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第五十四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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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肖子不肖承苔挞，贤袭人进言慰慈母
贾府中的麻烦似是没完没了，金钏儿的事情还没过去，又有忠顺王府的长史官来向贾政要人，说是他们府上的小旦琪官同宝玉相与甚厚，如今不见了，请宝玉交了人出来，宝玉本还想说不认得此人，谁知竟被长史官看到宝玉腰上系的红汗巾子就是琪官之物，宝玉被唬了一跳，便将琪官置房之处说了，这才打发了长史官。贾政一向为官小心，此时不孝子竟把忠顺王府长史官都引来了。因气得狠了，让宝玉跪在房中，他送了长史官出去再回来罚宝玉。偏生回来的路上又遇到了贾环。
这贾环上次因烛台之事被王夫人打得近乎耳聋，求了多少大夫亦没什么用，且贾府众人，皆是些捧高踩低的，因此请来的大夫也只是一般大夫罢了，抓的药亦没什么好药，贾环便一直带着半聋的耳朵去上学。这日，因同贾兰一起去潇湘馆问黛玉功课，黛玉帮他们解答了，因看着贾环脸色不对，才问贾环最近可有什么不舒服，贾环便哭着把一只耳朵聋了的事说了。贾兰年纪虽小，却也并非不知世事，叹道：“太太、老太太都只疼宝玉，你何苦与他做对，他便是蹭破了皮也是天大的事儿，你聋了耳朵也是没人理的。”
贾环哭道：“彩霞姐姐对我是最好的，难道我看着宝玉欺负她不成？”
贾兰一时也顿住了，须知其母李纨为了保住自己和儿子平安，他们的院子十几年都不曾进一个新人使唤，留下的丫鬟们也都是对自己好的，李纨会做人，极低调，恨不得自己和儿子化成透明人，让王夫人看也看不到，因此众人虽不看重她，亦不曾欺侮她们母子，再加上寡妇本当一切简朴寡素，李纨也不需什么首饰，因将自个儿的银子都攒了起来，如今也算薄有积蓄，日子过的也不错。贾环和赵姨娘却不同，一则赵姨娘粗鄙，众人皆不喜，二则有王夫人刻意打压，安排的人不是不周到就是个不怀好意的钉子，三则赵姨娘也是个不省事的，手边也没什么积蓄。贾环身边也只彩霞一个对他好罢了。
这些事情，黛玉也略知道一些，又仔细瞧了瞧贾环面相，见他是个知恩之相，救了他，也没什么不好。便留了二人吃晚饭，至贾兰离开，黛玉给贾环把了把脉，知是那一耳光伤了耳朵处的经脉，但却不是治不得。黛玉才对贾环道：“环儿，你的病我知道有人可以治得，只是，你万不可告诉旁人你耳朵好了，也不许告诉旁人是在我这里治好的，若真想让姨娘知道，也当说缓缓地自己好了，与旁人无干的，你可知道？”
贾环忙给黛玉跪下：“姐姐能给我治好耳朵，我便是做牛做马也是愿意的，我绝不告诉旁人。”想到这些日子赵姨娘为他的耳朵操碎了心，又见黛玉还有些不放心，便道：“我起个毒誓，若是我告诉了第三个人，就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黛玉见他如此，方点了点头，把他扶了起来，给他施针治病，连治了半个月，又让他每日来吃晚饭，配以食疗，方治好了。
贾环虽有些顽劣，但是一则是被刻意打压，二则亦常有些不好的流言，实际上却是个懂事的，最是知恩图报，谁对他好，他亦对谁好，由彩霞之事便可知一二，因此从这之后对黛玉更是佩服，后来贾环送来的消息更是解了黛玉心中一大惑。
且将话头转回，今日他放学回来，因路过金钏儿死的那个井，金钏儿被捞上来的那日，他也是见过的。到底是小孩子家，心中害怕，便同小厮一路跑了过来，因有个小厮走的慢了，贾环还道：“快点，快点！”
这贾政送完忠顺王府的长史官，正看见贾环跑过来，喝道：“你跑什么？带着你的那些人都不管你，由你这样没规矩！”贾环见他父亲盛怒，便乘机说道：“方才原不曾跑，只因从那井边一过，那井里前几日淹死了一个丫头，我看见人头这样大，身子这样粗，泡的实在可怕，所以才赶着跑了过来。”
贾政听了惊疑，问道：“好端端的，谁去跳井？”
贾环忙上前拉住贾政的袍襟，贴膝跪下道：“父亲不用生气。此事除太太房里的人，别人一点也不知道。我听见我母亲说……”说到这里，便回头四顾一看。贾政知意，将眼一看众小厮，小厮们明白，都往两边后面退去。贾环便悄悄说道：“我母亲告诉我说，宝玉哥哥前日在太太屋里，拉着太太的丫头金钏儿□□不遂，太太知道了，便把金钏儿赶了出去。那金钏儿便赌气投井死了。”
话未说完，把个贾政气得面如金纸，大喝“快拿宝玉来！”一面说一面便往里边书房里去，到了书房，那贾政喘吁吁直挺挺坐在椅子上，满面泪痕，又气又恨，他为官以来，战战兢兢，唯恐得了什么祸事，没想到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家儿子竟做出这等事来！这若是传了出去，让圣上知道了，那还得了！立时就喝令绑了宝玉，关上各门，狠打了宝玉一顿，王夫人得了消息赶来时，宝玉已被打了四五十板子，裤子上血迹斑斑，动弹不得。至贾母得了消息，更是恨得差点不认贾政这个儿子。
一时间，宝玉伤，王氏哭，贾母闹，贾府又是鸡飞狗跳地闹了一阵。
贾府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因此宝玉挨打之事，不多时已传遍了。黛玉、三春、宝钗等也知道了。
黛玉、三春等到底是女儿家，面皮儿薄，知道宝玉也许正在上药，多有不便，因也不曾去看。唯宝钗得了消息，立刻就去了。此时，宝玉方被抬回怡红院，因伤得鲜血淋淋，袭人等好不容易才将宝玉的裤子褪了下来，还不曾来得及上药，却听丫鬟们说：“宝姑娘来了！”说话间，宝钗已然进来，袭人听见，知道穿不及中衣，便拿了一床夹纱被替宝玉盖了。
只见宝钗手里托着一丸药走进来，向袭人说道：“晚上把这药用酒研开，替他敷上，把那淤血的热毒散开就好了。”说毕，递与袭人。又问“这会子可好些？”宝玉一面道谢，说：“好些了。”又让坐。宝钗见他睁开眼说话，不像先时，心中也宽慰了些，便点头叹道：“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有今日。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着，心里也……”刚说了半句，又忙咽住，不觉眼圈微红，双腮带赤，低头不语了。
宝玉听得这话如此亲切，大有深意，忽见他又咽住不往下说，红了脸低下头含着泪只管弄衣带，那一种软怯娇羞、轻怜痛惜之情，宝玉竟恍若想着：林妹妹也曾为我哭的，我方才还瞧见她在这里哭呢！越想着黛玉哭的模样儿，越发肯定起来，越觉心中感动，将疼痛早已丢在九霄云外去了。想道：“我不过挨了几下打，她们一个个就有这些怜惜之态，令人可亲可敬。假若我一时竟别有大故，她们还不知何等悲感呢。既是她们这样，我便一时死了，得他们如此，一生事业纵然尽付东流，也无足叹惜了。”
宝玉只在这边胡思乱想，宝钗又同袭人说了会儿话，无非是为什么挨打，如何涂等等。
袭人送了宝钗出去，虽有些埋怨宝钗来的不是时候，差点将宝玉□□看去，然心内又着实感激宝钗。进来见宝玉沉思默默，似睡非睡的模样，因而退了出去。
宝玉默默的躺在床上，无奈臀上作痛，如针挑刀挖一般，更热如火炙，终于昏昏沉沉睡去，然恍惚之间却似乎看到蒋玉函走了进来，诉说忠顺府拿他之事。又哭问道：“宝玉，我待你一片赤诚，才将藏身之处告之，你竟为何告诉了旁人……他们将我拿回，少不得折磨一番，宝玉，宝玉，你如何背弃于我？你怎对得起我待你之心？”宝玉忙道：“不是，我不是有意的……”宝玉正要解释，却见来了两个官差，拿了蒋玉菡去，蒋玉菡只哭道：“救我！救我！”不多时，又有金钏儿进来，哭说为他投井之情。宝玉半睡半醒，又做着这样的梦，睡的极不安稳。
黛玉虽不方便来看，到底念着旧情，派紫鹃送了一瓶上好的伤药过来，袭人忙谢过收了。此后，又有凤姐、薛姨妈和周瑞媳妇、吴新登媳妇、郑好时媳妇这几个有年纪长来往的，听见宝玉捱了打，也都进来探望。宝玉卧病，袭人少不得一一同她们说了些话儿，才将她们都送了出去，袭人刚要回来，却又有王夫人使个老婆子来说：“太太叫一个跟二爷的人呢。”袭人见说，想了一想，便回身悄悄的告诉晴雯、麝月、秋纹等人说：“太太叫人，你们好生在屋里，我去了就来。”说毕，同那老婆子一径出了园子，来至上房。
王夫人正坐在凉榻上，摇着芭蕉扇子。见她来了，说道：“你不管叫谁来也罢了，又撂下他来了，谁服侍他呢？”
袭人见说，连忙陪笑回道：“二爷才睡了，那四五个丫头，如今也好了，会伏侍了。太太请放心。恐怕太太有什么话吩咐，打发他们来，一时听不明白倒耽误了事。”
王夫人道：“也没什么话，只问问他这会子疼的怎么样了？”
袭人道：“宝姑娘送来的药，我给二爷敷上了，比先好些了。先前疼得躺不住，这会子都睡沉了，可见好些。”
王夫人心疼儿子，又问吃了什么，爱吃什么，袭人一一答了，王夫人少不得将宝玉爱吃的又弄了些让袭人带回去。
袭人一一收了，方要走时，袭人心中盘算着宝玉待黛玉之情，又有宝钗待宝玉之意，到底心中有些疙瘩，因正想着该如何跟王夫人开口，却听王夫人又叫：[“站着，我想起一句话来问你。”袭人忙又回来。王夫人见房内无人，便问道：“我恍惚听见宝玉今日捱打，是环儿在老爷跟前说了什么话，你可听见这个话没有？”
袭人道：“我倒没听见这个话，只听见说为二爷认得什么王府的戏子，人家来和老爷说了，为这个打的。别的原故，实在不知道。”又低头迟疑了一会，说道：“今日大胆在太太跟前说句冒撞话，论理……”说了半截，却又咽住。王夫人道：“你只管说。”袭人道：“太太别生气，我才敢说。”王夫人道：“你说就是了。”袭人道：“论理宝二爷也得老爷教训教训才好呢！要老爷再不管，不知将来还要做出什么事来呢。”
王夫人听见了这话，便点头叹息，袭人又道：“二爷是太太养的，二爷今日挨打，太太岂不心疼；就是我们做下人的，伏侍一场，大家落个平安，也算造化了。要这样起来，连平安都不能了。哪一日那一时我不劝二爷？只是劝不醒。偏偏那些人又肯亲近他，也怨不得他这样。如今我们劝的倒不好了。今日太太提起这话来，我还惦记着一件事，要来回太太，讨太太个主意。只是我怕太太疑心，不但我的话白说了，且连葬身之地都没有了！”
王夫人听了这话内中有因，忙问道：“我的儿！你只管说。近来我因听见众人背前面后都夸你，我只说你不过在宝玉身上留心，或是诸人跟前和气这些小意思，谁知你方才和我说的话，全是大道理，正合我的心事。你有什么只管说什么，只别叫别人知道就是了。”袭人道：“我也没什么别的说，我只想着讨太太一个示下，怎么变个法儿，以后竟还叫二爷搬出园外来住就好了。”
王夫人听了，吃一大惊，忙拉了袭人的手，问道：“宝玉难道和谁作怪了不成？”
袭人连忙回道“太太别多心，并没有这话，这不过是我的小见识：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姐妹，虽说是姐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既蒙老太太和太太的恩典，把我派在二爷屋里，如今跟在园中住，都是我的干系。太太想，多有无心中做出，有心人看见，当做有心事，反说坏了的，倒不如预先防着点儿。况且二爷素日的性格，太太是知道的，他又偏好在女孩子堆里闹。倘或不防，前后错了一点半点，不论真假，人多嘴杂，那起坏人的嘴，太太还不知道呢：心顺了，说的比菩萨还好；心不顺，就没有忌讳了。二爷将来倘或有人说好，不过大家落个直过儿；设若叫人哼出一声不是来，我们不用说，粉身碎骨还是平常，后来二爷一生的声名品行，岂不完了呢？那时老爷、太太也白疼了，白操了心了。不如这会子防避些，似乎妥当。太太事情又多，一时固然想不到；我们想不到便罢了，既想到了，要不回明了太太，罪越重了。近来我为这件事，日夜悬心，又恐怕太太听着生气，所以总没敢言语。”
王夫人听了这话，正触了金钏儿之事，直呆了半晌，思前想后，心下越发感爱袭人。笑道：“我的儿，你竟有这个心胸，想得这样周全。我何曾又不想到这里？只是这几次有事就混忘了。你今日这话提醒了我，难为你这样细心，真真好孩子！也罢了，你且去罢，我自有道理。只是还有一句话，你如今既说了这样的话，我索性就把他交给你了。好歹留点心儿，别叫他遭塌了身子才好。自然不辜负你。”袭人低了一回头，方道：“太太吩咐，敢不尽心吗。”说着，慢慢的退出。]
王夫人听了袭人之言，沉吟半晌儿，虽不曾立时做些什么，到底是存了一段心事。只是还需找个法子处置了此事才是，只是现在，也不能急在一时。袭人是个妥帖的，还是想法子给她定了心，让她好生服侍宝玉，过了几日，王夫人从自己的二十两银子的月钱里拨了二两一吊钱给袭人，又将袭人平日的待遇也提到姨娘一般，以谢袭人待宝玉之心，也是日后定要给袭人开脸的意思。
时近七月，天气愈发热起来了，黛玉的潇湘馆西边有个小山坡，南边就是沁芳溪，东北处又有一座石山，虽比不得怡红院、蘅芜苑等处采光好，却最是清凉潮湿的，因此随着天气愈发炎热，那些姐妹们亦愈发爱往潇湘馆，虽宝玉、宝钗等都是潇湘馆黑名单上的前三甲，但是随着众人一起来，那些丫鬟婆子也不好单赶了她们出去。这日吃了午饭，难得那些姐妹还没过来闹，黛玉亦是难得于午间小憩，却见雪雁急匆匆地进来，雪雁道：“姑娘，不得了了，四爷在衙门里昏倒了！”黛玉道：“现在如何，可请了太医？”雪雁道：“已派人去请了，十三爷的人马上就过来接姑娘，因请姑娘先备下行李。”
黛玉道：“把我的药箱拿来——算了，都抬着吧！对了，还有针盒，”说着，黛玉也顾不得换衣服，将书柜里的医书一股脑儿全拿出来，“把这些医书也带着，若有人问起来，只说是衣服铺盖，那些衣服什么的，都不必带了，横竖那里都有的。对了，还有厨房里头的药膳，也每样都拿些，免得到了那边现做来不及。还有还有，我埋在墙角的那个瓮也挖出来一起带上。”
潇湘馆的丫鬟们瞬时忙成一团，紫鹃自被嬷嬷罚了之后，再不能进上房，只看着屋里屋外，丫鬟们来来回回，因拉住个粗使丫鬟：“姐姐，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那丫鬟自然认得潇湘馆里唯一一个贾府的人，因道：“不必了，紫鹃姑娘还是歇着吧。”
紫鹃也不好再说，只好在一旁守着，等着有人叫她帮忙。须知紫鹃在老太太屋里时，是头等妥帖的人，因才给了黛玉使唤，谁知到了这里，竟完全不受重用，前段时候一句话竟更是从此白做了潇湘馆的闲人，虽说没有活做又有月钱拿是些懒丫头们做梦都想的事儿，可紫鹃却是个勤快的，让她做活儿没月钱都是愿意的，更何况有月钱没活儿。再者，若不能在姑娘那里出头，若是以后姑娘嫁了宝玉，她又怎么能在宝玉跟前开脸呢？听说袭人早已拿了姨娘的份例了，日后宝玉成了亲，姨娘是跑不了的，她可怎么办呢？若是林姑娘没嫁宝玉，嫁了旁人，那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2010-9-29 BY 流冰
中间有大约一千字是引的原文，为了补偿大家，所以本章字数5500+，就算减掉引文，也算是大章了……
下章写到黛玉见胤禛，于是卡文了……
好难写，当初为毛偶会一时脑抽，写红楼同人泥？呜呜，下面该写啥啊……
作者有话说第57章 第五十四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