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伦]漂亮男女》却思慢

52、52.四年章（四）

　　无法想象两个月之后，当他看到报纸上那张年纪六十上下却依旧年轻的照片，讣告的内容丝毫没有引起他的任何兴趣，那张父女相貌表情神似的照片令他久久无法回神。
　　只是身为大亨的约瑟夫?罗斯洛德高傲中带着胸有成竹的运筹帷幄。而记忆中的照片女孩却是青涩。
　　虽然他在那一瞬间浮现出无数不道德的想法，对那个勾住他心神已然数月之久的女孩不公平和不仁慈。毕竟此刻她失去的是她的父亲，而且如果紧随其后的相关报道没有太大夸张，可以确定的是失去一个无比珍视她的父亲，是一件多么令人心痛的事实。
　　但是这的确是一个转机不是吗？否则凭他此刻的现况，想娶约瑟夫?罗斯洛德视若珍宝的女儿简直就是个笑话。
　　而且他终于知道她是谁，可遇见到的远景是他或许有机会拥有她。
　　但仍旧让他理智犹存，未如脱缰野马的现实锁链是，那个女孩还在美国，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来英国。
　　他当然不可能疯狂到去美国找她，不但对他而言太过疯狂，而且那样会被视为动机不纯而永远失去拥有她的可能。
　　‘如果两年之内她来英国，我就一定追求她，不管她是不是有钱，谁都知道美国人的继承法是怎么一回事，可她几个成年的兄长是否会轻易放过她？那个视她如珍宝的钢铁大王又是否会因为突然猝死而不曾留下有利于她的遗嘱？无论什么情况，只要她来了，我就追求她，毫不犹豫！当然，一旦她来了，我们之间有交集是必然的，哈里的妻子和她不正是好友吗？
　　但如果她没来，我不能再等待，因为还有其他等待我的人。我就只能痛快地放弃，并且此生不再提及她的姓名。’
　　他不会说这样的想法很理智很有条理，但是起码忠诚于此刻的他。

　　他和梅琳达公爵小姐的一切，就在他连他都觉得惊讶的快速中结束了，即使两个人之间只是心有所感，但他出于不道德的原因，始终不愿意在他们之间迈下亲近的那一步，也始终不愿意许下任何承诺。
　　两人在少年时期就认识，可彼时他未开窍，对她并无特殊好感。
　　但是在服役时期偶尔休假时参加的舞会中，他渐渐注意到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子，而对方显然对他颇有好感。
　　绅士与淑女之间的交往往往是一两支舞，就足够让他们了解对方的心意，总之，他们算是互相对了眼缘。
　　梅琳达公爵小姐步入社交界两年有余，但是因缘巧合之下，他们彼此成年之后的第一次会面却是在她二十岁生日的时候。
　　英俊的男人总能令少女焦躁不安，更何况他们家境相仿，成为夫妇也并非不能。
　　但是梅琳达在第一眼再见成年阿罗?瑟兰迪督的时候，并没有轻易将对方与记忆中那个清秀阳光的少年重合在一起。他的双眼有的时候蓝得发亮有的时候又像沉静的湖泊，不复少年时期的清澈隽永；他每个微笑的弧度好像被精心测量过，无论从任一角度都叫人无法抗拒，血液加速流淌。只可惜他在公共场合几乎难有畅快的笑，至多弯弯嘴角，剑般锋利的眉毛也好像因此而柔软，显得体面而温和。他似乎愿意让自己的举止温和而迷人，但事实上并非能够轻易办到，因为在军营中训练出的戾气和傲气令其自身锋芒难以掩饰。
　　但时间能够让他逐渐变得更加成熟内敛更加迷人，毫无疑问，他现在已经是一个男人了。梅琳达暗想道。能够与他调情实在是一件美事，但是如果能和他相伴终生，岂不是一个女人这辈子最高的追求？

　　走出公爵府邸，他甚至未回头一望，否则怎么会没有发觉二楼窗户内，那个含泪的女子？
　　他的背影毫不犹豫，透出绝不回头的气势。
　　梅琳达镇定地擦掉自己眼角的泪珠，然后告诉自己，他没有其他选择，他这样的男人最后肯定会选择她这样的女人，而以他的骄傲，怎会不选择其中最优秀的她？听从母亲的意见没有错。
　　阿罗?瑟兰迪督至今未对她有任何逾越亲近之举，是优点也是缺点。
　　她是他的女朋友吗？虽然所有人都认为是，但内情只有她知道，他本人从未跟她示爱，他们之间仍然是绅士和淑女的往来。只是相较于其他女子，她可以直接喊他的名字‘阿罗’，而对方并未矫正她。
　　他对她而言，还是太不可捉摸了。虽然他们之间的往来相较于其他女人是多了些，可一年至多多到二至三次，信件往来也是普通朋友的频率，甚至是内容也鲜少涉及情感之事。从阿罗正式退伍的这近一年来，他们之间的交际也并非有所改变。就连对他们之间发展一向看好的母亲，也不认为这个男人已经属于她。
　　时间怎能将一个男人这样快的改变，快到自己根本就抓不住他。
　　母亲告诉自己，年轻的男人没有一个真正老成，有的还是骨子里头难以掩藏的冲动和火热。她也不相信阿罗?瑟兰迪督已经真正成长为沉稳不动的男人，只是如果答案否定，两人之间的交往怎会平淡如水？
　　难道他的心早已另有所属？不可能，他并没有其他深交的女性。他身周地位相仿的女子，她可以自称了如指掌。
　　还是说，自己真的无法令他爱如热歌？
　　不能再等待了，时光易逝，既然此刻她与他之间僵局，她总要增加变数，让一切活起来。
　　只是父亲虽然也喜欢这个年轻人，但是对他们之间的结合显然也并不情愿，瑟兰迪督家没有钱，或者说，没有可靠的收入来源。而她如果执意要嫁他，那么她的嫁妆数额甚至不会令她自己觉得满意。
　　这是父女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但是我要那富贵富裕的生活干什么，难道我从小到大过得还不够多吗？
　　难道我要面对着一个我不爱的男人，成为家族吸引外来金钱的工具，生几个我难以喜爱的孩子，他们的血统不会令我满意，他们必将沾染到他们商人父亲的粗鄙……快回来吧！阿罗，我只是在试探你，我的本心绝对在你身上。我只是想增加在你心中的份量，才会说出那样的话……还是说，你真的骄傲到连半点含带轻视的试探都不愿意承受？你不能毫无半点度量，只要你还有一丝一毫愿意我当你妻子的心愿，就该回来，不能走得那样坚决……’她力图镇定，外人想象不到她沉静的外表下竟会有这样浓烈的感情，甚至连她自己都意外，但是她丝毫不想放弃。
　　但是几个月之后传来的订婚消息却令她崩溃。

　　现在便是孤注一掷了。
　　他暗暗下定决心。虽然梅琳达痛快的放手多少令他有些颜面难堪，但是在最初羞耻感过去之后，他竟意外地感到了解脱和对未来的期待。
　　他觉得自己若非势在必得，就不会这样轻易断却自己的后路。
　　他渴望她，超出正常男人对女人的渴望。否则交往、订婚再加上结婚，近两年的时间内，此刻梅琳达应该是他的妻子。
　　但是他始终按捺不下自己骚动的内心。即使他一开始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但是经过漫长的日日夜夜之后，想再欺骗自己已绝无可能。
　　当一个男人对另一个女人渴望的时候，他如何保持对恪守本分妻子的忠诚？
　　若非哈里的设计，若非当初一眼相中……
　　一年前的圣诞节后，报纸上铺天盖地写满了钢铁大王约瑟夫?罗斯洛德突然的猝死。一个月前，钢铁大王的独女兼继承人之一现身伦敦。
　　而回到家中之后，母亲满含算计地给他带来令他满意的消息。
　　她已经在德比郡了，达菲南迪家族的第二位女主人甚至跟自己的母亲有非常好的通信关系。
　　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接近他可掌控的范围。
　　而家中支持他的人，也在他时不时的试探下，渐渐划出了阵营。母亲帕丽斯原本是父亲坚定的支持者。但是非常不巧的是，五个月前，他的父亲将第二块祖产秘密买卖，此举令家中常驻的另外两名成员他和帕丽斯失望到了极点。从此他的母亲主动脱离了父亲的阵营，加入了自己的阵营。
　　但是他并非将自己心仪那美国姑娘的事情对母亲透露半点风声，即使对方因为不得不利用他的婚姻而愧疚万分。但是弗琳事件令他心有余悸，而且以母亲的性格，只怕因此而降低了对艾玛?罗斯洛德的评价，而这对日后显然没有半点好处。
　　而另一方面的原因在于他自身的羞耻心，他绝不愿意对任何人承认他仅仅只是见了她的照片，就对她心动不已。
　　他愿意一人独享这份爱恋的甜蜜，而且决不允许任何人对它进行任何评价。

　　至于父亲的决定，显然一开始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父亲始终认为钱财易来，而家族的渊源却是可遇不可求的。
　　一个公爵小姐令瑟家倍增荣光，一个商人的女儿或许解得了家族的燃眉之急，却一定会给家中子弟带来不好的教育理念。
　　一个好而富有教养的女人可以使一个家庭温文尔雅受人崇敬一个世纪，而一个坏女人显然能将一个百年世家在短短几十年内带领向灭亡。
　　其中的衡量并非全无道理。
　　只是以出身推断个人自身品质的方法，并不高明，也显然没有到达将他说服的境地。
　　思想新潮的他与身为保守派中坚力量的父亲在许多事情上的看法都格格不入。
　　威斯敏索尔伯爵的领地和财产逐渐缩减，他的雄心壮志却意外地在那个特殊的圣诞节之后被唤醒，在博林斯塔被转卖时到达了顶峰。但是与正值壮年的父亲争论只有一个后果，就是毫无理由的失败和拒绝。
　　还未继承一切的他，被认定是毛头小子，没有对一切质疑的权利。
　　这场父子相争，争论之激烈，尊严被嗤笑之程度，令他在数个月之内，不愿意看见父亲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