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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姚老爹这一倒下,姚家顿时愁云惨雾,毕竟年纪大了,伤筋动骨不知是否会留下病根,虽说回春堂的大夫医术高超,但总得休养几月,这样一来豆腐铺的生意便落到了几个妇孺身上。

      屋里点着油灯,烛火昏黄,姚娘子叹息一声,“要不让你大哥来帮衬几月,如今家里事情多,他来也能有个主心骨。”

      雪芙拿簪子挑了烛芯,暖光下侧脸光洁如玉,闻言并未开口接话。香蕊把手中凉扇一扔,拧眉不耐,“娘何必去问,大哥必是不愿的,况且他如今成了家,难道还要叫嫂嫂一并过来么?且不说住不住得下,单说她的性子,怕是帮忙不成反添乱了。”

      这些事情姚娘子如何不知,大儿子当初嫌弃做豆腐是门苦活,不愿接他爹的担子,宁愿留在乡下照料田地,便是他来,生意上的事也未必能理得顺当。若要叫姚家其他叔伯,终究隔了一层,想来想去也没个主意,终究还是只能靠自家。

      “棠哥儿学堂要开课了,家里的活不能让他沾手,算下来只有娘,我,香蕊和春草四个人。”春草听到二姑娘叫自己的名字,忙抬手掩下呵欠,站起身续了几杯热茶。她是姚家两年前买下的丫鬟,今年不过十四岁,身板厚实,很有些力气。

      雪芙想了想,接着道,“春草你现在除了做饭洗衣外,得空得上前面帮忙,娘您就负责照顾爹爹,熬药擦身都少不得人,香蕊和我照管店里的生意,虽然会累一些,但还顾得过来。”

      姚娘子一思量,“别的还好说,那几十斤的大石磨你们怎么推得动,磨不了豆子什么也白搭。”

      雪芙笑了笑,“娘先别急,咱们家之前就准备着要买驴子拉磨,正好趁现在买下来,驴子既能拉磨还能拉车,以后爹爹送货就不用肩挑了。”香蕊眼睛一亮,“二姐这主意好,一下把难题都解决了。”

      “现在只差明日找趟赵叔,将驴车买下来,顺便雇个车马行的伙计,每日帮咱们驾车送货就行。”事情一解决,大家的心都放了下来,纷纷起身洗漱歇息。

      雪芙穿着寝衣上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想着明日的事,又担心起这桩桩件件家里的银钱是否够用,一时想到那年轻公子给的赔礼,谁知竟足足给了一百两银子,想来也能支撑一段时间,念及此,心下稍安,睡意也渐渐上来了。

      与此同时,城中某座宅院内,沈遇饮宴而归,身上沾染酒气,他伸手轻按眉心,靠在椅背上闭目歇息。辛柏端上一碗解酒汤放在桌上,“主子,石经天既然如此着急,是不是说明石太守这老狐狸终于沉不住气了?”

      沈遇睁开眼睛,眸色深沉,“三年吏部考核在即,若是这次他还不能调动,想必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太守,以他的野心怎甘于此。”

      辛柏脸色一喜,“看来果真如沈大人所料,他想通过主子走通吏部的门路。”

      “叔叔在朝为官多年,自然是料事如神,”沈遇容色淡淡,“宴上石经天虽然着意奉承讨好,但到底石太守并未出面,想要抓住他的把柄可不容易。”

      辛柏回想席上觥筹交错,美酒佳馔都是难得一见的样式,忽然想起,“主子见着没有,那席上伺候的舞姬据说是石经天的宠妾。坊间传闻石经天男女通吃,荤素不忌,强抢民女入府的事也做得不少,更有人说他在床笫间以虐打取乐,今日看那女子衣袖下的鞭痕,原来竟都是真的。”

      辛柏心有不忍,红颜往往薄命,似那等弱女子落在了狼窝里,焉知会有几天命在。沈遇自然看到了,但他并不打算插手,说到底他本就不是一个怜香惜玉之人,当下只沉吟道,“他有所求,我们才好谈条件,现在就比谁更有耐心了。”

      隔日,豆腐铺歇业一天。趁着赵逢金来看姚老爹,雪芙将买驴车的事情与他说了,很快驴车就进了姚家的后院。最高兴的要属棠哥儿,领了每日喂草料的差事,把毛驴照顾得妥妥当当。

      一时商量起雇个赶车的伙计,赵逢金特地给选了一位性子沉稳老实的,雪芙见过人,与他说清楚每日用车的时间,另付了定金。

      忙到下午,春草在水井边摇轱辘,天气乍暖还寒,她脱了外面的夹袄,依旧感觉燥热。抬手擦汗时指缝晃过一个人影,忙放下手细看,一边扬声喊,“姑娘,家里来客了。”

      雪芙坐在檐下挑豆子,黄澄澄的豆粒放在竹箩里,颗颗圆润可爱。听到声音抬起头,看清来人,一脸惊喜道,“江大哥,你怎么有空过来?”

      江庆元与姚家本是同村,与姚大哥是少时好友,后来进了县衙当捕快。虽说同住县城,但江庆元一心扑在公务上,极少有时间走动。雪芙起身将他迎进屋,春草上前接过他手中的筒骨和糕点,进厨房沏了壶茶出来。

      “我巡街时听说昨日玉堂大街有位老翁被撞倒,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姚老爹,”他身上穿着公服,应是下了差匆匆赶来,“可看过大夫了,伤得可重?”边说就要进房去看。

      “江大哥稍坐,”雪芙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大夫说伤到了骨头,怕是有几月得躺在床上休养,刚喝了汤药,这会儿正睡着呢,你却来得不巧。”

      江庆元沉默片刻,“据说那纵马者乃是凤翔府沈家的二公子,这等天之骄子生来便金尊玉贵,又怎会知道因他一时恣意给别人带来怎样的麻烦。”他轻声叹息,继而道,“不只他,石经天仗着太守儿子的身份在这峡江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可恨我虽身为捕快,却无能无力,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辜百姓受害。”说到此处,他双拳紧握,显然痛恨至极。

      雪芙知道他素来有些侠义心肠,嫉恶如仇,一心想要建功立业,不由出言劝慰道,“江大哥且莫灰心,多行不义必自毙,石太守既然教子无方,说不得哪日官帽被摘也未可知。到时新太守上任,自然会有大哥的用武之地。”

      “也只能这样想了。”江庆元不欲多说,坐下喝了一盏茶,这才看向雪芙道,“这段时间周景年那小子可来找过你,两家可商量了婚事何时开始操办么?”

      雪芙微觉奇怪,江大哥并不会无故问起这些,只如实道,“上月他回家时我正病着,想来并未找过我,至于婚事,只是口头婚约,操办婚事更是还未说起。”她说完,见江庆元脸色古怪,不由道,“江大哥可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么?”

      江庆元回想起遇见周景年的场景,他自己就是男人,自然清楚一个男人讨好女人时的神情姿态。可是这话却不能直接对雪芙说明,需得婉转着来,因而只斟酌道,“我在城中曾撞见他与一女子相偕而行,两人看起来关系颇为亲近,但据我所知他是家中独子,应当并无姐妹才是。”

      不是姐妹,那就只能是意中女子,说到此处,事情显而易见,周景年虽然是她姚雪芙的未婚夫婿,但现在却与旁人有了男女之情,而且看起来时日已经不短。两人一时沉默,江庆元没说的是,他其实隐约猜到了原因。

      周景年虽然只是古董铺的伙计,但据说长袖善舞,颇得掌柜器重,兼且在外行走见多了浮华,自然不甘一辈子居于人下。雪芙做为妻子,单论品貌自是足以与周景年相匹配,但如果有捷径可早得富贵,周景年自然不会放过。说到底,对待感情男人永远比女子更加心狠,或者说,在男人看来,感情永远也排不到第一位,这一点,在他自己也是相通的。可是面对雪芙,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些话来。

      雪芙身子僵硬,回想起当初,他清俊的脸上笑意温柔,满是柔情地唤着她阿芙妹妹,如今竟然全都改变了么?她努力挺直脊背,抬起脸深吸口气看向江庆元,“多谢江大哥告知,这件事,还望大哥不要向我的爹娘提起。”

      江庆元皱起了眉头,依他看事情已经出了,现在最好是两家将婚约解除,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但看雪芙脸色,只好将话按下。

      送走江庆元,雪芙坐在石凳上怔怔出神。原来竟是这样,前世里一些她原本快要忘却的事,此刻却清晰浮现在脑海。她想起来,那女子她前世大约也是见过的。当时周景年的母亲突然犯病,周家只一个小丫鬟,遇事主意全无,只顾着抹眼泪,是雪芙请来大夫,又到他当差的古董铺子里去寻他。

      那时她满脸焦急跑进店里,只为了及时将周母发病的消息告诉他,因为她知道,周景年被寡母带大,事母至孝,若是此次周母真有个什么好歹,他必定会自责后悔。然而周景年看见她突然出现,脸上竟然全无惊喜,神色慌张,见他如此,身前的女子转过脸来,定定地注视着她。

      可那时她多天真啊,只以为是哪位好奇的客人,并未多想。等周景年将她拉出店外,她也未在意,只顾着告诉他大娘病了,请他快些家去,哪知周景年虽是着急,却催她先走,说是要寻掌柜请假,稍后便回。

      雪芙不愿他为难,只得独自出了店门,也是在回来的路上,她遇到了石经天。想到此处,她闭了闭眼,冷意遍布全身,激起阵阵颤栗。

      周景年,如果……如果前世他能直承心意,说他已经另有所爱,她姚雪芙自当与他断情绝意,再不纠缠,又如何会前去寻他,甚至为此招来泼天大祸,殃及家人。现在回想起来,那女子珠围翠绕,衣裙华丽耀眼,想来身份不低,既如此,也就能了解周景年为何害怕她突然出现,必是担心她道破身份。若是知道他竟有一个未婚妻在,那女子岂会善罢甘休,说不得他的富贵梦转眼成空。

      雪芙冷笑连连,似这等朝秦暮楚,背信弃义之辈正该让他鸡飞蛋打,也让他尝尝求而不得的痛苦,稍慰她前世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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