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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大寒 ...

  •   正如松田医生所说的那样,病发后不过短短一周时间,幸村就已经连独立行走都做不大到了。
      从双下肢逐渐蔓延而上的肌无力令幸村别说是下床,单进行抬头这一动作都十分艰难,还有由颈肌、呼吸肌无力而导致的呼吸受阻。近几天,更是因为累及面神经致使出现了表情减少等一系列症状。
      哪怕是三船教练介绍来的艾伦斯教授,也拿着幸村的病例连连摇头。
      “恢复成普通人的程度肯定是没问题的。”他拧眉对幸村父母说到。“格林巴利综合征听上去可怕,但致死率只有百分之三,主要还是由于呼吸衰竭、感染、低血压、严重心律失常等并发症。就算没有我参与治疗,以金井医院现有程度来说,罹患该病症的多数患者神经功能都会在得到治疗后的数月内基本恢复,只少数会遗留持久的神经功能障碍。”
      “我刚刚所说的一切,都建立在恢复成‘普通人程度’的前提条件下。”发现幸村父母陡然放松下来的神情,艾伦斯教授语气郑重。“想要让身体恢复到可以进行体育运动的状态,以幸村君目前的情况来看,则必须进行手术。”他顿了顿,补充到。“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三十。”
      幸村母亲靠在自己先生肩头,嘴唇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在幸村父亲尚且坚持的住,他一字一顿问道。“也就是说,如果接受手术的话,我的孩子就会有百分之三十的几率再次拿起球拍站上赛场,对吗?”
      “不。”艾伦斯教授有着德国人一贯的直接和冷硬。“实打实的说,这百分之三十成功率的意思是,在我主刀的情况下,活着下手术台的概率。想要再度拿起球拍,还要看他术后的恢复情况以及复健情况了。”
      “也就是说,做手术的话,我的孩子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会……”
      “会死。”
      “我们不做手术!就保守治疗!”幸村妈妈被这两个残酷的字眼吓坏了。
      “那就连复健的机会都没有。”艾伦斯医生回答的直截了当。
      商讨后续治疗方案的众人都没发现,平躺在病床状似熟睡的幸村眼角滑下一抹晶莹。
      ……
      自幸村住院以来,真田便以三天一次的频率往返于东京和神奈川。不过,今天的真田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跟着的那一长串小尾巴。
      “偷偷跟来是不是不太好?”桑原不负立海良心美誉。“真田都说了让我们这两周先专心训练,等幸村那边安顿好了再去探望…”
      啊啊~搭档太老实怎么办。丸井右手一抬搭在自家搭档肩上,酒红色头毛蹭在他肩头毛茸茸炸起好几缕。“幸村住院已经一周多了,再怎么都安顿好了啊!我都好~久~~没见到幸村啦!”
      切原在一旁愤愤嘟囔。“肯定是真田副部长想要独占幸村部长才把我们用训练困在学校的!”
      其余众人也纷纷点头。是啊是啊,两年来大家哪个不是每天玩闹在一块儿的?这猛地许多天不见,是真的打心底里想念。
      “但是……”桑原还是不放心。
      “没有但是!”丸井一蹦三尺高,跳起来捂桑原的嘴。“训练什么的明天翻倍补上,今天我一定要见到幸村!”他想起今早被大伙儿撕碎扔进社办垃圾筐的神奈川网球周刊。“才不能让那些混蛋随意拿几张照片就到处乱说动摇军心!幸村是没有死角哒!立海三连霸也是!”
      缀在身后成功混进医院的一行人,鬼鬼祟祟躲在拐角记牢真田进的是哪一间病房。
      “好,等真田副部长离开,我们就大大方方进去然后和幸村部长告状!嘿嘿嘿~副部长被罚跑的概率是多少呢柳前辈~”切原满脸期待。
      “0.01%。”不用计算,柳就能得出结论。“还有,你声音再大一点,病房里能听见的概率是63.7%,赤也。”
      丸井捧着自己做的小蛋糕,噗嗤噗嗤乐。
      “不过,幸村君究竟患的是什么病?”柳生推推眼镜,心里有些不安。“据真田君所说,幸村君从昏迷中苏醒也有一周多了,怎么还没出院呢。”
      “应该是太辛苦了吧幸村部长他…”切原挠挠头,平日里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小孩显得十分内疚。“我上次考试成绩被部长知道后,没两天他就病倒了……不过我这段时间有认真学习!英语周考我及格…唔!?”
      他的话被仁王打断。“嘘!你们听。”
      ???
      一帮大小伙子悄摸上前几步,把头凑到门边,静静听——
      “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让你接任部长而已。”我只放心把全部心血交给你。
      “你在胡说些什么东西!!!”
      门外众人亦是满目震惊。柳眼疾手快拎住丸井和切原的后脖领,制止他们想要闯入门内的举动。柳生仁王一人一个从柳那儿捞过激动不已的家伙,接着捂住他们的嘴,继而转身压住免得他俩再冲动。
      “不是胡说。”幸村半卧在床,望向窗外。“我这副身体,继续担任部长也是德不配位。”
      “只要接受治疗,就还有机会重新……”
      “没有这个机会了,真田。”幸村低下头盯着自己放在被子上的双手。“再也没机会了……医生说,我想再拿起球拍,就只有接受手术一条路可走,但是成功率不到三成。”
      “如果不试试看,就没有成功率。”真田不忍幸村如此情状。他明明在笑,眼角是一贯的弧度,嘴角也如往日般微微翘起,可真田就是能感知到,幸村的灵魂已经被飓风撕扯成一片片,散落在地。“你说网球就是你自己,哪怕病情危急你都硬挺着不愿意改插呼吸机,还……”
      “不一样的。”幸村缓缓开口。“不是我们以为的恢复如初,接受手术的话我有七成可能下不来手术台。”艰难抬起头,脖颈却无力支撑头部的重量,他仰倒在身后的靠枕上。
      “这个病已经夺走了我的网球,我的绘画,就连给花浇水,真田,现在就连浇水这种事我都做不到……它把我的一切都抢走了,好歹,得给我留条命在吧……我只是想活着而已,我想活下去有什么错!?”
      “幸村…”真田深知,哪怕在这样说着,幸村也绝对是想手术的。只因他的眼眸里,还有想要冲破重重束缚的未燃尽的光,灼热且明亮。
      “啊,说不定就如同杂志上说的那样。我就不应该打网球,我也再走不出这间病房,选择追寻胜利的道路从根本上就是错的!一年级部长违逆规则骄横自满、‘灭五感’毫无道义罔顾人伦,是我执念入骨咎由自取!如今的一切都是我该得的报应!”
      幸村已然在崩溃边缘,不能再让他继续钻牛角尖!真田右手紧握,挥拳打在幸村左颊。病重的少年根本无力支撑躯体,顺着力道倒伏在被子上。
      顿时,空气都仿佛粘稠起来。两人一卧一站,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下一刻,真田俯身上前环着他的肩将人扶起护在怀里,就像幼时的每一次。
      若我的肩膀足够宽阔,若我的身形足够高大,若我能拥有更多的力量…那么,我所挂心的眼前人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受到伤害?
      幸村靠在真田胸腹语调喑哑。“抱歉…刚刚那些话……”
      “听我说,精市。”真田语气强硬满含笃定。“你会走出这里,也能再次握住画笔站上球场。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拦幸村精市前进的脚步,但一切的前提都是你接受手术。”略微后撤几分,真田托起幸村下颌直视他棕色的眸子。“不到最后一刻,就永远不要放弃啊。”
      啊,是啊,就是这样。幸村精市永远能从真田弦一郎身上汲取到无尽勇气。
      平静下来,看着自家性子同幼时无二的幼驯染,幸村不由失笑。“我知道的,其实我本就想接受手术去搏一个未来。”
      “不,是我说服的你。是在我的说服下,你才愿意接受手术的。”真田语气认真。
      “这不是你该背负的东西!”幸村急了,自家小伙伴怎么是个傻的!?“你知道我住院的消息、照片还有护士医生的零星言语都已经被发在杂志和网路上,这里并不是完全无死角!刚刚这些话要是被人听见传开,再添油加醋几番,那在外人眼里,你就是在劝我去死你懂吗!世人言语如刀!”
      同伴的生命并不是年仅十四岁的少年能承担起的重量。况且,用最轻松的方式拉立海下神坛,顺带着还能折进去两位正副部长,对其他学校的那些大人而言,是一笔最划算不过的买卖。
      轻轻拍着幸村后背,真田语气柔和的不可思议。“你右肩两指处的疤,是练习网前球的时候撞在网柱上留下的;双膝上方的暗色是对拉的时候一次次摔倒反复蹭的;脚底的茧子是层层水泡磨的……”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很正常啊,大家身上不都有吗。”幸村奇怪。“你身上不比我还多。”
      “是啊。小时候我俩练球,基本上都是我伤的最重,也回回都是你背我回家。明明我比你高还比你重,路又那么远…”
      幸村反应过来。“这不一样。”
      “是一样的,精市。起码现在这个负你前行的机会,你要给我。”
      “在说什么傻话啊……”哪有选择和掉进深渊的人共沉沦的?“我们不过是、朋友而已。”
      “不。你是我的责任。”真田斩钉截铁。“幸村精市是真田弦一郎的责任。”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会是我所想要的那个结果吗?
      “决定权掌握在幸村精市手中。幸村精市永远可以在真田弦一郎这里得到他想要的。”
      啊,真好。
      幸村努力把自己往真田怀里埋了埋,遮住耳尖的红。
      心跳在加快,呼吸也变得艰难。就目前的身体状况,本以为能得到期待已久的回应就此生无憾,可是呐,幸村感知到自己的贪婪正在心间横冲直撞不停叫嚣:我还想要更多。倘若我活下来,我能得到更多!
      “呵,那我很重吧?”幸村呢喃声中好似裹着笑意。“说不定要这样背着我走一辈子哦?”
      “是很重。”真田是一贯的严肃认真。“而且途中雨很急,风也强劲。”他的眼里满满全是幸村的身影。“我走不快的,所以精市你一定要搂紧我,千万千万别松手。”
      “好。”就像以前的每一次。“我和网球部都,辛苦你了。”
      回应也一如既往是熟悉的几个字。“不必在意。”
      待真田从病房出来关紧房门,他却像是一具失去引绳的木偶,整个人泄力向下倒去,可又在跪地的前一秒支撑住自己的身躯。
      不能倒。真田想。幸村在我背上呢,我不能倒下。
      他浑身颤抖双手撑地,挣扎着不让自己双膝触底,就如同将筹码全部捆在身上的赌徒,好似‘跪倒’和‘认输’有着相同含义,而这个举动则会令他输到倾家荡产一无所有。
      不在幸村眼前的真田,才真正流露出属于少年人的情绪,彷徨且无助。强自起身,少年眼底漫上孤注一掷的疯狂。
      “精市……”他深吸口气,喃喃自语道。“网球部不会输,你也不会…我必须赢。”
      眸中凝起猩红之色,真田往日周身缠绕的坚定战意逐渐被凛冽杀气所取代。“谁都不能阻我拿下胜利!”
      扶着墙壁蹒跚前行,仿若有什么看不清摸不着的东西沉沉压在他的肩上。慢慢的、渐渐地,一步步,他的脊背恢复笔直,他的脚步愈发刚毅。
      直到真田走远,隐于角落的伙伴们才出来,他们低着头,无人做声。
      前半程幸村同真田的争吵因为音量过大被他们一字不漏听了个全,那声声嘶吼刻在众人脑内心间无法磨灭。‘想活’、‘死亡’,还有最后一句中的‘报应’…在以前,他们根本就不能想象这些词语会从幸村的口中吐出。
      俄顷,丸井抬头,脸上是干涸的泪痕。他环视自家伙伴,话语从嗓子眼里挤出。“我们不会让任何与‘失败’相关的结果传到幸村耳朵里。”
      赤也蹲在另一边,仿若一头觉醒的野兽,气息可怖。“常胜立海决不容赦胜利以外的所有可能。”
      “我们有必胜的理由。”柳生不复往常的冷静。
      “也有必胜的实力。”仁王攥紧球包背带,将头抵在柳生肩上,不让人看见自己的神色。
      桑原把手放在丸井头顶,似是在安抚自家搭档,又像是在从搭档身上汲取力量。“没有人能从我们手里夺走属于幸村的东西。”
      “走了。”柳从地上拾起笔记本。“回去训练。”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大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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