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依旧晴朗》木卫二十四

3、第三章

　　“你怎么来了？”看着浑身泛着热气的江迈，眼眶还带着一丝红。
　　“我来看看你们。”气还没缓过来，就把手里的伞先放在一边，他看着床上瞪大眼睛的哑人。她见江迈的注意力转移过来，立马翻个身睡下去了。
　　“她可能有点认生。”闵昼为他拉来一张椅子。
　　江迈坐下，顺手解开上衣扣子，安静的病房里，剩下的几张空病床，窗外的雨在窗上落过一道又一道，后来安静沉默寡言了片刻，江迈才慢慢的开始想打破在这里的尴尬气氛，他看着病房里的装饰，好像还是有些无法开口似的，但在这里，看着床上的那名病人，一串疑问涌上心头。
　　“闵昼，我听说如果她找不到家，你就收留她？”
　　“算是吧，毕竟也不能不管不顾，一直交给机构也不是事。”她眼里蒙了层稀薄的灯光，缓慢上移看向窗外，“她倒在我的店门口…”
　　“……”听到这里，江迈也不好接下去话，若是接下去，岂不是会被误解成“不要收养她”，这样的内涵了吧。
　　他有些单纯，也在单纯的焦虑和胡思乱想里抽出枝芽。
　　他也知道，闵昼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过去的某个被拯救的时刻他深有体会。
　　也感谢，在过去某个快要被世界针对的体无完肤的时候，有个人让全世界温软了起来。
　　夜晚的医院，特别安静。
　　窗外的雨，加上静默而定格在这个空间里的灯光，让这一刻显得无比安静，安静的世界里是正规的尘埃颗粒，那种细微的似乎能用鼻子去嗅到到那种墙灰味道。
　　后来，这个不会说话的孩子出了院，医生说，她的年龄在18岁左右。
　　还有一件事，是在为她治疗的时候，发现她的手上还带着住院的腕带，上面写了一串看不懂的编码和一个“瞬”字。
　　后来，医生把这个腕带交给了闵昼。
　　不过还是希望闵昼能做好后续为她寻找家人的工作，闵昼也一口答应下来了。
　　但不麻烦警官还是有原因的，当医生说要拜托警官来调查这个人的身世，闵昼回绝了，理由就是，等伤病好后，她会带瞬去找她的亲人。
　　其实，拒绝委托还有一个原因。
　　也就是前两天的事情。
　　闵昼来到医院，想要为她送点午饭，但却发现瞬不在房间，在偌大的医院兜兜转转了好几圈，只发现剩下天台没有找了，也是因为心急，她将这件事告知了护士，一时之间，正在空闲中的护士姐姐，也开始在医院的各个角落开始找寻瞬。
　　而闵昼是第一个在天台上找到的。
　　她到天台，发现瞬站在天台的栏杆边，闵昼害怕瞬回受到刺激而跳下楼，所以就缓慢的走进了而已。
　　“那个…我们回去吧，我给你带了午饭……”闵昼小心翼翼的向前走，站在栏杆上的人回了头，她看见是闵昼，眼神里的胆怯又有些不知所措，她从高处蹲下，接着缓慢的跳下落地，简直像一只猫，落地的缓冲动作不像是人，而是那种在大自然里习惯了地形复杂的动物，她站在原地，盯着她。
　　闵昼一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她摩挲着手指，看她乱糟糟的头发像极了狼的毛发，又粗又硬，在阳光下被阳光照的泛着磷光，看她走进。
　　但是闵昼不知道，但她和这个陌生而又神秘的生命接触起，她的人生轨迹就被改变了，若是说之前是波形，现在可能会变成一条抛物线。
　　借着天台上的风儿，带过了闵昼的气息走入了她的鼻腔里，她能感受到气息里的那份熟悉感，她才缓慢的接近了那个在面包店门口捡起她的人。
　　但是近了，再近些，闵昼看见她的眼睛瞳孔泛着血腥的红色，浑身肌肉紧绷，卷起的衣袖能看见手臂上有着明显的青筋和手臂肌肉线条。
　　“你怎么了？”
　　随着一声响，天台的门被护士打开，“原来你在这里，早上查房都找不到人，找了整个医院你原来在天台。”
　　护士拉着天台有些生锈的门把手，调整完呼吸后。
　　“她不愿意打针，而且非常不配合。”护士随后看着闵昼回答到。
　　“不愿意打针？”闵昼又扭头看了看有些奇怪的她，就像大自然的动物被刺激后做出的自我保护行为，她朝着闵昼直摇头，她不会说话但是那些人交谈的那些意思，她似乎全都懂，似乎全部都能理解。
　　不能说话，但是不代表她不可以听懂这些人在交流什么。
　　但她似乎对着穿着白色衣服带着口罩的人们有了极度的恐惧感，当护士要接近她，要将她带走，她似乎是要被带去什么不可见底的深渊里去了而拼命挣扎。
　　她躲在闵昼身后，似乎想靠着闵昼的身体在视线里挡住护士的身影。
　　“我待会带她回去吧，真的是不好意思。”闵昼微微颔首，她只是觉得这个不认识的人身上似乎有什么不愿意被很多人知道的内幕，不过从她刚刚愿意主动接近的那一出看起来，应该是比较信任自己的吧。
　　护士有些鄙夷，虽然疑惑，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病人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精神病一样，一来不会说话，二来吃饭都是用手抓饭吃，三就是会自己拔了针管跑出去然后再被人压回来继续打点滴，简直就是一神经病嘛。
　　况且听说这个叫闵昼的女孩不仅仅救了这个疯子，还垫付医药费，现在还好像似乎是非常理解她的样子，这是？活菩萨？
　　护士也只好点点头，“行吧，记得待会带她回病房，今天的药还没用呢，还有腿上的伤口有些大，不要乱跑当心动到伤口。”
　　“好的，谢谢护士小姐。”
　　当天台门被关上后，闵昼低头看着蹲在自己腿边的人儿，她淡淡轻笑了一下，似乎是对于这种“找麻烦”的人没有太多的抱怨，反而觉得打破规则还是有些未经世俗的可爱之处呢，蹲下后她大胆的揉了揉她的毛发。
　　这个人看闵昼对她笑，她想后退来着，但是被闵昼一把抓住了手腕。
　　“你知道你来医院这几天。”闵昼停顿了一下，看着她满脸不情愿的表情，眼神忽左忽右，闵昼点了下她的脑门，她吓得闭起眼睛，眼边的小褶子都因为太用力而跑了出来，闵昼见这样可爱的表情，心底松下了一口气，才接下去话，“给我惹得麻烦可不少…还有照顾你的医生和护士们。”
　　她好像知道错，头瞬间耷拉了下去。
　　就像一只打碎了家里花瓶的小猫。
　　“但是，如果你能知道我讲话的意思，我们先一起把病看好，然后我带你去找你的亲人好不好。”闵昼认真的看着她，但是她却没反应了，只管低着头。
　　闵昼歪头问:“你怎么了？”
　　她好像有些难言之隐，但是因为说不出话来，只能稍有些不知所措的斜着头瞥眼看着闵昼，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靠着表情来表达些内心世界。
　　短暂的沉默后，这个人摇了摇头。
　　“你是不想找自己的亲人吗？还是……”接下来的话似乎会有些伤人，闵昼却有些难以开口，微风吹拂过，瞥眼的她盯着闵昼的衣领看，看闵昼的衣领被风带起的前后浮动，她细嗅，嗅到一股温暖的气息，是风里带来的，还是风从闵昼的身上带来的呢。
　　也是因为风拨开那层厚的几乎快盖住眉眼的刘海，被风带开了些，漏出的漂亮的额头，眼睫毛似乎如细绒一般分布在眼上，被阳光再照出一层小柔光，似乎不如刚才那样锋利的人，或者说在这里显得无比温和。
　　“你不想打针也不配合治疗，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她也想和她说，可是呜咽了几下后，就没说话了。
　　因为她就算有一肚子的故事，但她不会说话。
　　“如果你不喜欢医院……再坚持一段时间，等你病好了我们就能出院了，到时候在谈帮你找亲人的事情，你说这样可以吗？若你怕生人，我亲自帮你找，没有别人。”
　　她歪着头，点了头，又摇了摇头。
　　可能在她的眼里，这句话有正确的，也有她不愿意去面对的。
　　不知所措，就像是一个突然钻进了大人躯体的小孩，没有和人接触过，灵魂似乎是新生儿，但躯体已经长大了。
　　就仅此而已，她似乎能信任的人就是面前的闵昼，似乎有一股温暖的力量，在整个医院只要见到她就会喊她精神病这样的环境里，似乎闵昼能发现她的特别之处，能静下心来去了解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人。
　　虽然奇怪。
　　虽然不知所措。
　　“我们回去吃饭吧，我给你带了勺子。”
　　病房里，闵昼手把手教她用勺子去吃饭，病房的门静静的开着，偶尔路过一两个人，又或者是披着白大褂走路匆匆的医生护士。
　　这里的一个小角落，被中午后的暖阳照的有些发亮，泛着温暖的黄色光。
　　她虽然才刚刚学着规矩去吃饭，但是似乎还是忍不住用手抓向那颗煮熟了的西兰花。
　　闵昼就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的看着她，闵昼的手里拿着保温袋，手的关节因为做了粗活不如相同年级的女生那也纤细修长，纹路里潜藏的都是生活的淡然气息。
　　看着她，渐渐地，光影模糊。
　　闵昼似乎看见了那张四方的桌子上坐着他们，坐着妈妈爸爸弟弟还有自己，妈妈忙着为弟弟夹菜，爸爸满脸笑容，饭菜冒着热气，就连饭后的汤也是烫的。
　　而后来，弟弟坐在桌边哭了，面前简单的饭菜一口都没动过，灯下也没看见白色的热气，四方的桌子边只坐下来了两个人，汤后来喝的时候也不热了。
　　后来弟弟不在家里吃饭，闵昼也就没有去过厨房了。

　　“所以我不希望……”
　　“还有家庭会变成我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