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仙归》漏风小棉袄

18、盛夏

　　转眼已至盛夏，距诛杀魇魔已过去半月有余，天气热的厉害，窗外的蝉儿叫的让人烦躁，对离尧这男扮女装而言，更在热的难受，幸得宫中有例，皇室可置香昙山避暑，鉴于魇魔已除，蓬玉如今也有阿沅护着，离尧乐得清闲，欣然向往。

　　山上的祭天台因被长影损坏，伯什要求一同前去修缮。

　　雪吟自那日醒来后，性情又变回清冷疏离的谪仙样子，只是心态如大梦初醒，不似之前那般对彭玉偏执，想开了许多，离尧便也邀了她一同前去散心。

　　而大伤刚愈的太傅听闻后，以太子安危为由，非要跟着，离尧于心不忍最终也是允了。

　　最后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地出发，其实行程前后也不过七八日，想来不在宫中不过几日光景，应不会出什么乱子。

　　夏日炎炎，离尧的蒲扇都未曾离手，硕大的汗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掉，做神仙时到不必受这严寒酷暑之苦，如今做了人，虽苦却也觉得新鲜。

　　这香檀山离尧是第二次去，上一次的记忆并不太好，赶路匆忙又被人追杀，此次心情不同，脚程缓慢，还可欣赏沿途美景，人间之美比之天上也不遑多让。

　　一路走走停停整整两日才至香昙山下，落了轿，一眼望去，满山鲜花艳色，让人的心情不觉开朗，东游西逛，甚是开心。

　　天色渐暗，伯什先行去了祭坛，留下太子、太子妃以及太傅三人入住行宫。

　　暑热正盛，晚食以清淡为主，这梨花藕合汤清凉入口，餐桌上的三人属她胃口最好，一口凉汤入肚，心境都澄明起来，抬头看看雪吟和太傅，两人都是食之无味的寥寥样子。

　　赵青冥的视线正与她对上，刹那间的闪躲，慌乱又不失风雅的夹了根青菜放入离尧碗中，离尧想笑却终是没有笑出声，只是挑了挑眉，歪着头回报赵青冥一个微笑，她并不喜欢吃青菜啊。

　　这一幕被苏雪吟看在眼里，她放下筷子，宛然说道：“从前没发现，阿弗跟太傅的关系如此地亲近。”这话听起来到是有些酸味，可离尧知道苏雪吟是不可能吃她的醋的。

　　“娘娘勿怪，太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自然与旁人不同。”不过寻常家宴，赵青冥却当真起来，起身后退了三步，作揖回道。

　　读书读的多的常被叫做呆子，眼前这个看来便是十足的呆子，赵青冥较真起来大概是九头牛都拉不回，不像离尧自己日常散漫惯了，对什么事都无甚所谓。

　　“吃个饭而已，你们两个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不要如此生分。”离尧欲打个圆场，囫囵过去，人间什么都好，就是世故复杂，简单的事常常需要绕好几个圈子，离尧打了个饱嗝，转身拽了赵青冥遁走，美其名曰与太傅论学顺带消食，赵青冥任她拖着手，十分顺从乖巧。

　　如今也不知怎么，有时看着雪吟竟不觉害怕，身上已经起了薄汗，两只交缠的手更甚淋淋，离尧松了手，手心的汗都是赵青冥的，他比她还要怕热。

　　“雪吟的话别往心里去，青冥，你会不会没吃饱？”在这清苍叠翠中，离尧心情舒适自在，她摊开手，言笑晏晏。

　　“你瞧，我偷了个绿豆糕，给你。”手脚利索如她，她沾沾自喜，再没有比她更体贴的好神仙了。

　　“太子妃或者问得随意，可我答的却是认真。”赵青冥接过她手中的绿豆糕，“或者说，离尧，我待你的好于别人不同，与阿弗不同！”

　　赵青冥说话做事一本正经惯了，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又与平时的刻板较真有些不同，人啊，不该徒生妄念，多增烦扰。

　　“你可懂？”他步步紧逼，热烈殷切，手中的绿豆糕猝然落地，碎成两节，碎末子怕是要引开寻食的成群蚂蚁。

　　“当然，懂。”离尧的眼神清明，如神袛凝望世人的仁和，她笑的温柔却疏离：“你是唯一知我身份的，我们的情分自是不同。”

　　“离尧，你看似处处对人都好，实则最是无情。”赵青冥的表情是苦涩的，眼里的失望挫败一览无余，离尧看的真真切切，但也只能是看着，直到他转身离去，她都不能挽留。

　　天上神仙人间渡劫的比比皆是，这其中最难渡的便是情劫，不知为此陨落多少天赋异禀，仙力卓绝的好苗子。

　　就像你知道前面明明是条断头的死胡同，却还要往里钻，那可不是自己作死，最好的选择，当然是过死胡同而不视不入，对一个人好的办法千千万万种，不是非要以身相许。离尧她一直是个明事理的好神仙，懂的如何做最好的选择。

　　看着赵青冥转身而去的落寞，离尧心中难免一丝抽动，她抚住心口，默默叹道，这就是为你好，你总会忘了我，若哄骗着你才真是误了一生。

　　一夜无眠。

　　伯什回来已是天明，神剑已出，失了灵气，这祭坛修缮也就是摆弄两块石砖，徒留个空架子罢了。

　　“离尧，今日一起上山如何？”伯什看着睡眼惺忪的离尧问道。

　　“不去了，犯困。”离尧打了个哈欠，转头却看见赵青冥从我卧房中踱步而来。

　　“走，现在就走。”她从背后推着伯什，指着不要与那人照面，倒不是心虚，只怕相顾无言很是尴尬。

　　赵青冥一眼就看见了依靠在一起的国师和太子，也看见了某人避着他的着急样子，心中不免愤闷，看来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针对他而已，与别人亲近的很。

　　他向前两步，又停住回身，欲言又止，渐渐气从心来，喜欢人没有错，他没有错。

　　“你们去哪？”赵青冥快步上前，横在两人中间问道。

　　“山上有一处灵泉，泉水清澈，景色宜人，我带太子过去观赏。”伯什回道。

　　“哦？有如此好地方，太子殿下独赏太过可惜，不若叫上太子妃四人同行。”即使看的出离尧的刻意躲避，赵青冥却不愿再退一步。

　　正僵持间，苏雪吟姗姗而来，她盈盈一笑：“有好去处，便一起吧，我正闷得慌。”

　　这事离尧起的头，如此便不好拂了众人兴致，伯什带路，众人一道上了山，离尧一路无言，其余三人到是相谈甚欢，赵青冥谈笑间偶尔朝她看来，她心里隐约有些发慌，奇怪自己竟然有点怂？

　　天上卯日陪着帝君立在云端，审视下界。

　　“帝君，如今沾吴已死，我们的计划……”卯日恭敬的站在帝君身后。

　　“无碍，长影已现，是好事。”复又问道：“太子如何？”

　　“一切正常，只是如今那影河的龟兽形影不离的跟着殿下，老身不便靠近。”

　　“她不过是个千年的小龟，掀不起风浪，你还是多盯着离尧那头，时日无多，不可有错。”

　　“是，陛下。”

　　将军府暗室内。

　　“上次刺杀的事，太子没有追责，不知他可有怀疑到我们身上？”苏护问道。

　　“知道又何妨，不知道又何妨，总有一日，不是我死就是他亡。”

　　“那此次我们为何不借着机会，斩草除根？”苏护又问道。

　　“伯什这妖道深不可测，不能打草惊蛇。”彭玉踱步出了密室，徒留苏护一人。

　　苏护看着远去的背影，心中却有疑虑，从前的彭玉杀伐果断，狠厉决绝，这帝王之路，鲜血铺就，而他似乎有所牵绊，恐是不利，怪那不明来历的妖女。

　　阿沅与阿兰两人正坐在门口发呆，阿沅的眯着眼睛，眉头皱在一起，看见彭玉走来，赶忙上前问道。

　　“彭玉，你说太子何时回来？”

　　“你一日要问三遍，他何时回来我怎知道。”彭玉没好气的回道，他不想在阿沅嘴里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特别是太子月弗。

　　阿沅也不恼，转身路过池塘扑通便跳了下去，阿兰来不及拦，彭玉尚未察觉，待反应过来时，那河里的绿毛龟已游到了池塘中央，悠哉的爬上了河石晒太阳。

　　“你！”彭玉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气的说不出下一个字。

　　若阿沅只是个寻常女子，她愿意，他可以宠着哄着金屋藏娇，她不愿意，他锁着囚着一生不娶，可她连个人都不是，想变就变，想走就走，甚至她满心满眼的人都不是他，真是可恶。

　　离尧对着太阳连续打了两个大喷嚏，这是阿沅想她了？

　　伯什回头说道“一个喷嚏是有人想，两个是有人咒骂你呢？”

　　“谁会骂我，我都不认识几个人？”离尧的脑海飞速闪过，她确实没得罪谁呀，除了赵青冥？

　　那赵青冥与雪吟走在前头，离尧跟伯什跟在身后，这距离隔了有三四丈，别说从离尧角度看去，前方男子长身玉立，女子婀娜窈窕，才子佳人，登对的很。

　　“你这眼神有些邪恶啊？”伯什继续打趣道：“不会是想把自己老婆和自个儿师傅凑一对吧，离尧，即使是作为一个神仙，你口味也忒重了些。”

　　“闭上你的鸟嘴！”离尧不屑，只是一句话却又点醒她，若她真的不在了，前面的那两人一个丧夫，一个丧徒，十分可怜，若是相互做伴，或许也是不错的结局。

　　正望得出神，却刚好对上赵青冥回头的眼眸，炽烈如昨日，让她节节败退，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