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姐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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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凉早在屋外就闻见饭香，一进屋里，桌子上摆了饭菜，还有两双筷子。
岳如明托着腮坐在桌边，见他进屋来，招呼道：“坐下吃饭。”
墨凉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呆立在原地不敢动。岳如明走过来拽他的胳膊：“我是要你坐下，和我一起吃饭。”
“属下不敢。”
岳如明按着他坐在桌边，将筷子塞进他手里：“别说这些没用的，一会菜凉了就不好吃了。尝尝看。我还是第一次做。”
墨凉见她动了筷子，想夹菜又不敢。岳如明只得夹起一块小炒鸡丁放进他碗里：“尝尝这个。”
墨凉这才尝了一口。这鸡丁是和葱段一起炒的，微微加了一点辣椒，并不难吃，只是略咸。岳如明问道：“什么味的？”
“好吃。”
“说实话。我也长嘴了，吃得出来。”
“有点咸，不过的确不难吃。”
“我也觉得。看来不是因为我口轻。”岳如明又夹起炒笋尖给他，“这个呢？”
墨凉尝了一口，点头：“很好吃。”
“形容得具体一点，不要只说一个好吃。”
“很爽脆，咸淡合适。也没有放太多油。”
岳如明笑着倒了茶水放在他手边：“我也觉得。才想起来你受了伤，吃辣会不容易好。不过我也没有放太多辣，借味而已，问题应该不大吧。”
墨凉不敢碰她这水：“少主，你？”
岳如明拿过他的茶杯，抿了一口：“没毒。我从前都是和父母兄弟一起吃饭，不过以后再也不会有了。自己吃饭太没意思。如果你愿意陪我，我会好受一点。”
“我不是这个意思。即便是少主人下毒，我也只能从命。”
“那我如果叫你投靠岳家呢？”
“那还是给我下毒吧。”
岳如明无奈地笑了：“我就知道。让你吃你就吃，哪来那么多废话。我看以咱们两个的饭量，完全能吃下这些。不要剩菜。本来就不宽裕，别浪费粮食。”
“虽然比不上岳家宽裕，可是少主人也没有挥霍无度，承受得起，不用担心开销。”
“俭省总归没错。我少吃一点，手下人就多吃一点。人家家里有妻儿老小。”
“是。我明白了。少主人仁慈。”
“不是我仁慈。应该的。吃吧。”
墨凉端着碗，还是有些犹豫，偷眼打量她。她此时正认认真真地吃饭，没再看他一眼。见她吃得这么香，他也觉得饿了，终于跟着吃起来。
过了一会，饭菜都已经被吃完。岳如明将筷子一放：“我吃饱了，你没吃饱就自己再找东西吃吧。我来收碗筷。”
“居然忘了给少主人买几个丫鬟。我这就吩咐人去。”
“不必，少几张嘴吃饭比较好。这些家事我总要学着做，不能一直这样五谷不分四体不勤。”岳如明拾起碗筷，墨凉接过她手中的碗筷：“还是我来吧。”
“你还有伤。”
“不要紧。”
厨房里，岳如明看着墨凉刷锅。他无奈地将水倒进锅里。岳如明不知道用了锅之后要立刻往锅里添水，这样锅会比较好刷，于是这锅里就是一片油腻，几块没盛出来的鸡丁粘在锅上。岳如明在一边看着，笨拙地舀水洗碗筷，洗了半天还是洗不掉油，反而弄了一手。墨凉看得难受，却不敢提醒，岳如明看懂了他的表情，问道：“要怎么办？你来教我。”
墨凉抓了一把草木灰，拿过碗刷洗。岳如明也抓了一把草木灰，果然有去油的效果。墨凉叹了口气：“少主人不喜欢这些，可以不学，放在这里就好，有人会收拾。”
“我总要会一点吧。”岳如明歪着头看他手上的动作。
墨凉偷偷瞥了她几眼。她此时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专注地盯着他手里的碗筷。墨凉突然不再害怕她，反而觉得她可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她好像和主人完全不一样，他从没见过主人有这样的眼神。
“看我干什么？”她注意到他的目光，斜了他一眼。
“不敢。”墨凉垂头，又舀了清水来洗碗盘。
毒瘴林里。
燕归将食盒里的鸭肉扔给狐狸，狐狸一口咬住，跃出水面甩了甩水，就跑开了。岳松雪被它逗笑了：“跑这么快，一定是怕我抢。”
燕归笑了笑，按住朱樱的脉，按了一会，又试着摸摸她胳膊上的骨骼。岳松雪看出他有顾虑，说道：“燕阁主是为她看病，没有那些忌讳。她心里当燕阁主是叔伯父辈，不会介意。”
燕归这才摸了摸她的肋骨和脊骨，居然有些要愈合的征兆，似乎真的在好转。看来，师父给她接骨之后，她没有乱动过，骨骼的位置很正，师父开的方子也是有用的。这药方是取灵药的嫩芽，以曾经封存的春日第一场雷雨水煎服，取其生气来催动人的生气。岳松雪看出他的神情变化，惊喜地问：“您也觉得有好转是不是？”
燕归连连点头，从食盒里拿出药碗来。这食盒很保温，里面的汤药摸起来还微微有些烫手。燕归将药晾到温热，蹲在水潭边，一勺一勺慢慢喂给朱樱。
“她醒过来好几次，每次都会和我说一些话，记忆还是颠三倒四的，意识不算清醒。不过，听起来气力比从前强了不少。”
燕归点头，将食盒里的菜给他看，对他招手，示意他从水里出来吃。岳松雪摇摇头：“不行，她现在不能动，把她自己放在水里会淹死。”
狐狸正好哒哒哒跑回来，又跳进水里，岳松雪将朱樱搭在它身上，爬上岸。狐狸对着他嘤嘤叫了几声，岳松雪会意，夹了口菜扔进它嘴里。狐狸吧唧吧唧地吃起来。燕归又给岳松雪看食盒下层给朱樱熬的药粥，示意他过一会喂给她。
岳松雪顺手拿起树枝上挂着的一个香袋，说道：“我先送您出去吧。在这里久留会有损伤。”
燕归拎了昨天的食盒，随着他出去。在瘴气全无的地方，岳松雪看到岳以觉，不由得一喜：“你怎么来了？”
岳以觉却笑不出来：“嫂子怎么样了？”
燕归对岳松雪解释道：“如明这件事不太有转机，朝中的人认为一定要杀了她，但是可以赦免岳家，不追究窝藏的罪过。岳家有意支持梁巽，参与逼宫，以此作为救如明的筹码。以觉一会就要往京城去了，我会护送他。你们伯伯毕竟是名义上的定北王，不得圣命不能离开封地，就留守洛城。他的行踪被人监视，不想节外生枝，给你们带来麻烦，不敢来看你们。”
岳松雪叹了口气：“果然。大家平安无事就好。”
“既然师妹的气力在恢复，你就可以适当地帮她运气，不要操之过急，以温养引导为主。”
“嗯。”
燕归拍了拍他的手臂，他一直在打赤膊：“冷不冷？”
“不冷，现在天热。”
“那潭水阴寒气重，毒瘴林里有很多阳火重的东西，你可以去找找，适当服食。药谱我放在食盒里面了。”
“嗯。多谢燕阁主。”
“不要客气。师父吩咐了，等师妹意识清醒，就要让她离开寒潭水。否则不仅对她无益，反而有害。”
“我明白。”
“她骨骼尽断，还在恢复，你最好不要随便移动她，否则会位置不正。明天会有人送担架和推车来。如果你带着师妹要离开毒瘴林，一定要来燕掠阁，不要回家。师父会帮她调理。”
“嗯。”
燕归由衷地说道：“辛苦你了。”
“我是她丈夫，应该的。”
燕归赞许地拍了拍他。其实，燕归不敢告诉他，即便是她有所好转，也没有人敢打包票说一定能治好她，或者是，救了她一命，却落下终身残疾，比如瘫痪在床，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夫妻虽是同林鸟，他也见多了大难临头各自飞。想不到，这傻小子在这里留了快十天，对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依旧没有任何不耐烦。希望这种耐心不是暂时的，不会被时间消磨殆尽。
“我还是回去了，不敢离开她太久。大家保重。”岳松雪说着，拎起手中的香袋，这香袋坠着流苏，绣着精致的万寿花纹，“今天终于想起来。帮我转交给伯伯。”
岳以觉不接：“你回去自己转交。又不是见不到了。”
岳松雪伤感地笑了：“还是帮我转交吧。我要陪着她。”
岳以觉眉头大皱：“你到底在想什么，嫂子会希望你好好活着。她……”
“她有她的希望，我有我的希望。我就是没出息，我认命了。”岳松雪仍是笑着，眼中含着淡淡泪光，将香袋放在他手里，“我回去了。”
岳以觉要追，却被燕归拉住：“先别劝他，我看他有点神志不清，可能过一阵子就想通了。现在只能求上天救救师妹，不要让她这么年轻就。”
“嫂子一定会好起来的，都会好的。”
“你姐姐怎么还不来。”燕归皱了皱眉，低声说道，“等等，我好像听见步音了。她身后跟了二十多人。你还要见她吗。”
“燕伯伯能保住我吗，只要不让我受伤就好。”
“能。你也机灵一点，身上不是有袖箭么。”
“那就见。”岳以觉坚定地应道。他生怕此事不成，自己就一去不回了。他暗暗摸了摸自己衣袖里的袖箭，这是他刚刚学的，算是会用，上面淬了剧毒，可以自保。他临行前一定要见见她。
一个戴着斗笠面纱的白衣人快步走过来，好像没带什么随从，不远不近地站住了：“岳少爷。”
岳以觉已经半个月不见她，有点想哭：“姐，你站那么远干嘛。”
岳如明摘下斗笠：“我不是你姐姐。”
“家里没有人不认你，你别闹了。大家都想救你。”
“救我有什么用。我还能回去吗？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姐，你这段时间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暴露行踪，或者是和岳家作对。等我的消息。”
岳如明苦涩地摇头：“多谢你。还是不要麻烦了。家里人都还好吗？娘……夫人，老夫人呢？庄主呢？樱樱呢？”
岳以觉忍不住掉眼泪：“嫂子她有好转了，其他人都很好，只是担心你。”
“我没关系。我知道，岳少爷是仁慈的人。能不能求你，放了柯家这些所谓的余孽。他们都有妻儿老小，只是为了吃饭，并不是真的想和岳家作对。”
“我知道，燕伯伯都和我说了。我可以发誓。姐，你为什么站那么远。你不认我了吗？”
岳如明低了一下头，往后退：“少爷快走吧。我也要走了。”
“姐!”岳以觉喊了她一声。她却没有再回头的意思，风吹着她的衣袂，斗笠面纱盖住她的背影，于是她就模糊成一片白色的雾，他想追，却只能成为将她吹散的风。他终于悲哀地知道，或许真的再也追不上她了。只好矗立在原地，企图记住她的背影。
突然，她回头向他扑过来，燕归也冲向她的方向。岳以觉被吓了一跳，无意识地抬手就是一袖箭，她不闪不避，这袖箭结结实实地打在她身上。她有些惊愕，却扑着他倒在地上，带着他翻滚到一边的灌木丛里。燕归踢飞了一支箭，又有更多的箭矢向这边打过来。原来，刚刚姐姐不是要杀他，只是要保护他啊。
岳以觉呆呆地看着她痛苦的神情，不知道该怎么办。岳如明放开他，低头看自己中的袖箭，这是在肺部，她控制不住地开始咳嗽。岳以觉回过神来，连忙拿出袖箭的解药喂了一粒给她，又将解药瓶塞进她手里：“袖箭有毒，你快吃。”
岳如明艰难地咽下解药：“对不起……咳……我不能现在死……咳咳咳……”
岳以觉用衣袖擦去她嘴角咳出来的血沫子，她呼吸困难，推了他一把：“有埋伏，快走……”
岳以觉痛哭失声：“姐，我没有真的要杀你。我刚刚是……我还以为……”
“没关系……快走……咳咳……”
燕归已经用毒药粉放倒了那些放箭的人，到灌木丛里，看了看岳如明的伤势，又扯开她伤口附近的衣服，将两粒解药捻成药粉，撒在她伤口上。之后，拎起岳以觉的胳膊，护着他出灌木丛。墨凉要拦住他们，却听岳如明喊他：“墨凉……咳咳咳……”
墨凉这才发现她受伤了，连忙抱她出来。燕归带着岳以觉跑得远了一些，将药瓶抛给墨凉：“你的手下都只是中了麻药，这是解药。如明身中剧毒，不过她已经内服外敷了解药，不会有大碍。你不想害死她，就让她好好休养。”
墨凉刚要说什么，燕归就已经带着岳以觉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140章 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