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周阙之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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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浊的茶水倒入小巧的茶杯里，陈裕捉着宽大的袖袍，将茶杯推至另外俩人面前。
他是主，虞熙和郑奇是客，理应由他倒第一杯茶，但之后添加茶水的活就落不到他手里了，虞熙非常自然捏住了茶壶。
长者为尊，虞熙作为三人中年级最小的人，这样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不过他已不像最初时那样每次都装模作样地喝茶了，而是融入了大环境之中。
有一说一，这茶虽然味道怪了些，但喝得次数多了，居然还真得让他尝出了点滋味来。
虞熙就这么可耻地堕落了，不再积极地枪茶壶了，也给郑从事留点儿端茶倒水的机会。
果然茶叶能在世家之间流行不是没有道理的。
虞熙一张口，还未出声，倒是先呼出一片白雾。他看向坐在对面的老者：“公台以为，此行当如何？”
郑奇出使回来，带回一个重磅消息，他的邻居周阙想要邀请他到蜀州商谈会盟的事情。
主公给了便宜行事之权，其他事情郑奇都能自己做主，唯独这件事情他没敢一口应下，只是说他要修书一封问问主公的意见。
这回答很巧妙，周阙要是真让他写信回去，而让他留在蜀州等候，难免有扣押使者为质之嫌。索性大手一挥，直接放他回去了。
顺便亲手写了封信，让郑奇捎回来，信中具言会盟一事，诚邀虞熙来蜀州商谈。
邀约已经发出，虞熙不好拒绝，不然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是贪生怕死不顾父仇。
恶名不好背，典型的例子就是成参。
他曾经一怒之下屠了阴州一城，结果阴州上下离心，花了几年才彻底安定下来。至今这事还常常被人说道，时不时拖出来鞭下尸。
也正是成参有屠城的恶名，所以之前兵临城下之时，陈裕发榜激怒城外敌军才这么有效果，借着成参之势逼迫城内世家给予援助，又借着城内世家之势反过来对付成参兵马，两头借力，一举扭转了败局。
几乎可以说，如果成参有仁德的名头，自己的坟头草恐怕都两丈高了。
名声这东西，听着虚无缥缈，但确实用处颇大，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并不是一句空话。
若是成参的邀请，虞熙哪怕背负恶名也绝不冒险闯这鸿门宴，因为他觉得此行绝对是九死一生。
但是发出邀请的人是周阙，在背负恶名和冒险之间，他更倾向于后者。
一来周阙向来爱惜羽毛，无论是为自己的名声着想，还是为了对付成参，他都不会做出骗他过去再当庭杀人的丑事；
二来周阙此人性情高傲，他这样的人不屑去做卑劣之事，更何况这事对他而言也没好处。虞熙下面还有个弟弟，真出了什么意外，陈裕和郑家一起绝对能把渝州撑起来；
三来他要是不赴邀约，那就是给人家留把柄。届时对付完成参，周阙完全可以抓着此事不放，言自己的品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要出兵攻打渝州，这叫师出有名。
而且周阙也非常有诚意，请他前来之时可以驻兵于城内，似乎真得只是想和他面对面共商大事。
所以虞熙没有问自己究竟要不要应邀，而是问此行需要做什么准备。
陈裕沉吟一阵，既然主公已经做好了决定，那他们就全力保障就是：“主公无须忧心，依老夫之见，周蜀州必不会为难于主公，有郑从事作陪，此行当无虑矣。”
真巧，虞熙也是这样想的。
他对见周阙没什么畏惧，甚至隐隐有些好奇。不管周阙如何厉害，那也是人不是鬼。他连战场都上了，人都杀了，还怕见一个人吗？
只要带一个能给他兜底的人就好了：“既如此，那就辛苦郑从事陪我走一遭了。”
郑奇早就猜到自己得跟主公同去，毕竟陈功曹年纪大了，不适合跑远路，也就只剩他能担此重任。
甚至以后这种四处奔走的事情，恐怕得全落在他的头上。
他很自觉地起身，拱手而拜：“主公之命，莫敢不从。”
不必多言，他就跪坐了回去。与主公相处这么久，他知道主公不喜欢听客套话，没有外人的时候不管是什么事情都大可以直说，不需要整那么多弯弯绕绕。
他痛定思痛，吸取之前被陈裕算计的教训，决定以后绝对再不愚蠢地跟主公搞什么暗示了，以免重蹈覆辙。
会盟一事定在三月中旬，虞熙有一个月的时间做准备。他狠狠地恶补了一下相关的礼仪规范，背得他头晕眼花、天昏地暗。
先前他是真没怎么在意过这些繁琐的礼数，只挑着紧要的学了，用来应付日常生活。到了需要用到的时候，他才会去书房里翻书查看，临时抱抱佛脚。
关于会盟之礼他是一点儿没学，为了不出糗子，只得下点儿功夫。他还在随身携带的小本本上记下了要点，方便随时查看。
只希望到时候签订盟书就好，千万别搞什么歃血为盟。
三月是渝州春耕的日子。阴、淮二州要偏北些，气候较为寒冷，春耕要等到四月才开始。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赶着四月出兵，今年成参的春耕怕是要到受不小的影响。
不过渝州的情况也没那么乐观，去年秋收被成参恶心了一道，粮食储量没办法支撑持久作战。好在依靠云纸坊从世家手里赚了不少粮食，不过应付一场大战还是有些勉强。
这就是之前虞熙对开战一事犹豫的原因，万一没捞到地盘，那真是把自己的家底都给搭进去了。
不过公台说得对，如果不跟周阙联合起来，趁着成参式微要他的命，说不准成参就割肉饲虎舍了淮州，带着全部兵马南下来取渝州，真到那时可就不好玩了。
先前辛泽领兵攻打渝州，带的人并不多，因为淮州驻兵要警惕周阙，阴州驻兵防御外族、镇压内乱，根本腾不出多少人手。
如果成参真全力南下，平水对面还有俩见势不妙准备跳反的小弟，他们渝州根本防不住。
所以与周阙结盟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
现在该头疼的，是后勤保障的问题，一旦打起仗来，粮食的损耗可是以万石为单位计算的。
虞熙不打算加征赋税，将战争的负担转嫁给百姓。他才坐上太守之位半年，赋税不能轻动，不然容易动摇人心。
这事其实也没什么好纠结的，粮食没有就是没有，总不可能凭空变出来。筹粮的途径也就那几个，不需要询问陈大佬，他就知道该怎么处置。
首先就是从洄湾和洛城调粮，虞熙专门写了手书，命人分别送过去，要求他们各自送来五万石粮食。
某位伟人说过，如果你想要开窗，大家一定不允许。但如果你说要拆掉房屋，他们就允许你开窗了。
别看虞熙狮子大开口，事实上能从这两地一共调来五万石粮食那都是理想状态了。按照以往的经验，双方你来我往扯皮几次，这批粮食才能运过来。
其次要靠世家的支持，虞熙不打算继续薅郑家的羊毛，这已经是自家的羊了，总得护着些，至少要养肥了再薅。
他只要向城内的世家放出信号，想要往上爬的世家，想要寻求庇护的世家，跟害怕被针对的世家，自然会把粮食送到他的手里。
曲辕犁和筒车也可以拿出来卖了，虽然在渝州是低价售卖，但蚊子再小也是肉，能赚就行。他暂时没有存货出售给别的诸侯，只能供渝州百姓使用。
等到有存货的时候，这两样东西都烂大街了。
其他诸侯又不是傻子，看不出这曲辕犁和筒车的意义。随便一个细作把消息带回去，官坊肯定没日没夜地生产，然后平价出售鼓励耕种。他就算把东西运过去卖，估计也是要亏本的。
想要从买卖上获利，大头还是要看云纸。待道路上的积雪融化，就可以通过商队将云纸售卖到其余各州。就算是处于敌对的成参那边，找对了关系也能赚不少的利润。
所以这事他决不能亲自下场，他只提供货源至于卖到哪里去，能赚多少钱，那就要看商人们自己的本事了。
思及此处，虞熙派人把郑奇的小堂弟郑应唤来，希望他们郑家能从云纸上分一杯羹。
造纸的流程郑家已经掌握了，不过他们不敢自己生产，因为这是在和主公争利。
虞熙想要的是，他把云纸低价卖给郑家，再由郑家自己去开拓商路，到蜀州开铺子赚钱。
他可以免费借他们云纸坊的招牌，对于其他商人，这可是额外的价钱。
云纸的生意只要不是傻子来做几乎都有的赚，他这边有给了这么大的优惠，以郑家人的智商绝对能赚得盆满钵满。
之前让郑家获知造纸术和雕版印刷，这是共担风险；现在拉他们做云纸生意，这是共享利润。
休戚与共，祸福相依。只要郑家跟他彻底绑死，郑家赚到的钱就是渝州赚到的钱。哪一天渝州有了危机，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郑家肯定会全力相助。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周阙之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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