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六十八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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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图难绣慈母心，立明志惜春寻归处
胤禛回来的时候，黛玉正在做绣活儿。胤禛凑上去看，却见一幅锦绣山水图，青山绿水，红花翠竹，茅屋小船，宏伟却不失秀美，精巧亦不失华贵。便是胤禛从小在皇家长大，见了这样绣品，也不由得暗叫一声好。
黛玉见胤禛来了，笑道：“四哥，今年过年，送给德妃娘娘这个可好？”自从胤禛跟黛玉说了德妃已知道自己之事，黛玉便想着也该给德妃送个年礼，想了半日，才提笔画了这幅锦绣山水画，又新买了鲜亮的丝线，绣了这幅绣品，如今足足花了半个月功夫，才将近尾声。
提到德妃，胤禛脸色不豫，“送给额娘的，我替你张罗即可，何苦费这许多功夫？”
黛玉知他母子心结，也不多说，只道：“第一回礼物，是该尽心些才好。”说着，收了线，拿起旁边的手炉递给胤禛：“昨夜一场大雪，今儿外头还冷么？”
提到这个，胤禛面有得意之色：“外头那些人，都穿了两层大衣还冻得发抖，我穿得轻巧，却一点都不冷，他们还以为我修炼了什么绝世武功才不冷的。”
黛玉抿嘴一笑，她就知道四哥肯定不告诉人家他穿了什么。因见胤禛还披着斗篷，便帮他解开。
胤禛边解斗篷边道：“你做的衣服可施了什么仙家方儿，我竟真个儿一点都不冷呢！”
黛玉将斗篷交给春纤收好，又道：“哪里有什么仙方儿，不过是上回四哥送给我的皮子做的，只是略费些功夫罢了。四哥可饿了？我们中午吃了火锅，他们还没吃够，还要晚上再吃呢？”
胤禛道：“火锅料浓，你脾胃弱，还是少吃些好。”
黛玉“噗嗤”一笑：“四哥，你老了，跟嬷嬷说的话竟都是一样的！”
胤禛挑眉：“病刚好，胆儿就肥了，敢笑话四哥了？该怎么罚你好？”见黛玉还是笑，胤禛便伸手胳肢黛玉，黛玉又躲又笑，两个人闹了一会儿，黛玉求饶，方才罢了。
只是黛玉仍道：“嬷嬷也这么说的，我用了鸳鸯锅做的，一边用浓料熬肉给小孩子们吃肉，另一边用淡些的料熬了素菜。”
胤禛道：“十四和十六也跟来了，正在外头和墨澜贝贝玩儿呢！本不想带他们来，偏十四说要讨教功课，十六说要切磋功夫……咱们俩吃淡些的，多放些好料，只让他们去抢那边浓料煮肉。”
相处这许多日子，黛玉也知道胤禛那冷面贝勒不过是摆给旁人看的，在自家屋里，孩子气得很，便笑着答应了，又吩咐人准备晚上的食材。
胤禛看着外头玩得正欢的墨澜，道：“墨澜的事情，今儿我跟皇阿玛提了，等过了年就让他去当小十六的伴读，一起在上书房上课，老是这么玩闹可不好。”
黛玉知道胤禛小心思，也不多说，只笑着答应了。其实这两个月，虽说墨澜玩的的确很痛快，但是黛玉亦没放松了他的功课，每日都亲自教他念书，好几回胤禛早早回来都看着自己未来媳妇儿被墨澜霸占，心中不岔，就想着赶快给墨澜找个去处去忙。今儿小十六找他说要出宫找墨澜切磋功夫——其实还是想吃好料，他便说了这事儿，十六和墨澜相处甚好，便一口答应了，他也跟皇阿玛提了，老头儿一眼就看出他小心思，乐呵呵地答应了，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他很久。
黛玉的绣品《锦绣山水图》终于赶在年前绣了出来，虽然她得了封号，但是毕竟那旨意还没公开，因此亦无需进宫，胤禛也不舍得她去面对那些人精，便帮她把绣品带了去，待送到德妃宫中，几个公主和女眷见了，无不惊叹连连，或赞绣工绝伦，或赞胤禛孝心，只德妃略点了点头，虽没表现出喜欢，亦没说不好，连个笑脸也没摆给胤禛。倒是小十四一进来，德妃面上表情便柔和许多，待小十四说了几句逗乐的话儿，德妃更是眉开眼笑。
十四有心讨好胤禛，好多带他回家几回，因道：“好漂亮绣活儿，真真巧夺天工，额娘好福气，这在外头买也买不到呢！倒把儿子的礼物都给比下去了。”
德妃笑着拍拍十四的光脑门儿：“你呀！倒难得自谦起来，只是，在额娘心里，小十四的这片孝心就是最重了！旁的什么，不过身外之物罢了。”
这话说的十四眉开眼笑，旋即反应过来，偷偷看了一眼胤禛，却只瞧见胤禛脸色更暗，心中倒也有些不好意思，更怕四哥恼了，以后不带他出去玩儿。
胤禛一向不被生母待见，倒也习惯了，只是，这是黛玉一片心意，竟被如此冷遇，心中渐冷，待着也无趣儿，坐了一会儿便告退了。一直回到家里，见了黛玉，脸色还有些阴沉，黛玉见了，也猜到几分，素来德妃与胤禛不和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这番替自己送去东西还不知受了什么打击，也不多问，只拉着胤禛一起坐下，说些闲话儿，无非是说今日娃娃们又闹了什么笑话儿，胤禛也跟着一起勾勾唇，弯弯眼角，只是笑意终不达眼底，看着胤禛这副样子，黛玉说着说着竟鼻子一酸，酸得眼泪都掉下来。
胤禛见了，手忙脚乱地替黛玉擦眼泪，“好好的，怎么哭了？”他早先听了什么“泪尽而亡”的话，最怕就是黛玉哭，黛玉一哭，他总怕黛玉出事。
黛玉强笑道：“刚刚笑岔气了。”
胤禛叹了口气，拍了拍黛玉的背：“现在可好些了？”
黛玉擦干眼泪，点点头：“四哥，你瞧贝贝可爱不？”
胤禛点点头：“可爱。”就是有时候有点吵。
黛玉笑道：“四哥，你喜不喜欢娃娃？你说，咱们以后生几个娃儿好？等过几年，贝贝长大了，就不像现在那么好玩了呢！”
胤禛看着黛玉因害羞而泛起的红晕，还有明明羞得尴尬却还强作镇定直直看着自己的亮晶晶的双眼，心中终于渐渐回暖，笑道：“几个都好，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黛玉见胤禛笑她，羞得拿帕子把脸蒙上，背过头去：“四哥你又笑我！坏人！”
胤禛从后头把黛玉圈在怀里，把脸埋在黛玉乌发之中：“不是笑你，只是觉得，玉儿，有你在，我真是欢喜。”
黛玉正要挣脱出来，却觉颈中略有湿意，便不再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惊叫一声：“呀！羞羞脸！”
黛玉回头去看，却只看到一个小脑袋又闪到门后去了。黛玉瞧见那一闪而过的黄色小袄，便知是贝贝，因忙从胤禛怀里出来，羞得脸红到脖子根儿。
胤禛本是温香软玉在怀，突然怀中空了，脸色也不太好，只是，看着黛玉红红的耳朵便知小丫头害羞了，便咳了两声，道：“谁在外头？出来！”
半晌儿无人，胤禛便几步到门口，却见拐角的地方，闪过一抹黄色，三道白色，便知是那几只，有些无奈地抚了抚额头，回来却看见黛玉把脑袋蒙在被子里不出来，又咳了两声：“玉儿，我有些饿了，咱们今日吃什么？”
至腊月二十五，贾府派了凤姐三春宝钗等过来请黛玉姐弟回去过年。
之前贾府就三番四次地派婆子丫鬟送信来过，谁知林府的门房连理都不理。如今年关将近，便派了平日与黛玉交好的姐妹过来。黛玉见了，总不好再让她们吃闭门羹，毕竟三春与凤姐待她还是不错的，便派人将她们请到客厅。
从大门到客厅倒也略有几步路，宝钗一路行来，紧随凤姐之后，三春之前，却处处留心，见无论木材、设计、摆设等皆极为精巧细致，正所谓细致之处见功夫，如今看来林府这地方虽不大，价值却不菲，可见林家家底仍在。本来姨妈还以为林家家底都被四贝勒拿了去，如今看来，四贝勒果然不负林海所托，更何况，这林府居然建在四贝勒府旁边，这里地段，不是王亲，便是朝廷高官，便是贾家先前那国公爷在时，亦不能在这地段建府，既林海已死，可见多是瞧着四贝勒的面子。四贝勒果然真君子也，只是未免过于迂腐，若是自己选秀时得进四贝勒府，少不得要劝着些，转念一想，还是罢了，四贝勒可不比宝玉耳根儿软，再者，皇家富贵，想来也是看不上林家家产的。
待坐下之后，就有几个小丫鬟给众女上了杯茶，宝钗拉住一个问：“你们姑娘呢？何时过来？”
那丫鬟道：“姑娘听说琏二奶奶、各位姑娘过来，正往这里来呢！稍后就到，请琏二奶奶、各位姑娘先喝茶。”
宝钗道：“我们姐妹也不是外人，妹妹身子不好，怎好让妹妹老远过来，不如你引我们去吧，也省得妹妹跑这一趟。”
那丫鬟道：“姑娘只说让各位在此等候，并没说旁的，请琏二奶奶、各位姑娘先喝茶，稍等一会儿，我们姑娘这就来了。”
宝钗听了，也只好罢了。又问那丫鬟名字，那丫鬟说了，宝钗从手上撸下来一个翡翠镯子，塞到那丫头手里道：“头回见面，我也没带什么，你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那丫鬟忙把镯子推回去：“多谢，只是我有了，这个还是薛姑娘带吧。”
宝钗讪讪接回了镯子，也不知在贾府一用一个准儿的法子怎么到了林府就没用了，又道：“你们哥儿在家么？平日还有谁来？姑娘身体可好？”
那丫鬟最不喜旁人这样打听自家府里的事儿，因看着最小的一个姑娘杯子里的茶少了许多，忙道：“奴婢先过去给四姑娘添茶。”给惜春添了茶之后，又给旁的姑娘把茶添满，然后就拿着茶壶退到惜春旁边，也不再说话。
不多时，黛玉便牵着贝贝的手到了，后头仍然跟着小虎和两只小狼。
凤姐见了，忙上来拉着黛玉的手细细打量：“哟！几日不见，妹妹越发出落地好了！”又看着三春道：“看这模样儿，我说是仙子下凡也没人不信的。”又摸摸贝贝的头，谁知贝贝竟闪过去了，凤姐一笑，也不在意：“娃娃也越发好看了，就跟菩萨身边的金童玉女似的。”
迎春也上来道：“前段时间听说妹妹病了，今儿可好了？”
黛玉道：“多谢挂念，好多了。”
探春道：“姐姐好了，也不回去看看，老祖宗常念着姐姐呢！”
惜春冷道：“回去作甚，我瞧着林姐姐还是现在清静舒服。”
宝钗道：“四丫头，话可不能这么说，人生在世，孝字为大，更何况老太太素来是心疼林妹妹的，林妹妹怎么能不回去看看老人家呢！”
贝贝拉拉黛玉的衣角，抬头对黛玉道：“姐姐，上回的毒药丸子不是都被施青天爷爷带走了么？难道黑山老妖和怪阿姨还有毒药丸子没给姐姐吃，所以要姐姐回去吃？”
虽然童言稚语，却正说到贾府痛脚。宝钗讪笑道：“施大人拿了药丸子并无什么动静，可见那药丸子是好的，妹妹实在误会姨妈了。”
贝贝做了个鬼脸：“羞羞脸，怪阿姨说谎，说谎会长长鼻子。施青天爷爷前几天还来过了呢，说那药丸子不好，是玉姐姐讲情，不追究才算了的，四哥哥也帮着讲情了哦！黑山老妖给姐姐吃的药丸子真的有毒啊！”
这话说完，宝钗便被噎住了，一来是说不出什么，二来这娃娃叫四哥哥，言语中多有熟稔之意，难道四贝勒竟是常来林府的？
黛玉一笑：“二嫂子，巧儿芫儿可都好么？会说话了没？”
提到一双儿女，凤姐面上也温柔起来，“芫儿还不会呢！巧儿会说话了，现在学走路，一眼瞧不见就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黛玉笑道：“小孩子精力足是好事儿，多找几个婆子看着就是了，改日嫂子也带来我瞧瞧。”
凤姐正要说话，探春心中却念着老太太交下的任务，务必要把黛玉请回去，因插嘴道：“林姐姐何不回府瞧瞧孩子们？哥儿和姐儿年纪都小，出府也不甚方便的！”末尾，探春想了想，终是又加了一句，只是极小声音：“那些事情，老太太也不知道，自姐姐走了，一直念着姐姐。”
“我姐姐可是被抄捡给逼走的，”一个略带稚气的少年声音从门外传了来，众人看去，却见一个少年，翡翠珍珠银冠束发，身着一身翠色长袍，里头也不知道穿了什么，看着竟极是单薄，这便是墨澜了，他本在书房做姐姐留的功课，听说姐姐又来见贾府的人，忙跟着赶来，就怕贾府又把姐姐抢走了。墨澜道，“便是姐姐要回去，我做兄弟的，也是断然不肯的，难道让姐姐回去让贵府里再抄一遍么？我们林家姑娘还是要脸面的！”墨澜几句说说得掷地有声，里面几人，再也说不出什么劝黛玉回去的话儿。
宝钗道：“上回的确是有些误会了，那几件首饰，后来姨妈也查到了，是宝玉屋里的丫头做的，横竖都撵了出去，妹妹和林兄弟还是不要生气了，都是误会一场，大家都是一家子亲戚，何苦闹成如此，”因怕黛玉又说起上回林家薛家无关的话儿，宝钗中间也不敢喘气，忙接着说道：“妹妹和林兄弟便是与我远些，好歹也是姨妈的亲外甥，老太太更是妹妹和林兄弟的嫡亲外祖母，一家子人，偶有些口角也是平常，只是，都是嫡亲骨肉，哪有因这些口角记仇的呢！”
墨澜勾起一边唇角，坏笑道：“哟！是薛大姑娘，听说薛大爷死在应天府的监狱里……啧啧，我书读得不多，也不知什么金蝉什么脱壳的，薛大姑娘一口一个兄弟，我可担不起，林家一门，五代列侯，若是出了那般子弟，不劳官府动手，早就自绝于祖先牌位之前了，更不敢随便与那般人称兄道弟，有辱门风啊！”
宝钗脸色一白，再也说不出话来，心中却也哆嗦起来，她选秀在即，断不能在此时出什么岔子。
凤姐只当没听见，笑着上来说：“这就是林兄弟吧！上次见了，竟没瞧清楚，看这通身的气派，果然跟妹妹一样，都是神仙来的。”
探春宝钗各吃了一回排头，也不好多说，众人寒暄一阵，也就是凤姐一人在唱独角戏，偶尔黛玉回应两声，众人也觉无趣，便散了。便是凤姐，也再不敢提让黛玉回家过年的事情。
倒是惜春，走在最后，悄悄跟黛玉说了两句：“姐姐如今就极好，万不可再入那潭浑水里，那府里，如今还想着算计姐姐和林兄弟的婚事呢！”
黛玉大惊，却因旁人在前，不能多问，只握着惜春的手道：“妹妹，那府里，独你是我知己，你若有什么要帮忙的，便来找我。”
惜春摇了摇头：“断然不可！姐姐若是帮我，少不得要入那潭浑水脏了鞋子，我自有脱身的法子[1]，那自是我的归处，姐姐不必担心。”
备注：
[1] 惜春先前抄捡大观园时和她嫂子（尤氏）大吵一场，几乎是断了与宁国府的关系，只等着再寻由头与荣国府断关系。惜春小姑娘人小看得远啊！
2010-12-17 BY 流冰
作者有话说第72章 第六十八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