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莓》时窈

15、一句到尾

　　“没有。”季晫恒几乎没有犹豫，回答得干脆且平淡。　　
　　贝嘉泽插进对话，“你怎么不问你哥我有没有喜欢的人？”
　　“谁想知道哪个倒霉蛋被你喜欢啊！晫恒哥长得帅，你嘞？！”
　　“我不帅吗？！”
　　“帅个屁。”贝嘉妮甩出菜单，“点单吧，衰哥。”

　　贝嘉泽喜滋滋地接过菜单。
　　反应几秒，意识到她说的是‘衰’而非帅，面色微青，脸拉得很长，“我俩可是亲兄妹，基因差不多，你骂我丑等于骂你自己。”
　　贝嘉妮翻白眼，“亲兄妹也有美丑之分。我们俩就是我美你丑。”

　　关于长相的争论战，从两人牙牙学语时就开始了，是场永远不会有胜负的持久战，两人对此心知肚明，辩论几个来回，默契地转走话题。
　　“锐哥和冶哥呢？”
　　“他俩不肯过来，在隔壁吃日料。说是一会超市见。”
　　“这样噢。”

　　季晫恒招手唤来服务生，指着菜单点好他需要的，再扭头问：“吃甜品吗？我请。”
　　“好啊！我要……”贝嘉妮抢着说也没快过他，“你要抹茶大福。我知道。”
　　“对！”贝嘉妮哼哼两声，瞄一眼贝嘉泽，不屑的眼神充满对他这个不合格哥哥的指责。
　　贝嘉泽说：“我也知道阿。每次你都点这个。”

　　季晫恒问舟奕可，“你呢？”
　　舟奕可坐正，对服务生说：“要一块雪域天使吧。”她抿唇笑，“谢谢学长。”

　　季晫恒侧身，上半身微微压低，拿来张菜单放到云粹盘边，“云粹要点什么？”

　　这是云粹第一次来这家西餐厅，菜单没配图，有的甜品名很怪，叫什么‘喵喵蛋挞’，她粗略扫一圈，选中个名字最为正常的，“要块原味生巧吧。”

　　季晫恒提醒，“这个会苦。”

　　云粹噘嘴，手指往上移，“那‘莓莓布布’？”
　　双重叠字读完，她自己都想笑，纳闷什么甜品会取这样的名字。

　　季晫恒帮着翻译，确认：“要草莓布丁是吗？”

　　什么嘛。原来是草莓布丁。
　　云粹在心里吐槽这个怪名。
　　她笑着点头说是，再谢谢他请客。

　　季晫恒说不客气，接过菜单交还给服务生，跟着起身去自助台拿来一壶柠檬红茶，帮所有人续了一轮水。

　　整个晚餐氛围都很愉快，话题在野餐和季晫恒两者间来回横跳。

　　云粹没怎么听进去。
　　从他利落回答‘没有’那刻起，她脑袋就塞满这个词，再听不进别的。

　　关于他的话题无外乎是学校里的女生都如何议论他。
　　季晫恒像听众般冷淡的表情多少有些打击云粹。
　　觉得他像冰窖，像深潭，无论往里头投入多少热情的沸石都填不满。到底是听过多少夸奖，收过多少情书，才能如此淡然。
　　一个人为什么可以同时让人感觉阳光温暖又冷酷无情。

　　—

　　吃完饭又去逛超市，走出商场已是晚上九点。
　　几人家里都有车来接，贝嘉妮顺势提出让季晫恒送舟奕可回去。

　　季晫恒没回答，转向云粹问：“你要怎么回去？”
　　“乘公交。前面车站有直达。”
　　他只有单边酒窝，轻浅的酒窝似月牙挂在右侧面颊，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坐我的车。”
　　不等云粹回答，他扭头和另外几人说两人顺路，方便接送，就搭上她肩膀，半压半推地将人往停车场带。

　　两人坐进后排，车子启动。
　　司机直接报出云粹小区家的地址，问是要先去这里吗？
　　季晫恒说是。
　　司机点头应好。

　　季晫恒往后仰，身体明显放松，眼皮半垂，“至少二十分钟才能到。你可以闭眼休息一会，到了我叫你。”

　　云粹哪里睡得着，强迫自己闭眼，又忍不住眯开一条细缝，偷偷看他。

　　季晫恒两手交叠地置于小腹。
　　他的拇指动了动，“有事问我？”

　　云粹咽唾沫，心想这人怎么这么厉害，像猎豹一样敏锐，总是能先一步觉察出她的意图。

　　“为什么送我回家？”
　　季晫恒笑，“顺路。”
　　云粹撇嘴，“那你怎么不送她？”
　　季晫恒笑意更浓，拇指又动了动，却不着急回答。

　　云粹像掉进陷阱的兔子，急切地挣扎，一会坐直，一会侧身，挠挠头想继续问，想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

　　枯坐良久，等不到他的回答，她有种被耍了的感觉，懊恼她的多嘴，他选择送谁回家跟她有什么关系，又有什么必要向她交代。

　　她后仰，学他闭眼小憩。
　　他却选择在这时开口答：“跟她不熟。不想送。”
　　“哦……”
　　“睡吧。”
　　“嗯。”

　　这个答案在她预料之内，但好像不是她想听的。
　　今天晚上，他的所有行为和贝嘉妮的话，全指向一个残酷的现实——
　　季晫恒确实是随和好相处的人，他平等、真诚地对待每个人，谁也不是特别的哪个，云粹亦然。

　　**

　　几人在商场逛了一圈，发现要准备的东西很多就改为假期第二天出游。
　　男生负责带帐篷、工具之类的重物，女生负责带食物。
　　云粹在葛敏帮忙下准备了五个便当盒的东西。

　　在约定日上午，她提着便当盒和一小箱果汁出门。
　　在小区门口车站等季晫恒来接。

　　这辆车分配了三个人，云粹家是接送的最后一站。

　　车子停到她面前，副驾驶和后排同时打开门，季晫恒从副驾驶出来，招手唤楚锐下车。
　　楚锐一头雾水地下车。
　　季晫恒推着云粹进后排，再跨腿坐进去，指挥楚锐去前排副驾驶坐。

　　“季晫恒这是你家的车，我坐副驾驶合适吗？”
　　“少废话。你是第一次坐？”
　　“嘿嘿。不是。”楚锐没多想，开门坐进副驾驶，隔了会，他像是想起什么，扭身看向后排，“学妹，你和他很熟吗？”
　　季晫恒代答：“比跟你熟。”
　　云粹抿唇笑了笑。

　　三人之间没什么共同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季晫恒觉得闷，手机连接车载音箱，丢给云粹让她选歌。
　　云粹直接点开他的歌单，选择列表循环。

　　歌单全部播放一遍，正好到达目的地。

　　季晫恒背上登山包，一手一个地提起云粹带来的两个袋子，嘴角一撇示意她拿后排那个小包。
　　云粹提起来，只有一盏野外照明灯，挺轻的。
　　她问还有什么需要拿的？
　　季晫恒说没有，让她跟上队伍。
　　她小跑跟上两人，沿着山道往半坡的野营地走。

　　大概走了一小时，三人抵达野营地。

　　这里是经营多年的商业野营地，草坪营地区、砖地烧烤区、小卖部、公厕等，各项设施齐全。

　　其他人已经到了。
　　陈冶和舟奕可在草坪搭帐篷。

　　云粹拿出果汁分给两人，“嘉妮他们是去小卖部买东西了吗？”
　　舟奕可指着路标，“去上面的鱼塘钓鱼了。”
　　季晫恒跟过来，“我帮你搭。你们俩去找他们吧。”
　　舟奕可抓住机会，“学长我帮你。我不喜欢钓鱼，喜欢搭帐篷。”

　　季晫恒交还支撑软杆和图纸，走向小卖部。
　　隔了会，他背着两付鱼竿回来，“我喜欢钓鱼。云粹跟我去吧。”

　　两人越熟悉，他对她使用问句的频次越低，似是捏准了她不会拒绝。云粹也确实没理由拒绝，告诉舟奕可有需要就打电话叫她，跟上季晫恒往鱼塘方向走。

　　在塘边待了两小时，只有云粹钓到一条小鱼。鱼很小，她解开钩子，丢回池塘。

　　回营地路上，兄妹俩仍在吵。
　　拿到鱼竿的那刻起，两人的嘴就没停过。
　　贝嘉泽说湿鱼饵好，贝嘉妮就说干鱼饵好。贝嘉泽说一个地方别待久要换着掉，贝嘉妮就偏要守着一个地方。
　　两个人互不相让，选用各自的办法钓鱼。
　　结果只是用两小时去证明两个人的方法都不好。

　　季晫恒打了个呵欠，恹恹地说：“这俩真能吵阿。隔着半个鱼塘我都听到他们的声音了，能钓上鱼才见鬼。”
　　云粹却说：“兄妹这样吵，说明感情好嘛。”

　　前面两人颇为默契地转头，异口同声地否认和对方感情好，相视一眼，又同时偏头作出干呕的动作。

　　后面两人看着兄妹俩如出一辙的反应，笑弯眉眼，顺着他们的话说：“是。是。你们关系不好。我们知道了。”

　　回到营地，帐篷已经搭好，另外三人围着炭炉烧烤。

　　贝嘉妮跑过去，“有吃的吗？”
　　楚锐摊手：“没有。”
　　贝嘉妮看见垃圾桶里烤黑的食物，满眼嫌弃，“锐哥，你也太笨了，刷油把食物烤熟你都不会啊。”
　　楚锐边扇扇子，边咳嗽，“你知道这火多难控制吗！陈冶搞了半小时才点上，刚刚火太大，现在拿掉一些炭，又把风口关小，温度才慢慢降下来。你行你来！”
　　陈冶搭腔：“你们四个钓到什么了吗？”
　　季晫恒回：“只有云粹钓到一条鱼。太小了，又给放回去了。”
　　舟奕可笑，“哦呵。你们还不是和我们一样什么都没办成。”

　　贝嘉泽坐着指挥，“我好饿。贝嘉妮快去把吃的拿出来。”
　　“你怎么不去！”
　　“求求你。大美女。帮哥哥拿点吃的。”
　　“那本美女就发发慈悲吧。”

　　贝嘉妮在帐篷里翻书包，带的都是薯片、果冻之类的零食，没有主食。舟奕可带的则是生肉串和蔬菜。
　　楚锐叹气：“不是吧。喝西北风啊？”
　　季晫恒起身，“我去小卖部问问有没有卖熟食。”
　　“只有烤肠、关东煮之类的，我刚去看过了。”
　　“总比没有好啊！季晫恒给我买点。”

　　云粹拎来两个保温袋，“我有带。就是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五个饭盒打开，是饭团、鸡翅、薯饼、春卷、小蛋糕。
　　贝嘉妮举手比‘耶’，“得救啦！”
　　出门前，云粹垫了个饭团，现在还没消化完，她接过楚锐手里的扇子和一盘生肉串，“学长，你去吃一点吧，这里我来烤。”

　　二十分钟后。
　　季晫恒提着两盒食物回来，“太多人去买，排到我刚好没了，我在那等了一锅。”

　　几个人四仰八叉地仰在沙滩椅上，满脸餍足。

　　季晫恒拧眉，想着怎么回事，侧目看到见底的便当盒，面色顿时阴冷一片，“我去排队买东西的时候，就没人想着给我留点吃的？”
　　贝嘉妮两手合十举到面前，“晫恒哥，抱歉啦~~云粹做的饭团超级好吃，就没想到你。”
　　另外几人同样双手合十举到面前，低头摆出抱歉的姿态。
　　季晫恒叹气，“你们可真行。”

　　装饭团的盒子里还有两块贝嘉妮留给云粹的甜虾寿司。
　　云粹推向季晫恒，“还有两个。”
　　季晫恒坐下，“一会吧。我还不饿。帮你烤一点。”

　　两人坐在炉边烧烤，一个抹油递过去，一个捏着签子翻面，配合默契。
　　刷过蜂蜜水的烤肉香甜可口，勾出几人的馋虫，两人刚烤好一串，他们立刻接过分食。
　　不一会，两盘生肉见底。

　　季晫恒肚子轻微地咕噜一声。
　　他耳尖染红，咳嗽两声掩饰尴尬。
　　云粹在吃关东煮，问他要吃什么。
　　季晫恒摊开沾染炭灰的手掌，“手脏。你随便喂我点。”

　　面前摆的都是他从小卖部买的东西，云粹伸手，越过半张桌子去拿便当盒。这是她准备了一天的东西，想让他尝一点。

　　云粹拿筷子夹起寿司，递到他嘴边。
　　专注烤肉的季晫恒听到她重新落座的声音，抬眸看过来，目光落到寿司时，眉头随之拧紧。
　　云粹的手也顿了下，往回缩，刚想问是不是不想吃这个，却听他说：“再近点，我吃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