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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医疗兵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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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夫的两个徒弟轮流抽完四十鞭后,就把草人填进灶火当柴烧了,掉在地上的稻草也全部拾捡起来,一起丢进火里头。
虞熙见状好奇地问道:“这是要柳奉受火焚之苦吗?”
“呃……”老大夫踌躇了一下,终于是在不浪费柴火和受火焚之苦之间选择了后者,连连点头,“正是如此,正是如此。”
这等奸佞小人,不每年烧他一回都对不起他们这些被坏了名声的医者。
跟在陈大佬身边学习了那么久,又有郑家作为他的实践对象,虞熙哪里看不出这是怎么一回事,轻笑了两声缓解气氛中的尴尬:“长者从医已经有不少年岁了吧?”
老大夫露出怀念的神色:“记不清了,自我幼时被老太守收留,就留在了府上,跟随师父学医。若是没有老太守,我恐怕已成了街边饿殍了吧?”
他算是虞芒一手培养起来的大夫,用着放心,基本不用担心发生李崇山将军那样的悲剧。
虞芒病重之时,房里除了两个老仆照顾外,就剩下这个可以完全信任的老大夫了。
这么多年来,老大夫几乎从没离开过这座硕大的府邸。年轻时他也曾生出过去外面看看的想法,但念及老太守的恩情和刚出世不久的儿子,他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不过他并不愿意自己的儿子继承他这一身医术,而是花大价钱请了夫子教儿子读书识字。现在他的儿子就在平城做官,虽然只是个小小的芝麻官,但总归比他这个做大夫的父亲强。
所谓“巫医乐师白工之人,君子不齿”,大夫是不被人尊重的行业,甚至在很多地方连只会跳大神的巫师巫婆都比不上。
再加上大楚的士人一向奉行以史为鉴,而医者的历史......此处不提也罢。
很多有权有势的人家都会供养一位知根知底的大夫,专门为他们服务,一辈子衣食无忧。
老大夫正是被虞家供养的医者,他收的这两个徒弟将会继承他的本事,也会继承他的位置,日后为虞芒的儿子虞熙服务。
自命清高的士族子弟宁愿穷困至死也不愿意从事贱业,但穷苦人家的孩子不会顾及这个,要是能做老大夫的徒弟,他们做梦都要笑醒了。
“佛家常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医者治病救人,一生不知能救多少条人命。可如今却遭世人误解,实在令人痛惜。”虞熙深深地叹了口气,做好了铺垫,这才将自己的意图缓缓道出,“我欲为医者正名,请长者为我调教一批人手出来,不需要人人都成为像您这样的医术高超的大夫,只要能简单地辨识药理,为伤者止血上药即可。”
他认真地看着老大夫,那双一贯温和的眼睛里闪着期望的光芒:“不知长者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老大夫没料到话题转变得这么快,刚刚还跟虞太守一起摇头惋惜,下一秒就谈到了大事上面,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他并不是什么心怀天下之人,对为医者正名这样的事情也没有什么执念。
甚至可以说,他身为一名医者,却延续了世人对医者的歧视,否则就不会让他的儿子去读书识字,而是继承家业成为跟他一样的大夫。
不过既然主家有用得上他的地方,他自然不会推辞。他的儿子现在可是在平城为官,自古父子为一体,他如果得了虞太守青睐,儿子的仕途肯定也会更加顺畅。
定了定神色,老大夫拱手道:“如若太守不弃,愿为太守尽绵薄之力。”
“如此,我便先谢过长者了。”虞熙喜出望外,他跟匠人们打交道这么久了,深知他们在保护自己的手艺上下了多大苦工,收个徒弟都要先观察个几年。
原本他还害怕大夫这行也像工匠一样,捂着自己的手艺不肯外传,要说服老大夫少不得要费些口舌,所以才套了半天的近乎,没想到对方直接应下了。
他一直没放弃推广医疗事业的念头,这一切要先从属于自己的军队中开始。上命下从,在军队中推行总比在民间推行更容易一些。
既然军医除了斩了祭旗之外没什么大作用,而且就那几个军医也治不了多少人,干脆直接裁撤军医一职,转而培养医疗兵,战时随军出征救治伤员,危机时刻还能当作普通兵卒一般驱使。
至于为什么不寻军医来当老师,那是因为能混成军医的大夫都是没办法养活家小的大夫。
换言之,他们是大夫中最次的那一批人。
虽然他对医疗兵的要求不高,但秉持着能做就尽量做到最好的理念,还是要选个好老师来教导。
再加上酒精的问世,一定能将很多伤员从死神手里抢回来,减少致残几率。
教给学生一杯水的知识,老师至少得有一桶水的学识。如果真请军医来担任□□的角色,那培育医疗兵一事恐怕会沦为形式主义,只是给街边巷口的百姓增加笑料罢了。
很轻松地又挖到了一名老师,接下来就该搞定生源了。
虞熙并不知道自己的设想是否与如今的军制相契合,他把自己的担忧告诉了陈裕。陈裕倒是对医疗兵一事充满信心,建议他可以先试试,如果确实可行就立刻大规模地推广。
正好明年极有可能与成参开战,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再说。随着医疗兵实际投入战场使用,或许他们还能得到不少经验,再对医疗兵的制度进行改良。
对于这样老成稳妥的建议,虞熙一向是听从的,于是选择了程延的军队作为试点。
以他跟程延的关系,在对方的军中设一队医疗兵并不是难事。
更何况酒精这东西还是程延苦哈哈地亲手捣鼓出来的,程小将军从来不甘心自己的劳动成果被埋没,至少要先炫耀过了再说。
当天下午他就把老大夫和一个服侍他的徒弟送到了程延军中,向老大夫展示了酒精的作用,顺便提供了几窝兔子来供他试验。
第一批医疗兵的数量在五百上下,虞熙自然不可能只请一位老大夫来为他们授课。趁着程延试验酒精,他也没闲着,从别处坑蒙拐骗了十几个大夫一同来进行培育工作,老大夫则是临时起意,今天刚好撞见了罢了。
酒精将会成为战场上的必备物资,也用不着遮遮掩掩,只要把提纯之法握在自己手里就好。
但就凭程延那低到令人发指的蒸馏效率,不可能供应全军的酒精资源,虞熙琢磨着得再圈块地专门用来酿酒和蒸馏。只是不能和造纸坊一样放在太守府里,不然真得挤不下了。
待云纸的生意做大以后,造纸坊也是要挪出去的,府里的工坊只作为研发基地使用,负责开发新技术。
医疗兵们在手臂上戴着白底红十字袖标以示区分,这是纺织署的女工们赶制出来的。他们本就是军中的精英,此刻佩戴着与众不同的标识,众人心中都浮现出一种优越感。
程延拿着袖标给自己也套了一个,每天医疗兵们学习的时候,他也戴着袖标跟在屁股后面监督。
医疗兵平常要与普通兵卒一起训练,闲暇时跟着大夫们学医,要比普通兵卒辛苦许多。
行军之时,他们不仅要着甲,要背负兵刃,还要携带草药、酒精、担架之类的医疗物品。
战时随军杀敌,战后救治伤员,没有良好的体魄,怎么能胜任这么高强度的工作呢?
不过被选择作医疗兵的军卒们并无怨言,因为能成为特殊兵种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这意味他们摆脱了身为炮灰的命运,在战场上主将会特别顾惜他们的性命,就像是爱惜渝州的骑兵一样。
年节时分,饭食比平常丰盛了许多。年节刚过,桌上的饭菜就立刻回归了朴素。
就算虞熙贵为一州之主,平日里生活也尽可能地节俭。
其实府库里的财物足够他过上富贵的生活,但见识过渝州账目的他实在是肉痛得不行,他家那点财物跟养一州之民的花费比起来实在是九牛一毛。
要知道除了相对独立的洄湾和洛城外,其他地方的官员俸禄全是虞熙这个最高领导一力承担。
至于泰原,他迟早要拿回来。
但他坐在渝州太守的位置上,朝廷却不会给他发应有的俸禄。说老实话,没有发檄文号召天下共讨他这个乱臣贼子,反而承认了他继位的正当性就相当不错了。
只听说过诸侯向天子缴纳赋税的,哪有天子给诸侯发工资的?
他把造纸坊得来的财富全拿来补贴渝州财政,半分没流进自家的腰包,他也没有中饱私囊的不良作风,自然也就只能两袖清风了。
现虞熙的府库里除了虞家两代“敲诈”世家得来的财物以外,就再没其他进项了,处于坐吃山空的状态。
而且这些财物还要时刻预备着填充财政的漏洞,要给其余诸侯和世家备礼,他丝毫不敢乱花。
也是现在云纸坊的生意不够大,只局限于平城一地。待春暖花开,商队将云纸卖向世界各地,能积攒的财富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如此发展个几年,或许云纸就能像蜀锦一样名满天下,渝州也能成为像蜀州一样繁华的贸易之都。
做诸侯做到这种地步,也是心酸。
虞熙一直把蜀州当做渝州的赶超目标,发家路线也是向周阙学习。
万万没想到,新年的尾巴刚刚溜走,出使蜀州的郑奇就给他带回来了一个身临其境地向周阙学习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