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莓》时窈

47、献世

　　“当初换教室是贺逸飞帮我把书搬上来，我们班团员活动的海报、横幅也是他帮我设计、打印制作的，没收我一分钱。”
　　“你说得对，我是和他关系好，但那和学长没关系，只因为贺逸飞很好，帮我很多忙。你从初中到现在帮过我什么？如果你是我，你选择借给谁？”
　　“退一万步说，笔记是我的，我想借给谁就借给谁。”
　　最后云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我！就！是！不！想！借！给！你！”

　　女生面颊泛起尴尬的红晕，嘴巴微张，半天说不出话。

　　云粹捧着书，绕过她回班。

　　葛敏教育她出门在外靠朋友，教育她要亲人和善。
　　云粹和别人在相处中有不适，都自己找各种理由化解，自己哄好自己，很少和人辩驳，更不会如此直白地戳破。
　　是季晫恒教她‘包容不讲理的人就是变相伤害自己’。
　　接连两次回嘴让云粹体会到反击的快乐。
　　不喜欢她的人，无论她怎么包容，他们也不会喜欢她，何必在意他们会怎么想，只管反驳就好了。

　　云粹站在走廊，对着高三教室，仰起头，和煦暖阳落在脸颊，温热的风轻轻拂面，浑身顺畅。

　　—

　　辅导结束，他们还要返回夏江大学，大部分学长、学姐第一节晚自习结束就离开了，只有季晫恒每次都留到最后。

　　晚自习结束，云粹背包下楼，绕教学楼一圈，从小道绕到操场。

　　她和季晫恒约在这里见面。

　　下课时间，操场很热闹。
　　云粹不想让人看到，坐在主席台后面的花坛等，把位置通过短信发给他。

　　等了会，他挎包走过来。

　　云粹招手，“我在这里！”
　　“看到了。”季晫恒颔首，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划开聊天界面，“‘你下楼绕过教学楼，往小道走，我坐在宣传板后面的第三个花坛等你’。云粹。你看你这发的，像不像卧底接头？我是不是还得对暗号？”
　　“哎呀。这安静嘛。”

　　季晫恒握住她手腕，半拉半拽地扯起来，手绕到背后，随手抽出一本书，拍打她后腰，“校服都沾上白灰了。”
　　“没事。这套校服是要换洗的。”

　　云粹两手背到身后，随意拍掉臀部的灰尘，扯开书包，拿出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送你的生日礼物。提前祝你十九岁生日快乐吧！”
　　“谢谢。”
　　“是睡眠眼罩！”
　　“直接说？不给我留点惊喜。”
　　云粹挠头，“我、我没想那么多。看你朋友圈说到期末室友会熬夜复习。想着如果别人开灯，你不好睡，送你个眼罩挡挡光。”
　　“这么关注我？”
　　“就……刚好看到嘛……”

　　季晫恒掐她右脸，“我的小兔子真贴心。”

　　多添加的两个字像是直接把云粹划到他的专属领地里，云粹心尖痒，耳朵发烫，笑着拨开他的手，“这样掐，脸会歪掉的。”

　　“那这边也掐一下平衡。”季晫恒伸手。

　　云粹躲闪。

　　他往前迈进一步，一手虚环住她的腰拦住后路，一手覆在她左脸，拇指贴着肌肤蹭，“我摸摸，是不是真的两边不一样了。”

　　“好痒。哈哈哈。不要弄啦。”
　　“云粹……”
　　“嗯？”

　　云粹后腰有块痒痒肉，特别敏感，只要碰到，便忍不住笑。这刻，季晫恒摸她脸颊的手落下，两手轻圈在侧腰，贴着校服，若有似无地碰着肌肤。

　　他真的抱住她了。
　　像情侣那般。

　　紧张情绪盖过生-理-反-应，明明那么痒，那么想笑，那么想缩脖子，可身体僵硬得像雕塑。

　　她咽唾沫，打磕巴，“怎、怎么了？”

　　她抬眸。

　　天上的月亮是弯的，他的眼尾也是弯的。
　　残月凄冷，而他的笑好甜。

　　“马上要高考了。”
　　“嗯……嗯？”云粹先点头，又疑惑地喃喃，“我不是今年考。”
　　“我知道。如果是你该多好。”
　　“嗯？”
　　“不要咬唇。”
　　“哦。”
　　“云粹。快点考来夏江吧。大学很好，有好吃的食堂，有自由的课程安排，宿舍都比高中大两倍。到时候就没有年龄的限制，你会认识很多新朋友，也可以做很多事。”
　　“嗯！我会努力的！我会考上夏江医学系！我会去找你的！”
　　“好。我等你。”

　　季晫恒松开手，从兜里掏出一盒笔和书店代金券，“给你的。不知道送什么好，就送点实用的吧。这些足够你高三用。”
　　“谢谢学长！”
　　“提前祝贺你成年，祝你生日快乐，我的小兔子。”

　　**

　　五月末，学校的电子屏二十四小时滚动高考祝福语，宣传板也换成心愿墙，上面有高三学生的理想大学，也有学弟学妹对他们的祝福。

　　在这种浓厚的考试氛围里，云粹跟着紧张，仿佛下周参加考试的是她。

　　高三放温书假了。

　　不少人选择回家复习，高三宿舍空掉一半。

　　云粹接到贝嘉妮的求助短信——
　　[贝嘉妮]：宿管说我们高三换去的那个宿舍空出来了，现在可以往里面搬！
　　[云粹]：你要回学校了？
　　[贝嘉妮]：我的课程还没上完呢。周五学校要清空教室做考场，我会回去清理教室的书，顺带搬宿舍。但社团那边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整理一下？
　　[云粹]：可以呀。
　　[贝嘉妮]：观影协会有几张写我名字的影碟。你帮我整理一下，放到我班级的储物柜里，储物柜的密码是我生日。
　　[云粹]：没问题！我今天午休去整理。
　　[贝嘉妮]：感恩！贺逸飞有钥匙，你找他拿。

　　—

　　午休时间，云粹先拿了钥匙，再去社团活动室。

　　活动室门虚掩着，她叩门，没人回应。

　　云粹推门进去。

　　估计是高三学生来这找东西，把社团活动室搞得像台风过境般乱七八糟。沙发被推到前面，紧贴着电视机柜，有个假山纸板横在沙发和柜子中间，不知是什么剧的布景。

　　这明显是隔壁戏剧社的东西，怎么放这了？

　　布景是纸板做的，云粹以为很轻，用劲一提，假山纹丝不动，她低头，发现下面绑着石块，特别重。

　　她放弃了，迈开腿，绕开一堆障碍，去后面的柜子找东西。

　　私人带来的影片有写名字。

　　她掏出手机，把找到的影碟名字发给贝嘉妮，询问是否找齐全了。

　　她后退两步，蹲在地上，背靠柜子等回信。

　　活动室倏地门被推开。

　　听声音是楚锐和陈冶。

　　面前的假山纸板有半间教室那么大，严严实实地遮住云粹。她站起身，要出去和两人打招呼。

　　可小腿发麻，意识站起来，身体却不听话地瘫坐在原地。

　　被外面的人提及姓名，云粹撑在地板的手立刻缩回来，屏气凝神，身体蜷缩，躲进纸板的阴影里。偷听的毛病一旦养成就很难戒掉，也可能是特别在意这些人会怎么评价她。

　　楚锐和陈冶的东西已经整理完。
　　两人边核对边聊天。
　　陈冶问：“这次高考你参加吗？”
　　楚锐耸肩，“本来不想考。但我爸说还是考一下。你呢？”
　　“我不考。明后两天再享受下高中宿舍就回家啦！你什么时候搬宿舍？”
　　“就这两天吧。”
　　“出|国前想组织几次聚会，不知道季晫恒有没有时间。他今天好像会去上辅导课，晚上问问。他真奇怪。不是说医学系课表很满，还来上什么辅导，又不缺那几个钱。”
　　“他哪是上辅导，是来泡学妹的吧。”
　　“嘶……云粹吗？”
　　“他想找别人也没机会吧。云粹黏那么紧。”
　　“我之前问过季晫恒，他说觉得云粹挺有意思的，还帮他照顾小狗。应该不是喜欢云粹吧。呃，她有点……”
　　“他俩又不在这，有什么你不能直说阿？”
　　“云粹长相一般，穿的也有点土，就是成绩不错。”
　　“嗐。穿着可以换，长相也能打扮，这些都不重要。她手段可是够厉害的。”
　　“怎么说？”
　　“她爸爸是残废。在给人看停车场呢。难怪这么上赶着追季晫恒。我上次去商场遇见她和她爸爸，她都不敢认爸爸。”
　　“真的吗？”
　　“我亲眼看到的。她爸坐着轮椅呢。她低头跑掉了。我觉得奇怪，就问她爸爸。她爸爸竟然说不是他女儿。真是一家子为了嫁进季家好拼命啊。服了。”
　　“阿这……季晫恒家会同意吗？”
　　“不会吧。”
　　“那个姜映月家什么情况？”
　　“她爸妈就普通职工吧。她没怎么说过她爸妈，但我见过，她爸妈可不是残废。云粹她爸两条腿都没有了，不能走路的！明显是冲着季晫恒的家境来的吧。季晫恒看不出来，他家里还看不出来吗？怎么可能同意啊！”
　　“也是。残疾人可麻烦了。不止是钱的问题，以后成为一家人了，还得照顾他……”
　　“东西拿好了吗？”
　　“嗯。走吧。”
　　“锁门吗？”
　　“留着吧。”

　　两人的声音随着脚步声远去。

　　活动室回荡着云粹的微弱抽泣。

　　她蜷缩在纸板后，捂着嘴，肩膀抖动。

　　她不知道爸爸因为怕给她丢人，否认过两人的关系。

　　季晫恒：云粹，到大学可以做的事有很多，比如……和我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