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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场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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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上起来就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春已过半,空气中弥漫着黏腻潮湿的味道,让人莫名的不舒服,离尧自嘲的摇了摇头,一定是在人世沾染了人气,清心寡欲如她都变得多愁善感…
吉祥一早便跑去咏冬宫美其名曰接太子妃,比我这个做太子的都要殷勤许多,自从那边有了如意,一天十二个时辰,就有一半是不见人影的,奴大不由主,吃里扒外的东西。
一柱香后……
“娘娘到……”
雪吟今日打扮让人艳羡,甫一进门,离尧便听见这东宫里上上下下的女子都倒吸一口凉气。雪吟容貌绝伦自不多说,更绝的是这一身曼罗烟纱,灿若朝霞,衣料是以曼罗花丝织就,上面缀着星星点点的玉石,曼罗花香氤氲周身,奇异迷人,让吉祥送去的步摇斜斜的垂在脑后,金珠装坠,步步生摇,鬓边娇颜,曳曳生姿。
离尧啧啧暗叹道:“美的甚得我心。”
离尧心中感叹,果然平常见她都是敷衍,女为己悦者容,诚不欺人。
但作为太子月弗,这门面和福气不要白不要,“摆驾,将军府。”
离尧伸出右手,牵起雪吟衣袖下的纤纤柔荑,握在手中,想起赵青冥说过,皇室宗亲,最需要维护这种帝后和睦,相敬如宾的场面。
车撵滚滚……将军府门。
苏护已在门口迎驾,雨仍在下,下了车辇抬眼望去,檐角的悬鱼正长着大口,汲取雨水。
离尧吸了一口气一股子海水的味道,雨神今日布施引的是东海之水?
莫名想起阿沅。
此时的彭玉立于苏护的身后,离尧见过他金銮殿后谨小慎微的孱弱模样,也见过湖中小亭邪气狠厉的腹黑德行,不知今日白袍黑带的彭玉会是哪个面孔,小徒弟如今花样很多,离尧有点期待。
“恭迎太子,太子妃。”
“请起,苏将军不必多礼。”
太子和太子妃嘴里回着苏将军,眼睛却都齐齐的看向将军身后的白衣军师,吉祥忍不住的摇头,军师这魅力怕是要上天了…
穿过将军府的前厅,廊道悠长,两旁石狮层层伫立,贵胄王侯不外如是。
太子出行必然是前拥后簇,一行人浩浩荡荡都是花架子,真正有用的人都在暗处。
离尧故意行缓了几步,似在等身后的美人,实则离身后的彭玉更近些。
行至后院,雨声更急切,离尧不耐烦的停了下来,雨势太大,黄袍都湿透。
“不走了,我累了。”离尧顺势在后院的凉亭里坐了下来,“雨日听荷,别有一番趣味,本也无什么政事,不若叙叙家常。”
苏护、彭玉只静静立于亭角,不知这太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雪吟,快来避避。”离尧伸手轻轻揽过太子妃的肩,苏雪吟觉得今日月弗的行为与往日不同,不合时宜的透着怪异。
说时迟那时快,离尧搂过太子妃,当着众人面亲了一口太子妃的脸颊,这或许是夫妻间的闺房之乐,但此地此景显的太子言行荒诞失礼,雪吟的脸顿时黑了,大概连面子上的顺从都快装不住。
“月弗,你…”
“爱妃这是害羞了?步摇都歪了,孤来替你簪好。”话音未落,这步摇便被离尧失手落与地上,与淅沥的雨声不同,流苏叮当,更加清脆。
一记箭矢破风而来,众人惊慌,只除了那只箭射去的方向-太子殿下本人。
“刺客,来人,有刺客。”场面混乱,铮的一声,顷刻之间,箭矢应声而断。
出手好快。
“原来军师会武?更能听声辨位。”离尧说道,“可惜本太子,还是受伤了,护驾不力。”
“臣有罪。”齐刷刷跪了一地人,一样是下凡入世,果然被别人跪还是要比跪别人舒服许多。
这一局都是离尧亲自所策,先皇留下的龙卫,步摇为信,例无虚发,离尧步步为营,先将雪吟推向苏护,苏护出于本能,必然第一时间护住亲妹。
而今日太子带来的人,不是太监就是宫女,赌的就是六亲不认的小徒弟出不出手。
太子必然是不能在将军府出事,这其中的厉害关系,苏护明白,彭玉也明白,可明明箭矢已断,太子却还是受伤了,说明什么?
可不就是某人刻意为之,偏偏始作俑者还可怜兮兮的露出手臂,举着汩汩的流着鲜血的手臂。
真相之所以为真相,往往是被藏在谎言之下,看破不说破便是这个道理。
“不行,不行,孤要晕了,吉祥,快去告诉太傅,我这几日要歇在将军府上,好生养伤,刺客太可怕了。”
刺客是假的,可伤势是真的会疼的,衣袖下的箭头仍被离尧握在手中,藏于这宽大的黄袍里。
离尧心里苦啊,为了保护一个人,自残自伤也就罢了,被保护的那个估计还得记恨她。
苏护召集将士追踪刺客,又亲自将离尧护送到了内院疗伤,雨仍在下着,离内院越近,海水的气息越发浓厚。
这慌乱的一日便算过去了,太医院的张医师替离尧包扎了手臂,上了药,离尧趁着夜色,将藏于衣袖的箭头,扔进后院的湖中。
离尧以为这事处理的天衣无缝,却不知他行动时,这湖中盘石上的绿龟真歪着脑袋看着她。
夜里暗卫带来了赵青冥的信笺,薄薄的纸张上只两个字“安否。”想来离尧受伤的消息已传到他耳里,赵青冥应知她的心思。
赵青冥竟然也不追问她为何如此,只是在乎她平安不平安吗?
那厢……
哐当一声,阿沅将一个铁铸的箭头扔在在彭玉的面前,晃悠着脑袋,洋洋得意,似是邀功。
“这是什么?”
“有个陌生的男子扔在湖里的,我就顺手捡了,那男子闻起来好香,好像我前主人。”
“香?有你身上的花椒香吗?”
“我错了,当我没说。”
彭玉拾起地上的铁箭头,仍有一阵淡淡血腥味,随后扔出窗外,有证据又有何用,普天之下,只那一位黑的都能说是白的,他来这府上的目的为何?难道他知道…
“今日为何是这模样?”彭玉思绪回转,转头身来,将阿沅从地上提溜放在手中。
“我本就是法力不强的小神兽,不能长时间保持人形,明日我努力努力。”
“好,那明日仍是花椒龟汤。”
“你好残忍,让我亲手残害同类,吃鳖汤行不行?”
“不行,要不然你上?”
“变态…”
“什么?”
“……”
彭玉捧着阿沅走到窗台,窗外的雨渐渐有些停了,皎洁的月亮像是害羞的女子露出半个脑袋,空气中混着泥土的清香,阿沅用力吸了一大口,舒服。
彭玉将阿沅放在窗台上,看着他慢悠悠沿着窗棂爬着,鬼使神差地伸出食指按住龟壳,将她定住,阿沅四只短腿使劲扒拉,依然寸步难行。
“阿沅,陪我晒晒月亮吧。”彭玉低头靠近小绿龟,露出一排洁白的牙,眉间舒展,这是在笑?
仿佛回到那影河的五百年一样。
“我从前最喜欢陪你晒太阳,如今你可真是转性了。”
彭玉没听见,毕竟乌龟嘴小声音也轻。
……
四周的景致与从前无异,梳妆的铜镜哥哥刚派人擦拭过,旁边整整齐齐摆着女儿家的胭脂,粉黛,都是未出阁时最喜欢的颜色。
出嫁那日,苏护与雪吟送别,“若是妹妹不愿,为兄替你去求圣上,世上女子千万,太子妃谁做不得,可哥哥就你一个妹妹。”
“我愿意,与阿玉有利。”嫣红的口脂被女子重重抿了一下,“哥哥,我漂亮吗?”
“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可那不是你能肖想的人,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哥,若是明白,那便不是我,爱的也不会是他。”
“傻妹妹。”
锣鼓宣天,十里红妆,天下最好的女子嫁与天下最尊贵的男子,门当户对,佳偶天成。
离尧无所事事的在将军府上游荡,吉祥去伺候他的女主子了,经上次刺客之事,苏护派兵驻守,如今这内院怕是如铜墙铁壁般安全。
卯日所说的大祸影都没有,都三日了,莫不是匡她。
忽被一阵肉糜香气吸引,她循着香味,太子为储君,想来讨口肉汤应该不会被拒绝,不行就用南珠换。
这味道越来越近,就在这门后了,这门是以竹制,周围郁郁葱葱,水竹环绕,这住处像是藏匿在这苍苍竹林中,堂堂将军府还有如此清雅之地。
随着吱呀一声,门被离尧推开,绿色的女子印入眼帘。
“阿沅!”那娇俏的绿衣女子回头,不是那夜乱扔东西的男子?
“阿沅,是我,离尧!”
“尧尧,是你!怎么是你!”阿沅扔下手中的蒲扇,欢快的冲向离尧,扑了个满怀,又使劲在她身上嗅了嗅,果然是离尧的味道。
“呜呜,我可想死你了。”离尧的绛色衣袍滚落许多碧绿珠子,每颗都饱满圆润。
“放手,阿沅!”
“舍妹无礼,殿下恕罪。”传来男子冰冷的声音,随即身上柔软的阿沅就人被提溜了下去,为何这场景如此似曾相识,离尧见个熟人容易吗?一次两次都被抓个正着!
你劳什子妹妹!都是你妹!
“我说这院子这么热闹?都在这儿!”
苏雪吟!
一团乱麻!乱上加乱!
离尧抬头望去,彭玉抓着阿沅的手,拉到身后,不明喜怒。
没头脑的阿沅冒着光的星星眼瞅着她。
雪吟的全身已经颤抖,从小到大,彭玉身边从没有过女子。
这修罗场是要杀我离尧!狗日的卯日星君,你算的大祸是针对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