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成为白月光后》月饼脸

3、第 3 章

　　姚雪芙纵然心中有万千愧悔不甘，然而在姚家人面前却不能表露分毫。

　　如今姚老爹有伤在身，身子本就不好，至于姚娘子，一生未经风浪，些许小事便能让她郁结在心，若是将周家之事如数告知，不但于事无补，反而更添愁烦。因此，姚雪芙每日里依旧忙着豆腐铺的生意，寅时起，亥时睡，做梦都在磨豆腐算铜钱，周景年的事倒先抛在脑后了。

　　这天，姚记豆腐铺里依旧是人声喧嚣，宾客满座，雪芙脚不沾地，忙乱中鬓角生汗，香腮泛红，更添几分丽色。

　　她刚招呼完一桌客人，抬头间见周母被丫鬟搀着进了豆腐铺大门。她头戴抹额，一头泛白的头发抿得整齐，脸色皱纹深刻，比起同龄人显得老态。周母半生艰辛，早年丧夫，孤身一人把儿子带大，因绣活做得多，这几年眼睛越发不太好使，出入要人陪同。

　　为此周子期特地从人牙子手里买下了一个半大丫头，平日照顾寡母生活起居，周子期为人如何且不说，但孝顺却是在如意巷里有名的。

　　姚雪芙迎她进门，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大娘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又问过丫鬟两人还未用过早饭，便让香蕊端上两碗豆花，照例加了周母爱吃的调汁，亲手端到她面前。

　　周母不忙吃东西，拉了雪芙一同坐下，“你爹的腿可好些了？听说这些日子都是你们姐妹在店里，你娘呢？”

　　“爹年纪大了，如今伤筋动骨，自然大伤元气，他身边要人照顾，春草毕竟小些，怕是有很多地方照顾不到，我便让娘陪着他了。”雪芙顿了顿，“虽然店里客人多，但我们都是做惯的，倒也不觉得很累。”

　　周母闻言轻哼一声，刻板的脸上现出不满，说话也没好声气，“现在不觉得累，老了才知道坏处，你可是要做周家媳妇的人，一丝一毫都是金贵的，可不能任性糟蹋。”歇了一歇，又接着道，“你娘也是，果真儿子都是金贵的，女儿是别人家的人，棠哥儿虽然还小，但总能帮着做点事吧，怎么他也不见影子。”

　　雪芙挂着淡笑的脸色落了下来，“大娘这样想可就错了，我娘儿女俱全，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平日可没见厚此薄彼的。再说我爷娘含辛茹苦养大我们姊妹，如今正是我们报答的时候，不过帮着做点活，不能报答万一的。”

　　周大娘习惯了雪芙平日恭敬柔顺的样子，哪料到现在竟然敢反驳起她来，板起脸道，“既然你这样想，我也不同你多说，我倒要回去问问子期，他想要你这样忤逆不孝，不敬长辈的媳妇不成。”她硬着声，拿起拐杖作势要离开。

　　本来以为听到这句话，姚雪芙无论如何也要向她低头服软，毕竟自己的儿子和她青梅竹马，人品样貌俱全，能得这样的相公是她的福气，哪里舍得丢呢？心中正得意，哪知雪芙袖手站在一旁，见她满面怒色却并不阻拦，依旧平静道，“大娘最好回去问清楚，若是子期心中有更好的人选，还请早些告诉我才是，我可不愿平白领受无关人的指教。”

　　周母闻听此言，原本怒气冲冲的脸一僵，眼神闪躲，突然露出几分心虚来，杵着拐杖便往家走。雪芙原本只是借机试探，看到她的神色，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看来这个婚约是早晚要作废的，她要早做打算了。

　　夜色深沉，偶听见几声犬吠，香蕊打着哈欠从廊上过来，看到雪芙房里还亮着灯，她略站了站，伸手敲门。雪芙已经散了头发，回廊的风刮过，带起她身上的香气，香蕊忍不住伸鼻嗅了嗅，阿姐身上长年带香，就算沐浴过后香气依旧不散，这也是她一直羡慕的地方。

　　雪芙侧身让她进来，奇怪道，“怎么了，之前不是嚷着困了，这会子怎么不早点睡？”

　　“那你呢，忙了一天了，怎么还没睡？”她觑着姐姐的脸色，“阿姐还在为周大娘的话生气吗？虽然周大哥事母至孝，但他与你感情深厚，阿姐大可不必担心周大哥会因为他娘改变心意的。”

　　雪芙心下轻哂，纵是再深的感情，照样比不过荣华富贵。有些时候她会想，权势的滋味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一旦尝过的人就不愿舍弃，而拥有它的人为什么就要为所欲为，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如果有一天，她成为那个拥有权势的人，到那时，她又会是什么样子。

　　雪芙一笑，并不多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自然清楚，我也没有在担心这件事。”

　　香蕊不相信，幼嫩的脸上现出忧色，“阿姐何必逞强，这么晚还不睡，不是有心事是什么？”

　　雪芙这才明白过来，心内不由一暖，侧头示意她往桌上看，香蕊这才注意到炕桌上放着账本和算盘，她脸一红，“你不早说，亏我还担心……”说到这里，不好意思地顿住，脚步飞快旋身出了门，“我先睡了，你病刚好，还是早点休息吧，要不然娘又要操心了。”

　　雪芙看她走远，伸手关了门,静夜里打更声飘得愈远，她躺在榻上，却依旧没有丝毫睡意。

　　她没有忘记石经天始终是个隐患，虽然她自病好后一直深居简出，但谁也说不准他会不会突然冒出来，之前她因为与周子期有婚约，总想着只要完婚后说不定石经天就看不上她，但是现在既然周子期已经变心了，那她就要重新物色婚约对象，只是这件事急也急不来，只能慢慢等待时机了。

　　当务之急是先把婚约解除，然后才能名正言顺谋算婚事。宜早不宜迟，第二天姚雪芙就趁着店里不忙时往玉堂大街去了。

　　周子期在一家古玩铺里做伙计，因识得些字，人又颇机灵，据说年前已经升到管事。因为前世的事情，这次出门她格外谨慎，一身素净衣裳，满头青丝只用一根木簪挽起，再将幕篱带上，这才登上了驴车。

　　玉堂大街行人如织，车马相连，雪芙听着车外的喧嚣声，心情竟然十分平静，颇有尘埃落定之感。驴车走走停停，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到了珍宝斋门前。

　　“姚姑娘下车吧。”姚雪芙掀开车帘，一眼就看见一座三层小楼，雕梁画栋，翘角飞檐，门前高挂的匾额上，金粉涂饰的珍宝斋三字在日阳下熠熠生辉，气派无比。珍宝斋楼高三层，进出皆是显贵，但据说能上到三楼的人寥寥无几。

　　赶车的伙计待她站稳，自去将驴车赶至道旁的巷子里，姚雪芙一身素衣，进了珍宝斋大门。

　　门前的伙计看到雪芙，虽然看穿戴就知道这女子不过是普通百姓，珍宝斋的东西是万万买不起的，但有客上门，依旧摆出笑脸迎出门外，“姑娘想买什么，小店字画玉器琴谱珠宝应有尽有。”

　　他惯例招呼，走得近了才发现这女子生得一双好眼，形似桃花，眼瞳清亮，看人时仿佛脉脉含情一般，心不禁一跳。

　　雪芙一笑，洁白的面纱微微晃动，让人忍不住想随那清风一窥底下的容颜，“我此来是为找人，伙计不用招呼了，不知周子期此时可在店内？”

　　“周管事？”伙计上下打量她几眼，“我今日还未见过他，请姑娘稍待片刻，我帮你问问。”说着转身就要去寻，恰此时楼上下来两个人，但见得是一老一少，老的是富态身，少的是风流貌，雪芙眼角一瞥，未免多生事端，低头退至一旁。
　　却说那伙计见着掌柜下楼，人也不去寻了，几步上前附耳在那老爷身边，不知说了什么，田掌柜眼睛一眯，目光深沉打量着姚雪芙。

　　姚雪芙心内正不安，恰此时只听得一道声音，“姚姑娘来此可是来找沈某，莫不是姚老爹病情有变？”

　　沈遇一眼看见立在堂前的女子，虽然装扮不同，面覆纱巾，但那身形眉眼，仍认出正是日前姚家女儿，只忘了姓名为何，出现在此又是为了何事。

　　姚雪芙此时方抬头，两人目光相对，却说这人是谁，原来竟是那凤翔府沈家的公子，沈府生意遍布宁州，在这珍宝斋遇见倒也不算奇怪。

　　无论如何，见过一面也算是熟人，况且之前自己一时情急，对这沈公子多有失礼之处，此时听得他问，便回道，“多谢沈公子关心，阿爹虽然依旧卧床，但伤病已经好转，并无大碍了。”话音一转对那田掌柜道，“我今日来是为寻人，若是扰了生意，倒是我的不是了，还望掌柜勿怪。”

　　田掌柜如何想到这女子竟然还与沈公子相熟，当下变换出一张笑脸来，“姑娘万勿多心，方才伙计已经讲明原委，只是你来得不巧，周管事昨日便往邻县接货去了，至今未归，你要寻人怕是见不着了。”

　　姚雪芙微觉失望，但人既不在，多留也无用，“多谢掌柜告知，只是还请掌柜帮忙带个口信，我是他邻家妹妹，姚记豆腐铺的，烦请告诉他有事找，我在如意巷等他。”

　　沈遇看那女子上了门前的驴车，一旁掌柜觑着他的脸色道，“主子，前几日我刚到手一件好东西，还要您帮忙掌掌眼，不如我们去听雪阁煮壶茶，您顺便帮我看看？”

　　“改天吧。”沈遇今日并无兴致，说着大步出得门去。田掌柜见着他走了，微松口气，自顾走回店内在椅上坐下，一旁伙计忙把茶盏奉上，田掌柜揭开盖，想起什么，抬眼问那伙计，“周子期今日没来店里？”

　　“并未见着。”田掌柜阴沉着脸，茶盏重重顿在桌上，想到昨晚上女儿说要去城外芙蓉园中赏花，“去，去芙蓉园找找，若是见到他，马上给我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