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疾不徐》一十三苑

41、待客

　　蒋学舟一边喝着饮料，一边翻看陈宁拿回宿舍的东西，“这些都是徐超的妈妈和外婆买的？”
　　陈宁说是。
　　“真不差钱！哎，陈宁，你看这些衣服，全都是两个码，鞋也是。是不是小号的衣服和鞋是送你的？”
　　陈宁说是。
　　“太羡慕了！你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徐超的妈妈买的吧？我家怎么没有这么好的亲戚……”蒋学舟感叹道。
　　陈宁笑了笑，没答话。
　　一旁，杨晓航和程硕正一人捧着一部陈宁拿回来的手机双眼发光。
　　“这款机子下周才会正式发售，这两部是从哪里买的？香港，还是美国？”程硕问。
　　陈宁说不知道。
　　“陈宁”，杨晓航问道：“能打开看看吗？”
　　程硕也很期待，不过觉得有些不合适：“这是徐超家人送的，起码要他看过后才能打开吧！”
　　“没事，可以打开。”陈宁拿过一个盒子，撕开包装，拿出手机给杨晓航和程硕看，引来二人一阵惊呼。
　　蒋学舟放下那堆衣物，晃到程硕和杨晓航身边，问：“这就是你俩下周想去排队买的手机？多少钱？”
　　“七千左右吧。”程硕道。
　　“七千一部还是两部？”蒋学舟问。
　　杨晓航看蒋学舟一眼，“你想什么呢，大哥？当然是一部！”
　　“七千一部，两部就是一万四啊！还有那些衣服和鞋，也都是名牌货——报社编辑这么有钱的吗？陈宁，徐超他妈妈是做什么的？他外婆那么大年纪了，气质还那么好，肯定不是一般家庭出来的，他外公是做生意的？还是从政的？”蒋学舟的问题一个接一个。陈宁从抽屉里拿出一包咸味花生，摸出一颗剥掉皮后塞到蒋学舟嘴里：“快吃吧！哪儿那么多问题？”
　　蒋学舟吃完嘴里的东西，还要开口，陈宁的手机响了。他趁机拿着手机出了宿舍。
　　徐嘉言问：“你们宿舍怎么这么热闹？”
　　“现在呢，还吵吗？我刚出来了。”
　　“好多了。洗澡了吗？病刚好，今天早点儿睡，明天还要军训呢。”
　　陈宁笑：“好熟悉的一句话！那个时候你回北京，每天晚上打电话过来，必说的就是这句。”
　　徐嘉言也笑：“不说不行，怕你没我监督，熬到一、两点才睡。”
　　话筒那边没有回话。徐嘉言叫陈宁：“陈宁，还在听吗？”
　　“在。”
　　“怎么不说话？困了吗？”
　　“没有。”
　　“没出什么事吧？用不用我过去一趟？”
　　“不用，就是突然觉得你对我很好……”
　　好到，即便我大学毕业挣钱后，也根本还不清。而你，可能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让我偿还过什么。

　　自认识徐嘉言的父母后，陈宁常常觉得很矛盾。
　　有时候，他觉得他们两个很爱徐嘉言。有时候，又觉得他们一点儿都不关心徐嘉言。
　　陈宁记得初三那年，韩阿姨很久没从北京回去看过他。后来得知，那段时间，她二婚嫁的丈夫要做心脏手术，她要贴身照顾。
　　北京离他们那里并不远，来回一趟，甚至用不了一天。就算有事，真的抽不出这点儿时间回去看儿子一次吗？
　　还有刚刚徐嘉言姥姥说的话。
　　就因为想让韩阿姨二婚嫁得所愿，便可以轻易放弃徐嘉言的抚养权吗？
　　陈宁拍拍脑袋，成年人的世界，有些事他真的不太懂。好在，徐嘉言对他的好，他是看得明明白白的。

　　周五晚上，陈宁先到家。他军训了一天，回来先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擦，便急忙奔到沙发旁，从上面的一堆纸袋中拿出一部手机细细琢磨。
　　徐嘉言回来时，家里特别安静。他换了鞋，去厨房洗手，发现置物架上放了一条鱼和两样青菜。
　　“陈宁？”
　　“嗯。”
　　“你回来了？在哪儿呢？怎么听不到动静……坐毯子上干嘛……这是什么？”徐嘉言擦干净手，走到客厅，才发现沙发上摆了六、七个购物袋，已经洗过澡，头发还没干的陈宁正坐在沙发前的毯子上，摆弄一台国外刚上市不久的iPhone4。
　　“我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徐嘉言问。
　　“没来家里，去我们学校了。上周日你从我们学校刚离开，韩阿姨和韩阿姨的妈妈就来了。这些都是她们送的。”陈宁嘴上说着话，眼神始终没离开手里拿着的手机。“对了”，陈宁又把手往身后沙发上的一个纸袋子里摸，摸出另一部没有开封的手机，抬头看了一眼徐嘉言，扔了过去：“这是你的。”
　　徐嘉言把陈宁扔他腿上的手机放到一边，脸上神色晦涩难辨。

　　徐嘉言在沙发上坐了五、六分钟。陈宁的眼睛再没瞥过他一眼，话也没再跟他说一句——整个人的心思都在那部手机上。
　　徐嘉言默默叹声气，开口道：“晚上吃什么？”
　　“……”
　　“陈宁？”
　　“嗯？”
　　“不做饭吗？”
　　“做……你去用电饭煲煮上饭，再把菜洗了。那条鱼今晚不做了，你把鱼洗干净，装个袋子放冰箱抽屉里。”
　　徐嘉言愣了一下，去了厨房。在厨房站了两分钟，出来问陈宁：“我去外面买点儿饭行不行？”
　　陈宁朝他摆摆手，“去吧！”

　　难得的，陈宁今晚先吃完了饭。
　　放下筷子，陈宁又朝那部手机奔了过去。
　　忙活半天，陈宁终于把旧手机的电话卡装进了新手机，把新手机的桌面和锁屏壁纸改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又把新手机的时间、字体更改完毕，还把旧手机的联系人全导了过去……
　　“喜欢这个手机啊？”
　　“嗯。怪不得程硕和杨晓航一直说要排队去买呢，确实挺智能的。徐超，我觉得咱们用的手机肯定会在不久之后被淘汰的，手机向智能方向发展肯定是必然的……你看，它功能好多……”陈宁兴奋地给徐嘉言一一展示新手机的强大功能。
　　徐嘉言拿起沙发上的另一部手机，打开包装，装进手机卡，开机。
　　陈宁弄好自己的手机，终于有心思去看徐嘉言，“你选这张图做桌面，这张好看……繁体字改简体字在这里……我没跟你商量，就收了韩阿姨这么贵重的礼物，有没有生气？”
　　“没有。以后还给她就是了。”
　　陈宁抬头看徐嘉言一眼，笑，“明天晚上，韩阿姨和姥姥想过来吃顿饭，我答应了。行不行？”
　　徐嘉言不说话。
　　“不是因为她们送了这些东西。我是觉得这是韩阿姨的房子，她是房主。房主想来自己的房子，咱们没理由拒绝的。”
　　“没说你是因为这些东西。”
　　“哼，嘴上这么说，心里不定怎么想我呢。肯定又觉得我被韩阿姨的糖衣炮弹收买了，才会把她们邀请到家里做客。”
　　“没有。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吗？他们送你什么东西，喜欢的尽管收下，以后我会还回去的。”
　　“记得，所以我今天很痛快地就收下了，结果发现这手机确实不错。”

　　周六下午，顾清岚来找徐嘉言，发现徐嘉言家的厨房里一派繁忙。
　　“这是……家里有人要来吗？”顾清岚问。
　　“我妈和我姥姥她们一会儿过来。”徐嘉言道。
　　顾清岚犹豫着没往沙发上坐，“那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没事儿，快坐！晚上就在这儿吃饭吧！”徐嘉言道。
　　陈宁也从厨房出来招呼顾清岚道:“清岚，快坐！桌上有水果，自己拿着吃。”
　　灶上还炖着牛肉，炸藕盒要用到的肉馅也正准备到一半，陈宁顾不得和顾清岚多说，又急忙回了厨房。
　　“他要做多少菜？全是一个人弄吗？前几天……跟着我妈下了几次厨房，也想着起码学会几道菜，以后……要是有人想吃我做的饭了，起码能做出来。不过……”
　　“没做成？我也学不会，这个可能是需要一点儿天赋……陈宁，陈宁！”
　　“干什么？”
　　“电话。”
　　“谁的？你帮我接一下！”
　　“闻钟。”
　　听说是闻钟，陈宁急忙从厨房出来，“我来接，我来接。”

　　放下手机，陈宁兴奋道：“太好了，闻钟要过来。我有帮手了！”
　　“又让她过来干什么？叽叽喳喳，烦死了！”徐嘉言皱眉。
　　陈宁准备了十二道菜，正一个人忙得团团转，一听徐嘉言这话，马上来了气：“是我主动让她来的吗？她正好坐地铁走到这附近，问能不能过来玩会儿，我难道说不能吗？不过，就算我主动邀请她来，不行吗？我是不是不能请人来？”
　　徐嘉言马上说：“当然能了！”
　　陈宁瞪他一眼：“闻钟就要到了，你快去小区门口接接她。”
　　徐嘉言说：“好，马上去。”
　　顾清岚解开T恤领口的一颗纽扣，长呼了一口气。外面的天色有些暗，云层也慢慢开始变厚，可能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