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献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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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系的课程满，他来的时间很随机，有时候早，有时候晚。
不管云粹要不要去找他，每次季晫恒都会给她发短信，告诉她什么时间到学校。
今天也不例外。
可云粹哪有脸去见他。
[季晫恒]：我到学校了。
[云粹]：嗯！今天数学作业好多，我不去找你啦。学长早点回学校休息吧。
季晫恒晚回宿舍又不是因为她，这句话好多余，云粹的手指下意识地摁住信息框要撤回，想起这是短信，没法撤回，轻声叹息，收好手机。
第二节晚自习，云粹照常拖着椅子坐在走廊背书。
留在学校复习的高三学生搬到专门的备用教室，对面高三的教室全部空掉，作为考场封闭。
云粹觉得那边安静，拖凳子往那走。
经过年段办公室时，有个学长恰好开门出来，两人互相点头打招呼。
学长说：“季晫恒已经回去了，不在办公室。”
云粹愣了几秒，慌乱地回：“我不是找他。我只是要去那边背书。教室没法读出来。”
学长侧身让道。
云粹拽起凳子，小跑两步。
这个学长不是本校毕业的，才来上两周辅导就认识她，知道她进办公室是去找季晫恒。
难怪别人会觉得她黏着季晫恒。
好像真的是这样。
无论她如何掩饰，如何想办法避嫌，想见他的心，喜欢他的情绪就是这么明显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她坐在走廊叹气，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袋里反复回荡这几天别人的议论。
楚锐的话最扎心。
小学时，云粹真的做过类似的事。
她背靠墙壁，仰着头，慢慢闭上眼睛回忆。
云谦不再出席家长会，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她不让。
同学笑他是瘸子，这样的话多了，家长会的通知单云粹只给葛敏签名，家长通讯录也不再填写他的手机号。老师知悉她家的情况，默认是云谦不方便接电话。
云谦那么敏感，肯定懂她的意思，才提出以后家长会都由葛敏去。
云粹越想越觉得那些人是对的。
比起爸爸难过，她更害怕被同学嘲笑、怜悯。
无视康琪儿不喜欢舟奕可，主动接近贝嘉妮的是她，不想让别人知道爸爸瘸腿，刻意隐瞒家里情况的也是她。
她真的好坏，又很虚荣。
“云粹？”
康琪儿拿着书从台阶上走下来。
云粹慌乱地擦掉眼泪，扯出抹勉强的笑，“你怎么过来了？”
“对我还瞒着？”康琪儿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揽住她肩膀，一手盖在她后脑，摁进怀抱。
云粹肩膀颤动，抽抽搭搭地哭。
“心情不好？”
“嗯。”
“因为季晫恒？”
“……”
“嘉妮什么时候回学校？”
“不知道……”
“明天中午开始跟我一起吃饭吧。”
“嗯？”
康琪儿松开手，扶着她肩膀推开，展开手掌贴在她侧脸擦眼泪，“你不喜欢骆雯吗？”
“没有呀。”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们？”
“就……”
两人不同宿舍，朋友圈逐渐拉开，对方有稳定的饭搭子，当初是云粹先找的贝嘉妮，如今没人了再去找康琪儿，有种把对方当备胎的愧疚感。
“云粹，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当然是！”
“那不就成了。我有室友，有同桌，有其他朋友，和你的朋友圈不再那么紧密交叠，这不代表你有事不能找我呀。嘉妮不在，你就来找我和骆雯呗。等她回来了，你再和她一起。”
“有需要却不开口，这算什么朋友呀。”康琪儿戳她脑袋，“亏你现在和贺逸飞那么熟，怎么他的厚脸皮一点没学着。你是怕我拒绝你吗？”
云粹唇线紧绷，“也不是吧。有点不好意思。当初是我先去找贝嘉妮，很少和你一起回家……”
康琪儿没拉凳子，只拿着一本书。
云粹往旁边坐，腾出一半空位。
小学时，康琪儿犯懒，各种活动都不爱带凳子，站累了就和云粹挤一张凳子。
康琪儿的臀部刚碰到椅面，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小学的事，同时笑开。
康琪儿说：“说实话，你和贝嘉妮她们玩，刚开始我是有一点吃醋的。可后来一想，我不愿意留堂，你不和她们就要一个人回家了。我不想你一个人。”
云粹笑，“你不高兴怎么不和我说？”
康琪儿捏起食指，“不多啦。就一点点。”
她拍胸膛，“我的心胸可是很宽广的，好朋友有更多朋友是好事，我也希望你身边不止我一个人。”
“琪儿……”
“粹粹，我们拉过勾的，约定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云粹勾住她的小拇指，“对！”
**
之后两天，本该是季晫恒值班，他却没有来学校。班里都在讨论这事，猜测他是不是去照顾学姐了。
康琪儿瞥云粹一眼。
云粹摊手，“我不会难受的。”
康琪儿难以置信地挑眉。
云粹笑，“我能做的就是认真学习，做好自己，其他的就听天由命吧。”
吃完午饭，两人从食堂挽手出来，迎面碰上贝嘉妮。
贝嘉妮提着两个行李箱，满头大汗地往宿舍区走。
两人过去帮忙。
高三的宿舍楼和国际班的同一栋，宿舍条件差不多。
康琪儿提出想去看看。
贝嘉妮爽快答应，“来呗。我的新宿舍在4楼，和高三火|箭班同一层呢。说不定咱们以后能做邻居。”
康琪儿开始畅想换寝以后的生活，“我晚上可以去找你拿面膜。开学你会来上课吧？”
“会的。”
三人边聊边往A栋走。
A栋很大，大门进去，左边楼梯通男寝，右边楼梯通女寝。
一层的一块公告栏贴满通知。
上面有张警告处分，字有拳头那么大。
云粹眯眼，“楚锐被处分了？”
贝嘉妮早上就看见了，这刻只是撇撇嘴，“他那臭脾气，傲得很，嘴又没把门，可能惹到谁了吧。嗐。这个处分没什么用。他都毕业，搬离寝室了。挂个处分只是警示咱们不能在宿舍区打架的。”
两个人拿着东西上楼。
云粹站在那，仔细读处分——
‘高三十六班楚锐于周二晚在宿舍区打架，严重违反学生条例，给予警告处分一次，并停宿两周。希望其他住宿生引以为戒。’
楚锐的嘴确实欠。
不知道他是跟谁打架，又是怎么打的。
云粹希望他是被人打了。
—
周五晚自习，云粹接到季晫恒的短信——
[季晫恒]：我不会再去学校辅导了。
[云粹]：功课很多吧？期末考加油！
同桌咳嗽，云粹把手机推进书桌堂。
沈健雄夹着文件夹进门，“季晫恒有事不来了。接替的学长是夏江大学生物系的，时间不变，地点改在高一年段办公室。”
“两次月考和期中的综合排名出来了，班长一会发下去。我会找一些同学单独谈话。今天晚自习特权没收，谁都不能提前走。”
到高三就不会再进行班级调换。
提到排名，肯定是和调换班级有关，所有人的心倏地提起，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着谁会走。
云粹手捂在胸口紧张得不行。
这学期她的成绩明显下滑，有点担心会被调换到火箭2班，虽然同是火箭班，可两个班的提高课程有轻微的差别，保送名额也不同。
班上陆陆续续有同学去办公室。
云粹觉得会有她，一直在等。
等到快下课了，她肩膀稍松，以为没事了，没想到班长进来叫她。
“云粹。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
“好的。”
她刚进门，段长就背包离开。
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她和班主任，云粹全身紧绷绷的，像关节坏掉的木偶，走得很慢很慢。
“老师。是要换班吗？”
“你也知道这学期考不好？”
“嗯……”
“别紧张。不是换班。”
沈健雄把旁边的空凳子拉过来，拍了拍椅面，“坐着聊。”
要她坐着聊，这得是多大的事啊！
云粹咽唾沫，扶桌慢慢坐下。
沈健雄拿着成绩单，“开学考排名42，第一次月考50，期中考76，第二次月考57。你是班级九号，高二分班考是理科班的第九名。之前都没掉出过前20。是不是这学期讲课节奏加快，不适应？”
“有、有点吧。”
“云粹，我知道你家的情况，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就……也还好？”
期中考成绩不好，不知道家长会老师和妈妈是怎么聊的。
云粹主动问，“是不是妈妈说什么了？”
沈健雄摇头，“但是有件事我得跟你聊聊。”
“什么事？”
“开学初，我在市图附近的商场看到你和季晫恒挽着手逛街。”
“老师，我……那不是……”云粹瘪嘴，噎住了。
沈健雄拉开抽屉，拿出季晫恒的成绩单，“这是我在教师系统里拷贝的。从入学到毕业，他进步非常多，他班主任现在都在用这个事例鼓励学生。”
“我知道……”
“他找宿管要了宿舍大门钥匙，这样可以早点去班级写题。大课间活动拿着单词本在背诵，困了就用风油精抹太阳穴。你们既然关系好，你应该多问问他怎么稳住心态，怎么把精力都放到学习上。我记得你也想考夏江大学医学系？”
成绩下滑，云粹不自信了，声音微弱：“嗯。”
沈健雄拍她肩膀，“那要好好努力呀。好了，回宿舍吧。”
“老师。就这样？”
“嗯。”
“我会被换班吗？”
“不会。我知道你只是一时失利，很快会赶上来的。对吗？”
“嗯！谢谢老师。”
**
周末，云粹回家，葛敏在炖鱼头汤。
她说：“粹粹读书一周好辛苦，妈妈给你炖个鱼汤补补脑子。鱼汤要比较久，今天晚点吃饭，你回房间休息吧。做好我叫你。”
云粹回房。
这是考得最不好的一次，她却把成绩单贴在最显眼的位置。
她收掉所有漫画、杂志，把关于季晫恒的东西全部锁进抽屉。
昨天和沈健雄聊完，她躺在宿舍想了一个晚上。
她意识到，别人会觉得她是那种小手段靠近季晫恒的人，本质是两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喜欢一个人应该变得更好才对。
但她没有。
季晫恒像一面镜子，通过他，云粹清楚地看见她的缺点，她内向拧巴、爱胡思乱想、有点虚荣、有点清高。
越靠近他，这些缺点越凸显。
优异的成绩包含父母的期望，是她少数可以炫耀的资本，是她自信的来源，也是她改变命运的筹码，绝对不可以失去。
这些成倍放大的缺点正在分散她的注意力。
云粹扣上密码锁，做了十八年来最重大的决定——
她决定不再喜欢季晫恒。
季晫恒，我很喜欢你。
现状却不允许我再喜欢你了。
要变成更好的人，才有爱自己、爱你的资本。
云粹以为会有眼泪，抬手抹了抹，眼角却很干燥，大概身体都在支持她的决定吧。
作者有话说第48章 献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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