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祉》清闲胖猫

3、铃铛

　　在方五和王梁的支持下，我没有遂了两位爷爷的意思，拒绝了找来贞丰道观的法师来的建议。虽说今天发生的诡异事情已经开始动摇我对牛鬼蛇神的态度了，但好歹我是个学医的，搞科学的，你要当时的我完全相信一具尸体能给我站起来还能蹦哒，嘿，除非我眼见为实。
　　王梁因此和家里人发生了争执，被他老爹老娘给揪回去了，天天也不让他出农活，只让他看着家里的五金店，也不准他和我见面。
　　经过昨天一闹，奶奶的灵堂也没人来了，院子里摆着空荡荡的桌椅，瓜子和糖还有茶水都还是满的。无所谓啦，亲戚不来，方五来，怕什么孤单呐。
　　现在是夏季天气炎热，尸体腐败速度会加快，方五将出殡的日子算在今天，今天是守孝的第三天，我必须得醒着，早上要出殡，我不能总让方五和小六子在这儿熬着自己在屋里睡大觉。

　　夜晚的星空总不会让我失望，尤其在这晴朗夏季的夜里。我捧着一盘瓜子和方五方六两兄弟一起坐在门槛上，吹吹凉风，听听虫鸣，我披着麻衣，衣边散着的麻线蹭在方五结实的小臂上。他又在刻东西，这次刻的什么还看不出形状来。
　　他很安静，小六子已经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醒着。我看着他精致的侧脸，月光偏爱地撒在他的身上，像是泛着微光。
　　我把瓜子递给他，我以为他不会要呢，没想到他拍了拍手里的木屑，大方地从我盘子里捞了一把，我们一起嗑起瓜子。
　　“那天我刚来的时候，大巴车上，我遇见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我找了个话题。
　　他歪头看着我，意思我继续讲。
　　见他有兴趣，我变将那天的，那个司机和那条望不到尽头的路，包括小时候跑去乱坟岗躲在小神龛的事情讲给他听。
　　他就静静地看着我滔滔不绝，时不时对我讲的内容做出不一样的小表情。我可以感受到他听得真的很认真。
　　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宁静，让我这几天烦躁的心情逐渐舒展开来。
　　“我跟你说，绝对是那个小神仙又显灵了。你知道吗？昨天大巴车上我见到闪电里，站着一道身影。”我肯定地说。
　　方五露出疑惑和不相信的表情，笑了笑比划着：“不可能，神仙施法的时候人类是看不见的。”
　　“但我真的看到了，瘦瘦高高的，穿着……深色的衣服。”我只依稀记得个大概，毕竟当时光线很强，又是一瞬间的事情。
　　他眉眼弯弯地笑了笑，比划：“你们也许有缘。”
　　说起来缘分这东西很是奇怪，在遇到方五之前我好像从来没有对谁动过心，那种只看着他的眼睛就会心脏砰砰跳的感觉只在昨天，只对他有反应。
　　忽然觉得自己也许该进行下一步了。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他看过来，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对上他那对深邃的眸子，然后用了我这辈子都没有过的，我认为最温柔的嗓音说道：“我好喜欢你。”
　　他显示被我的话震惊到了，因为我看到他亮晶晶的眼眸抖动了一下，懵懵地看着我。
　　一般在这种时刻，电视剧的男主角不是都会回给女主角一个温暖的拥抱，然后再狠狠地吻在一起的吗？或者说我假装摔倒然后被他抱着转几个慢镜头圈圈？
　　然而他什么也没做，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捣鼓手里的木头，原来是要刻个匕首出来是吧……但这不妨碍回应我的表白吧？我刚刚甚至有一丝错觉，他其实是个聋哑人。
　　我尴尬地缩回探出去的半个身体，脸红地要烧起来了，就在我不知所措时，他的手开始比划：“不要回头。”
　　什么玩意儿？回头？回什么头？我干嘛要回头？
　　忽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铃铛响声，我一个激灵，靠！电话里的邪祟！我靠，原来那也不是幻觉！
　　我已经完全僵住了，仿佛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被冻住了似的，接着是一股腐臭味的冷风从背后的正堂里吹来，吹的我鸡皮疙瘩起了几层。
　　该怎么办呢？我完全动不了了，方五呢？他不是提前发现了吗？但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他不过一个棺材铺的小老板，这些恐怕要一尸两命，哦不，三命了。
　　叮铃——那铃铛声已经来到我的耳后了。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那东西快要碰到我了！
　　忽然又出现了那倒白光和雷鸣，但这次我直接晕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又是白天了。我躺在奶奶家卧房的炕上，身上盖着方五的深灰色大衬衫，窗子开着，晨风吹进来好凉快。我坐起身来，左边的小六子还在打鼾流口水。右边的方五也仰躺着，右手虚盖在胸口，睡觉也很安静。他颈间的红绳引起了我的注意，看样子和我之前挂玉坠的绳子很像，想要悄悄看看他戴的是什么，我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拿，谁知我刚一触碰到那根绳子，正睡着的方五忽然像触了电一样，右手在胸口一揪，整个人抽动一下惊醒过来。我以为我吓到了他，连忙说了几句对不起，但他反应不至于这么大吧？
　　他刚刚的表情有一丝痛苦是我的错觉吗？做噩梦了？还是被昨天晚上那件事给吓到了？
　　但他立刻恢复了常态，右手也放了下来，坐起身，红绳顺着重力滑进他的领口里去了。他明显不想告诉我自己戴着什么，那我便不问了。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把衬衫还给他。
　　“昨晚那是什么东西？”我问道。
　　他像是在思考什么，被我唤了回来，比划道：“傀儡师，控制了你奶奶的尸体。”
　　我瞪大眼睛，问道：“那铃铛？”
　　他继续比划：“魂铃，给尸体挂上可以让恶灵附在尸体上。”
　　我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我跑到灵堂推开棺材，奶奶还在里面安安静静地躺着，只是右手小拇指上挂着一个小铃铛，我气得伸手就要去取，被方五抓住了手。
　　“我不能让这混蛋继续控制我奶奶的身体！”我有些急，一下甩开了他的手，但他又制止了我，我有些恼怒了，他看我要发作，一个伸手进去将铃铛取了下来，铃铛被取下的瞬间一阵黑雾从铃铛上顺着他的手钻进了他的身体里，紧接着那个金色铃铛竟自己化成灰了。
　　我呆住了，忽然觉得很对不起他。
　　“哥！”小六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看见了刚才那一幕，焦急地跑过来查看方五。
　　“哥你傻了？魂铃怎么直接用手摘呢？”
　　方五拿铃铛的左胳膊正在明显的颤抖着，小六将他的袖子卷起来，我的天呐！整只胳膊连着手已经变成了绛紫色。他跌坐在木椅子上，我上去撸他的袖子，想要看看这绛紫色究竟有多少，他却不让我往上卷了。我看着他忍着痛的样子，憋了一头汗，心里愧疚的要命，我也急得跟着出了一头汗。
　　他将袖子放下来，看着我笑着，慢慢比划道：“我没事。明天就能好。”
　　我将信将疑地看向小六，他气鼓鼓地说：“但是会影响哥的——”他的话被方五忽然严厉的眼神给憋回肚子里了，委屈巴巴地堵着气跑去院子里。
　　我将棺盖合上，方五站起身和我比划：“今早出殡，你找王梁来帮你。”
　　我担心地问：“你要去哪？”
　　他比了个铃铛，估计是要去查铃铛的事情。
　　也不知道危不危险。
　　“注意安全。”
　　他笑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