汝言醉燃

　　由于时余生处于沉浸幸福中的状态，于他而言仿佛才转了一个弯的功夫，文知语就到家了。她住在西华区的一栋旧住宅楼里，社区的老人和孩子很多，绿化也让人神清气爽。

　　“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要不然我还真要走很久呢。其实我和爷爷住在一起，他最近身体状况不是很好，所以我才骗他说，学校这周要补课，这样他就不会再非要出来接我回家了。估计一会儿他要吓一跳，可能还要故作严肃地批评我一顿呢！”

　　文知语略带腼腆地笑弯了眼角。

　　“老师教导我们要乐于助人嘛。”

　　时余生不假思索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以后我们可以来接你去学校的呀。”

　　温柔的话语从于沈忆嘴里涌出来，对于沈忆这种语气闻所未闻的时余生，不禁全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了，实在是太麻烦你们了。我跟爸爸提过这件事情了，希望他能说服爷爷不必担心我的安全问题，但爸爸在电话里说，爷爷脾气可拗了呢。唉，我都快成年的人了，真惭愧。”

　　刚从恶心中解脱出来的时余生满脸真诚地对文知语说道：

　　“其实不麻烦的，到你家正好是我们回家的必经之路，看你那么关心你爷爷，不如我们帮忙帮到底吧！”

　　“嗯？什么意思？”

　　文知语有点不解地望了望于沈忆，又望向时余生。

　　“开学那天早上我们来接你，保证能让你爷爷放心地把你交给我们。”

　　话语中洋溢着自信的时余生同时用狡黠的目光示意着于沈忆。

　　“对，我相信你爷爷会信任我们的，毕竟我们是你的同班同学，人长得又高大，没有不信任的理由。”

　　时余生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瞅了瞅于沈忆，我才一米七六，你最多一米七八，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长得高大？他默默在心里吐槽道。不过相比文知语一米六出头的身高，还真是显得挺高的。时余生接着感慨道。

　　听完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文知语忍俊不禁。

　　“没想到我来到屿城上学的第二天，就遇见像你们这般善良的同学，倘若真有前世，我肯定修行不浅。我回去先跟爷爷商量一下。那，我们开学再见吧？”

　　“好，再见。”

　　于沈忆露出温暖的微笑。时余生则轻轻地向她摆手致意。

　　看着文知语走上楼梯时像小鹿般跳跃的身影，两人都像被按下暂停键般呆愣在原地。

　　啪地一声，时余生一个巴掌重重地拍在了于沈忆的后脑勺上，然后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蹬上自行车逃离了现场。没有反应过来的于沈忆在仰起头之后，十分懵地揉了揉自己发痛的脑袋。直到时余生消失在社区的转角处，于沈忆才猛然醒悟，一脸无语和愤恨地追了上去。

　　在路上为了逃避于沈忆的报复而疯狂骑车的时余生，上气不接下气地回到了自家的院子里。他气喘吁吁地把自行车随意地扔在了院子里，然后跑进房子里，站在饮水机前疯狂地接水喝。

　　“你上辈子是不是渴死鬼？”

　　时余温的声音猛然传到耳畔，吓得时余生一哆嗦，杯子里的水撒了一大半。

　　“我怀疑你这辈子就是鬼啊！时余温，我求求你了，能不能别老从我背后突然说话？”

　　看着哈哈大笑并手舞足蹈的妹妹，时余生开启了怀疑人生的模式。

　　“莫之离回来了吗？”

　　他不忘关心地问道。

　　“莫姐姐不是应该和你一起回来的吗？你怎么还问我呢？”

　　“她跟我说，要去什么地方，让我先回家。”

　　“噢，对了，昨天我听见她跟妈妈提过，有一个阿姨和她关系挺好的，最近搬到屿城来了。我猜，莫姐姐是去探望她了。”

　　“阿姨？她什么来头？”

　　“嘁，没礼貌。懒得跟你说。”

　　时余温揣着一大包薯条，不屑地扭头回了房间。

　　万恶的少女啊！我忍了！今天中午饿死你，哥哥我是不会给你做饭吃的，你这只猪吃空气吧！时余生气得牙痒痒，在心中暗暗发誓道。

　　“猪，快出来吃猪饲料。”

　　半个时辰后，时余生仿佛忘却自己许下的毒咒一般，懒洋洋地呼唤着妹妹。

　　此时，家里的电话铃声却刺啦啦地响了起来。还没等到时余生走过去，时余温便已经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她拿起听筒，爽朗地回应对方。

　　“您好，这里是时睦君家。”

　　时余生在餐桌旁用勺子将方便面的汤分别盛到两只青花瓷碗中。很长一段时间里空气中回荡的依旧是液体的流动声，却没听见时余温的应答话语。时余生好奇地看了过去。

　　岂料时余温满脸泪痕地站在原地，她正用力咬住嘴唇憋着声音。

　　“怎么了？你哭什么？”

　　时余生利索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到了妹妹身边，一只手轻轻地搭在时余温的头上，另一只手拿过来被攥在时余温手中的听筒，贴在耳边。

　　“喂，您好。”

　　“您好，这里是屿城中心医院，请问您是时睦君的家人吗？时先生在半个小时之前于中山路发生了车祸，时太太在赶到医院的时候昏迷了，随后我们在时先生的电话簿里找到了这个座机号码……”

　　时余生愣了几秒钟，然后立即挂断了电话。他奔向主卧，在大大小小的抽屉里用力翻找着，最后找到了妈妈用密封袋包裹着的一小叠百元大钞。他把东西塞到裤子口袋，接着转过身回到客厅安抚余温，命令她好好待在家里。一向任性的时余温此时却红肿着眼睛，如同温顺的小羊羔一般，对哥哥顺从地点了点头。

　　时余生跑到院子里，推起自己倒在地上的自行车，一下子就跳起来坐到了车座上，如急风一般驶出院落。

　　屿城中心医院服务台处的职员惊奇地看见一个大男孩竭尽全力地从大门口跑进来。

　　“姐姐，你好…我…我要找刚被送进来不久的时睦君……”

　　“你别着急，我帮你查一下。唔……找到了！就在一楼右侧最里面的急救室里……”

　　还没等对方说完，时余生便噌地一下跑向了右侧的通道。年轻的职员一脸疼惜地望向他的背影。

　　急救室的灯亮着，见状时余生瘫软地坐在了地上。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满怀焦急的时余生听到灯灭的声音，立即回过神，站了起来。迎面走来一位医生和一位护士。

　　“叔叔，我是时睦君的儿子……我爸他怎么样了？”

　　“你父亲现在的状况不太好，会立即送到重症监护室。不过你放心，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脱掉白口罩的医生露出一抹安抚人心的微笑，随后他身边的护士便再次打开了急救室的门，又有三名救护人员一同推出了手术床。

　　时余生胆战心惊地望向手术床上的父亲。他带着吸氧器，脸上几乎没有血色，那双本该炯炯有神的眼睛紧紧地闭着。时余生谢过医生，马不停蹄地跟着救护人员移向别处的重症监护室。

　　坐在病床前看守着父亲的时余生，终究还是没忍住眼泪。

　　这时有人推开病房门进来。时余生回头看了一眼，发觉来人正是刚才那位医生。

　　“想必你是余生吧。”

　　时余生疑惑地望着他。

　　“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你父亲的老朋友了。我不久前从外地的医院转回到老家的医院工作。却不曾料想我回来后做的第一场手术，居然是给我的旧相识做的，唉，人生无常。不过你不用太担心，你父亲会慢慢恢复健康的。”

　　“谢谢叔叔。”

　　“你啊，有时间谢我，还不如先去看看你母亲呢。”

　　惊讶地张开了嘴巴的时余生羞着脸责备自己的疏忽。随后他询问到母亲所在的病房，便告别医生叔叔，离开了重症监护室。

　　下午临近傍晚时的夕阳余晖从明净的窗口照射到母亲温和的面庞上，时余生安静地注视着母亲的轮廓，时间缓缓地流逝过去。不久，熟悉的声音传达至时余生的耳边。

　　“应该就是这里了。”

　　莫之离稍显疏冷的语气忽然穿破空气到达时余生的心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