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金山县之战（一） ...
-
十月末，参加守军的黄埔学员到达上海，他们刚下火车，就有哨音传来，他们明白这是迅速整队的号令。
他们被编入驻守松江金山县的守军，守军领导分配了三间挺大的厂房当做他们的临时住处，每人还分到了三颗手榴dan，四个步qiang弹夹，以及一把砍柴用的大刀。高轸念不知道其他自愿参展的黄埔教官被编入哪支军队，心他真有点想和张叔并肩作战。
“如果这里开战了，”负责安排援军的一个小队队长对中将说，“你们和我们一起行动，弹药那些我们再随时供给。”“上面的消息是？”“昨天，撤退令被收回了。”那个队长似乎有点惆怅。“我听说了......”
日本人已经在上海各市区展开了丧心病狂的侵略计划，但这块地方还算平静，按中将的话说，他们的兄弟队伍已经开赴苏州河南岸，但是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和当地守军驻守松江，因为高层认为敌人有极大可能会在后期攻过松江。上海不能丢。
当夜，高轸念想到这个时期的大事件，还和上海有关的就只有淞沪会战，但是坏就坏在他没有参加过这次的战斗，这就意味着这里的一切行动都是第一次，他只能万分小心。
等高轸念洗漱出来，他就被徐多多拉到了四人组讨论群里来。“高大哥，你咋滴不高兴？刚刚江小哥还在讲你一路都不怎么说话，跟平遥弟一样了要。”“没什么，只是想可能这一战不会如我们所愿。”“嘿！一枪一个小鬼鬼给他们打回去，怎么不会如我们所愿呢？”高轸念低头，江黎坐过来拍拍他的肩：“轸念哥，我们也不是在学校白训练的，别担心。”高轸念向江黎点点头，伸手握住了他搭在肩上的手。平遥正在擦步qiang，把自己有伤口的右脸对着高轸念，眼神却一直停在枪口上，他说：“在战场上尽管开qiang，死活不由我们去想。”
他很惊愕地看着平遥，那样的淡漠完完全全就像从前的自己。以一个历经了几十年风霜血雨的老兵的身份来看，他当然想通过自己对战场的熟悉去挽救更多战友的性命，但就像平遥说的一样，一旦上到战场，就算是训练有素的老兵，有些时候也只能听天由命。
这群有志气的小年轻，高轸念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我一定要保护好。
十一月初，日军突然登陆杭州湾，策应上海派遣军实施迂回包围。杭州湾的守军只有63师，且它的大部分队伍都去上海市区支援了，留下的守军力量可想而知有多薄弱。同时，67军接到了“抢占松江，死守三日”的命令，现在已经有先头部队进入松江县设防，他们接到上级安排，要马上就地设防，因为现在有大鼓日军从金山卫和全公亭上岸，很快就要北进打到金山这块地方，然后借由金山这个跳板直捣松江县。
早上，高轸念他们被一个军官喊去抱沙袋到县大门去，于是他们四人一人扛了一个沙袋就往门口跑，很快就汇入了另一队扛沙袋的人之中。路上，高轸念与许多在做战前准备的队员擦肩而过，这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从前战乱的年代，不觉有点苦涩又兴奋。
他们把沙袋扔到一堆沙袋上，然后再回去扛沙袋，这样来回了四五次，他们感到肩膀酸胀得厉害，索性跳到浅坑里和别人一起挖战壕，用这个当休息，最后肩膀还是痛，腰也酸了。但是没有一个人停下来，依旧挖啊挖......很快天要黑了，战壕修好了，沙袋也垒好了，机枪在门口两边各架了一挺，分别布有两个人，大门前面还有三个人来回巡逻。因为守军实施夜班轮换制，所以没到点上岗的其他人都陆续回到房间小睡。
黄埔来的学员们可睡不着，虽然他们严格执行宵禁原则不讲话，但没几个真睡着的。高轸念正对墙面躺着，心头不止一次地有退缩的念头，尽管这几天跟着那些年轻人训练、筑防，自己也慢慢沉浸在了为家国而战的激动中，尽管对阿仁的回答中也透露出他的决心，但是他确确实实可以直面战争吗？
他自己也不知道，再次端起枪，射杀一个敌人，看见血从窟窿里涌出来，他会有什么感觉......
午夜，高轸念被一声哨音惊醒，条件反射地跳起来站到地上，看清是中将。他高喊：“打来了打来了！快起来！”
“快拿qiang，出去！都出房子！”他继续喊，大家全醒了。
“我子dan呢！在谁那儿？”
“这这这！”
“手榴dan挂腰上！别管刀了，先拿枪！”
“往那边出去！快......”
高轸念他们四人拿完装备刚跑出去，就听见了一排qiang声，他再熟悉不过。这时候，他看见其他人都在往门口冲，有人在喊：“去战壕！”他们就俯身端qiang，往那条自己参与挖成的战壕跑，这期间有几颗子dan打到墙上的声音离他们特别近，高轸念只回头喊：“不要停！跑到战壕里！”很快他们都钻进了战壕，其他人还在喘气，徐多多脾性大，但也是露了头瞄了人又飞快缩回来。
“打！他ma的鬼子！”他们边上有个士兵边拉栓边喊得唾沫直飞。
高轸念本有点犹豫，捏紧qiang杆子和自己做思想斗争，一听到这声喊，他就什么也不想，迅速趴上沙袋，闭只眼，拉栓，瞄准，开qiang，一气呵成。他qiang口下的一个绿钢盔的日本人就往后仰倒，然后他很快把qiang口对准了另一个人，然而有两颗子dan打到他前面的沙袋，他下意识埋下头，目光与其他三人撞到一起，他们都有点惊讶地看他。高轸念顶着qiang dan又迅速开qiang打死了两个人。
没有感伤，没有抵触，高轸念继续射击，他无暇顾及自己再次开qiang杀人的想法。
这时，旁边刚叫喊的士兵被一qiang爆头，倒在了沙袋上，慢慢滑到战壕里。高轸念看了一眼，拿过来他的qiang丢给旁边的江黎。
“拿好！你们扔手榴dan！不要站起来！”
说完，他赶快上去瞄人，很快，江黎就趴到他身边，背上背着那杆qiang，手上端着自己的qiang，努力瞄准人，终于开了qiang，可惜的是只打中了一个日本人的腿，然而走出这步便没什么可以犹豫的了。他再次端起qiang......这时，高轸念突然抱住江黎的头埋到自己胸膛，原来有颗手榴dan扔到了他们的前面，好在砸到沙袋反弹出去了一段距离，他们都没有大碍。
“轸......”
“别露整个头！”
很快，平遥也加入了qiang战，紧挨江黎。这时候，高轸念看到不远的地方腾升起一小朵蘑菇云，原来是徐多多扔出去了一个手榴dan，只炸伤了一个人，那人还很快爬了起来。虽然第一颗手榴dan出师不利，但是他像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对平遥喊：“手榴dan！”有几个队友也开始扔手榴弹压制敌人。
“来几个人到右边支援！”
高轸念没注意到中将的喊声，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前面黑压压涌过来的小鬼子，很快，他就注意到鬼子火力变大了，刚刚一直响着的机qiang声又突然消失了，于是他往左边看，发现机qiang手的脑袋搭在机qiang上，死了。他忙退回战壕，蹲着跑过去，搬下来机qiang又一骨碌滚回到战壕，这时候他听见了手榴dan落到金属上的“咔哒”声，一看，离他两米左右的地方滚落了一颗手榴dan，正巧碰到地上的死去的士兵的qiang。
手榴dan附近的士兵赶忙要散开，他见状忙爬起来往左边的机枪手阵地跑，然而随着一声炸响，他直接被冲击波掀飞又头朝下狠狠砸到地上。
这一砸，让高轸念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一会，他睁眼，看到模模糊糊的土地，于是他抬手揉掉眼睛的泥沙，然后扶着战壕坐起来。他捏紧拳锤太阳穴，清醒一些后还是失力，只能从战壕里散落的步qiang里随手拿了一杆，拉栓一看，没有子弹。
想到自己腰上装着弹夹，他晃晃脑袋，摸出来一个，正要上子弹，有人就在朝他喊：“别装子弹了！来不及了！甩给我手榴弹！”
这一声直接把高轸念吓回了魂。
这句话分明是自己梦中的那个壮汉喊的！他惊恐地偏头看，只见不远的地方，徐多多佝偻着腰，光着膀子向他伸出手。
他终于明白在高府做的那常梦是什么意思了。
Ma的ma的！
不可以！一定不能发生！
小鬼子，ma的！要上来就去死吧！
“退后！”
高轸念边喊边拔出手榴dan，拉开保险之后把它插到面前的土里，然后用尽全力翻身起来冲向趴在徐多多边上射击的那人，拦腰抱住他再往前撞翻了徐多多，三人一起摔到地上。
与此同时，一个鬼子刚巧跑上刚刚高轸念待过的战壕的沙袋上，手榴dan炸开，高轸念回头看，鬼子已经炸没了影。
他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下来，直直往后倒在了战壕里。
“呸呸呸，高大哥！有没有事！”徐多多坐起来，摸到两人的手，“江小哥，你呢？还好吗？”
“我没事，没事，轸念哥？轸念哥！高轸念！”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金山县之战（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