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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姥姥 ...

  •   上一次发烧还是第一次骨折的时候,陈宁觉得这一次不及那次严重,但他也不敢保证一会儿会不会烧得更厉害。
      “喂。”
      “徐超,你有空吗?能不能来我们宿舍一趟?”
      话筒那边的声音陡地一变:“怎么了?”
      “不是胳膊!好像是感冒了,我有点儿发烧,你能过来吗?学校没事吧?”
      “没事,陈宁,我马上过去,很快!”
      “你别着急,没有上次烧得厉害……”

      门被大力推开,宿舍里的几个人被吓了一跳。
      程硕看看时间,一脸震惊:“你从你们学校来的?这也太快了吧!”
      徐嘉言直扑陈宁床边:“难受吗?多少度,量了吗?吃药了吗?”
      “不难受,没吃药呢。”
      徐嘉言从兜里拿出一袋退烧药:“先吃包退烧药,我再带你去医院。”
      程硕更觉不可思议:“你路上还去药店买药了啊?”
      “跟我宿舍同学要的。”
      “哦,我说呢。”
      杨晓航建议:“不应该先看医生再决定吃什么药吗?”
      徐嘉言答:“他以前发过一次烧,医生就是让先吃退烧药再做检查的。”
      蒋学舟一脸得意:“看吧,我就说应该先退烧。”又质疑杨晓航:“你爸妈到底是不是医生?怎么连这点儿常识都不懂?还有,你看人家舍友,都知道常备退烧药,你看你!你父母送你来这么远的地方上学,身为大夫,怎么走的时候连常用药都没给你留点儿?”
      杨晓航直接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徐嘉言冲好退烧药,问陈宁:“能坐起来吗?”
      陈宁说“能”,坐起身把药喝了。
      “出租车就在楼下,现在就去医院。还用换衣服吗?”
      “不用。”
      陈宁往床边挪了挪,探下身,像上次在泳池台阶上一样,被徐嘉言半搂半抱从床上接下来。
      “我不想去医院,折腾半天,太麻烦了。”陈宁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想起之前去医院的经历,小声嘟囔道。
      徐嘉言蹲在地上给他穿鞋,“也就抽个血,有什么麻烦的?”
      “头晕,不想去。你发烧不也没去医院吗?”
      “我身体素质好——那就去你们学校的医院,行不行?”
      这是程硕第二次见徐嘉言。两人出门后,程硕问杨晓航:“你觉不觉得陈宁和徐超,他们两个……关系特别好?”
      这是同学关系吗?一个男生给另一个男生穿鞋,不嫌脚臭吗?还有陈宁生病后跟徐超说话的语气!程硕从初中就开始住校,他怎么没见过相处得这么好的同学?
      蒋学舟哼了一声,说道:“你也看出来了?我猜他们根本就是亲戚。你没见他经常接徐超家里的电话吗?要不是亲戚,怎么徐超一大家子都给他打电话?”

      从医院拿了药出来,陈宁嘀咕:“奇怪,为什么我每次生病都是晚上?”
      “凑巧了吧!头还晕吗?”
      “还有点儿。徐超,我饿了。”
      出租车师傅笑:“一说饿,就知道这病快好了。小伙子,快别担心了!”
      徐嘉言松了一口气:“快到家了,到家就吃。”
      陈宁退烧了,人也有了精神,打趣徐嘉言道:“说的好像你会做饭一样!”
      徐嘉言笑:“你别管我是自己做还是出去买,总之到家就让你吃到饭,行不行?”
      晚上十点,陈宁才把饭吃到嘴里。
      “还吃吗?”徐嘉言问。
      陈宁摇摇头。
      徐嘉言把陈宁没喝完的粥,没吃完的花卷和小菜一扫而光。
      “你慢点儿吃!学校正式开课了吗?”
      “开了。”
      “刚军训完就开课,时间抓得挺紧啊。课程安排得满吗?”
      “还行吧。”
      “学校的饭好吃吗?宿舍的同学难不难相处?”
      “都还行。”
      这段时间,两个人虽没吵没闹,但一直相处得别别扭扭。陈宁上个周末没回来,上次两人见面,还是徐嘉言入学报道那天。
      徐嘉言倒是每晚给他打个电话,就像高考前两人分开的那段时间一样。不过也只是问问当天的军训情况,知道他没受伤,胳膊没事就把电话挂了。
      陈宁原本想今天军训结束后去徐嘉言的学校看看他,跟他说几句软话,谁知又赶上生病。徐嘉言辛苦一个暑假,挣了四万多块钱给他,他不收;他退而求其次,买了一台电脑送他,他还是不收——他是不是有些太不知好歹了?
      沙发旁边的茶几上,笔记本还孤零零地被扔在那里。这么多天过去,黑色的外壳上已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陈宁拿湿巾把机子前前后后仔细擦拭了一遍,问徐嘉言:“有电脑包吗?还有鼠标垫,买的时候给了吗?”
      徐嘉言愣了一下,忙点头:“有,在我屋,我去拿。”

      周日吃过晚饭,两人一起返校。
      “你去我们学校干吗?”
      “你不说发烧的时候,宿舍同学挺照顾你的?我去买两箱饮料放你们屋。”
      陈宁没想到这一点,看徐嘉言考虑得如此周到,说道:“那我买吧!一会儿到楼下了,直接从超市买了提上去。你就别上去了。”
      “都走到这儿了,我去买吧。那东西挺沉的,我给你搬上去。”

      徐嘉言搬了一箱可乐和一箱雪碧到陈宁的宿舍,走后不到十分钟,陈宁接到了韩晓文的电话。
      刚从楼下上来的蒋学舟推门进来,对陈宁道:“楼下有人找你,特有气质的两个女人。”
      “知道了。学舟,桌上有饮料,自己拿着喝啊!”
      陈宁跑下楼,韩晓文和他道歉:“也没提前和你打招呼,没耽误你什么事儿吧?”
      “没有,韩阿姨,我们还没正式上课,晚上一般都没事。您怎么来了?这位是……”
      “这是我妈,嘉言的姥姥。”

      咖啡厅里,徐嘉言的姥姥对陈宁道:“早就想见你的。晓文说你既要打工,又要做家教,没有时间,所以拖到现在才过来。我能不能戴上眼镜好好看看你?”
      “好,韩奶奶,您别和我客气。”陈宁把老人面前的牛奶挪开,方便她从包里拿出眼镜。
      徐嘉言的姥姥个子不高,很瘦,身上没有徐嘉言及他妈妈那种清冷感,反而是个看起来很和蔼,很容易让人亲近的长辈。她脚上穿了一双浅色平底皮鞋,一条略宽松的浅色裤子,上身是一件咖啡色的薄针织衫,颈上搭配着一条珍珠项链,不管是外貌、气质还是说话方式,都是和奶奶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陈宁打量老人,徐嘉言的姥姥也在戴着老花镜认真看他。眼前这个孩子看着虽文弱,不像是和外孙能玩在一起的人,但是模样秀气,眼神干净,最重要的是,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温润、平和。难怪嘉言能和这孩子关系好。
      “妈,您差不多就行了,再看下去,陈宁都不好意思了。”韩晓文提醒母亲。
      “没关系,韩阿姨,我又不是小姑娘,让韩奶奶随便看。”陈宁笑道。
      徐嘉言的姥姥摘下眼镜,笑:“看这孩子多会说话!”
      陈宁探起身,把徐嘉言姥姥的包拿到一边,把桌上的牛奶重新挪到老人面前,这才道:“韩阿姨,你们今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只要是跟徐超有关的,别管什么事,你们跟我说就行。”
      刚刚还脸带笑容的母女两个,闻言面容都有些凝重。
      韩晓文道:“也没什么别的事……嘉言报道那天,我和他姥姥也去了。快吃晚饭的时候去的。我们给他准备了不少东西,他姥姥还想着再和他一起吃顿饭——他说和同学们一起正在外面吃呢,晚上学校有迎新活动,也没时间,最后连见也没见我们……我们今天过来,一是想托你把这些东西给嘉言,再就是想让你告诉他,他姥姥、姥爷都特别想他,让他有空常过去玩。自从四月份回到北京,到现在也有小半年了,我父母总共才见了他两次……”
      早知今日,当初又为什么要在他最需要呵护的年纪将他推开呢?
      陈宁答应下来:“好,东西我带给他。您说的话,我也会转告。不过……韩阿姨,您提到了徐超入学报道的事。报道那天,他宿舍的其他几位舍友凑巧都是父母陪着一块儿去办的入学手续。只有他……您和徐叔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分开了,这么多年,凡是需要母亲出席的场合,您都不在,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不好受。还有,那几天他也真的是很忙。他们院里的老师看他成绩好,形象好,安排他做新生发言,他一直在忙着修改稿子,没时间见您和韩奶奶,并不全是推辞。”
      韩晓文并不知道这些事。想到儿子在那个重要的时刻,身边的同学都有父母陪同,而他却只有父亲和几个朋友,就觉得很心酸。陈宁说得对,不止这一次,以往所有需要母亲出席的场合,她都没有在场……他们母子之所以相处成如今这样,固然和嘉言性格有关,但更多的错,在她身上。儿子不想见她,对她很冷淡,全是她咎由自取。
      徐嘉言姥姥看女儿红了眼眶,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对陈宁道:“宁宁,姥姥能这样叫你吗?我听晓文说,嘉言的爷爷、奶奶都这样叫你。”
      “可以,姥姥。”
      “宁宁,你韩阿姨经常打电话给你,今天还把自己的妈妈带过来见你,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是不是想,这母女两个是要干嘛?为什么以前不见关心嘉言,现在知道嘉言有出息了,考上好学校了,就跑过来……”
      陈宁忙道:“没有没有,姥姥,您别这么说。您和韩阿姨一位是他的姥姥,一位是他妈妈,都是他最亲的人,我从来没这么想过。徐超也是。虽然他对你们可能有些冷淡,但他也绝对不会这样想自己的家人。况且,韩阿姨这些年一直很关心徐超,这个我最清楚。”
      徐嘉言的姥姥笑了笑,“好孩子,谢谢你能把我们想得这样好——喝得惯咖啡吗?喝不惯让他们给你换个别的。”
      “喝得惯。”
      徐嘉言姥姥又叹了口气,道:“宁宁,姥姥年纪大了,说活有些啰嗦,你别嫌麻烦。我想给你讲讲以前的事……我和晓文她爸一共生了三个孩子,前两个都是男孩,她最小,而且生她的时候,家里的条件已经不错了,她算是我们娇惯着长大的。工作后不久,她认识了嘉言的爸爸。说实话,当时我和嘉言的姥爷十分不看好他们两个。和家庭条件没关系。她性子冷,包括嘉言,都像嘉言的姥爷,又被家里惯坏了,爱使小性子。嘉言的爸爸呢?虽然出生在普通的工人家庭,但是学习成绩好,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一路被身边的老师、同学追捧,性格有些清高,而且不是那种在接人待物中特别圆滑的人。我们见到嘉言的爸爸后,觉得两人不合适。不过,后来你也知道了,他们还是结了婚。婚后没几年,两人争吵不断,决定离婚。他们结婚的时候,我们当老人的不赞成,离婚的时候,我们也大力反对过。嘉言还小,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们希望他们都能改改自己的脾气,好好把日子过下去。结果呢?两人还是离了。”
      听母亲说起这些,韩晓文皱着眉头道:“妈,陈宁还小呢,您跟他说这些干什么?再说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你别打岔!宁宁都没听烦,你烦什么?”徐嘉言姥姥瞪女儿一眼,接着跟陈宁说道:“嘉言的姥爷有个同事,姓薛,以前我们两家在一个军区家属院住。晓文和那家的儿子小薛一起长大。他从小就喜欢晓文。晓文打算跟嘉言的爸爸离婚时,两家的家长就想促成两个人。两家家世相当,其他条件也般配,唯独有一条,小薛虽离过一次婚,但是没有孩子,而你韩阿姨却有了嘉言。当时,也是我们着急了,担心晓文错过了这么知根知底又各方面都十分般配的人,就劝说她放弃了嘉言的抚养权……晓文工作的单位,周围同事们结婚都晚。即便有结婚早的,也是在三十多岁才要孩子。她年纪轻轻生下嘉言,周围的环境和自身的性格,都没有让她产生多少已为人母的意识。嘉言小时候,是我和保姆一块儿带大的。咱们中国有句老话,叫生恩不如养恩大。养育一个孩子太费心神,只有自己养了,当妈的才会爱这个孩子。她没有养嘉言,最开始离婚那几年,除了抚养费按时给之外,确实也没有多关心过嘉言。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她没能和小薛走到一起……和思源的爸爸结婚又生下思源后,她亲手养大了一个孩子,终于知道了应该怎样去做一个母亲。这个时候,她才想起去弥补年轻时犯下的错,可惜,嘉言已经长大了……宁宁,姥姥今天给你说这些,不是替嘉言的妈妈解释什么,更不是为她这些年没能对嘉言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推脱什么……你年纪还小,站在你们孩子的角度,她确实不是一个好妈妈。等有一天你长大了,有了孩子,成了父亲,你就知道,在孩子的成长道路上,所有的父母都是有遗憾的,不过是有大有小罢了……嘉言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姥爷是什么人?我们一家,包括嘉言的两个舅舅,哦,还有你韩阿姨现在嫁的思源的爸爸,不敢说是多厉害的人物,起码都算事业有成。宁宁,我们如今频频找上嘉言,不是图他什么,只是单纯地觉得曾经对不起这个孩子,想尽力弥补他。你能帮我们劝劝他,让他接受这份好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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