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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财宝 ...


  •   是夜。

      木结香已经换了班,没有一丝困意。她一个人走在路上,反复回想白天那只小猫,可怜的小毛团子,蜷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

      还有他。

      月光为草木镀了一层霜雪的冷色,孤灯,地上摇曳的影子,青石板上的脚步声音。

      似有若无的箫声。

      她跑过去。

      秋千上,人影。

      “庄主……”她情不自禁地喊了他一声。

      箫声戛然而止。

      他好像并不惊讶,将箫管递给宣奇。宣奇将自己手中的一个小盒子交给他,而后知趣地走远了一些。

      “庄主,最近你……”

      “都好。你呢?”

      “都好。”

      他笑着打量她:“像是,长个子了。”

      她垂下头:“我早已经长大了,还长什么个子。”

      “是么,好吧。我娘她一向好说话的,也喜欢年轻小孩。你既然在玄月斋,就好好地陪着她。”

      “是。”她担忧地望着他,“庄主,看起来这样疲惫不堪,是这次出行不愉快吗。”

      “差不多。我年纪大了,当然是一天不如一天。”

      她扭过头,不愿意再看他:“今天见我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么。”

      “不完全是。”他将手中的小盒子递给她,“这是新的铁折扇。打开试一试,看称不称手。”

      她惊喜地笑了,打开盒子。盒子中的这把铁折扇,在月光下闪着灼灼寒光,拿在手里,重量要比自己的那一把更轻。燕掠阁是刺客宗门,锻造的武器都是以轻巧坚韧为主。她将这铁折扇飞出去,打落头上的树枝,又跳起来接。

      他笑着看她兴高采烈的样子,想了一阵子,谨慎地说道:“我是想问你一些事。你也知道,少夫人她远嫁到这里,一个人,孤零零的很可怜。虽说她是有情有义的侠女,不在意身外之物,可是,我也想尽量给她一些财物作为保障。你说,这样的话,她会不会觉得心里踏实一些。哪怕是松雪有一天身遭不测,不在了,这些所谓的身外之物,能不能把她留在这里。”

      她有些茫然:“我不知道。我没想过这些。以我对少夫人的了解,她应该是把少爷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她一开始来这里,也不是为了什么保障。不过,有总比没有好吧。”

      “我知道。如果是你,你怎么想。会为了这些,觉得高兴一些,一辈子留下来吗。”他有些紧张地凝视着她。

      “我不知道。是我的话,我丈夫不在这里,我就不在这里。如果是他在这里身遭不测,我当然要离开伤心地。什么钱财,身外之物。哪有大活人重要。”

      “你这样想。”他浅浅地一笑,“可是,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嫁到这里,这是一辈子的保障。”

      “我不知道。我觉得,一个靠得住的丈夫,才是一辈子的保障。晚上睡觉,被窝里就算塞满了黄金,那也是冷硬的。”

      “万一丈夫靠不住呢。比如,他不疼爱你,让你受委屈,或者是不常陪在你身边。这样的丈夫,不如黄金有用。”

      “那我就离开他,找一个靠得住的人。如果他欺负我,辜负我,让我伤心难过,我就杀了他。”

      “你知不知道,再改嫁简直难如登天。很多男人,把女人的清白当成自己的颜面。如果闹到这个地步,你要怎么收拾。”

      “真正爱我的人,就不会在意这些。”

      “好,你这样想,也很好。”他重重地点头,“也就是说。你想要一个能平平淡淡,相守一生的知心人。否则,就算是再富贵,你也不稀罕。”

      “嗯。是这样的。”

      他眼神一暗,缓缓起身:“行了,天太晚了。该就寝了。”

      她突然明白他言语中的意味:“不是的!如果是,真心相爱,能相守一天也是好的!”

      “然后,被迫天人永隔,徒增伤悲。改嫁没有你想得这么容易,男人,也没你想得那么高尚。”他慢慢向前走,没有回头的意思,“其实,木姑娘这要求,不难,何必说得这样悲凉。有的是青年才俊,多情侠客任你挑选。”

      “庄主……”

      “回吧。”

      宣奇早等着他,见他眼神中淡淡的失意,刚要问,就被他抢先说:“我累了,也困了。”

      “你这样问,就算是我也要装作不食人间烟火。其实,如果是我,心里会喜欢黄金更甚于不靠谱的男人。后半辈子,我拿着黄金,吃喝玩乐,游山玩水,不用相夫教子,没有拖累,何等清闲快活。”

      “你这么想就赶紧去,我可没拦着你。”岳宁瀚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她和你这种聪明绝顶的人不一样。她傻得要命,就想要个白头不相离的一心人。”

      “那就没办法喽。你就独守空房,抱着黄金睡觉喽。”宣奇也白了他一眼,“你凭什么觉得,人家也和你一样故作清高。”

      岳宁瀚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睛,说道:“或许。我本就是在追求我不可以追求的东西。”

      “食色性也。”

      “不是的。如果有这么一个人,他的决定可以牵动别人的命运,那他就应该先杀了自己。活下来的是岳庄主,他做任何决定,都应该是为了那些和他相关的人。”

      “那岳宁瀚该怎么办?”

      “至于他。下辈子再说吧。”

      宣奇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下口,只化作叹息声。岳宁瀚有些呆滞,他知道,自己死了,早就死了,死在他的二十岁,继任的那一天。是父亲,和他,是庄里的所有人,一起杀了他。那个风流多情,清高自持的少年,早已经死在名利场上。现在活着的这副皮囊,即便是日日身着白衣,也盖不住满身的肮脏污秽。

      他配不上她,他其实谁也配不上。

      可是,现在,他又要将刀尖指向自己的亲弟弟,指向自己视如己出的亲侄儿。星儿多聪明啊,从小就知道要逃跑,决计不肯靠近,不肯让这刀尖伤到自己一丝一毫。而以觉,却带着那一双清澈的眸子,挺起骄傲的胸膛,毫不迟疑地迎着锐利的刀尖而来。

      或许,或许也不是这样啊。或许这小子,是那个能够操控这锐利刀尖的人,不仅不为之所伤,还能庖丁解牛般游刃有余。他和他父亲不一样,他看得出来。他对于权力,仿佛有一种隐隐的热衷。

      他想着,走到岳以觉的住处。这时候,屋里灯火通明。

      “以觉?你睡了没有。”他在外面问道。

      “没。”岳以觉此时已经洗漱过了,只披了一件外衣,打开房门,把他让进来。

      岳宁瀚进屋来,看见他桌子上放着的书,就翻了几下,正是《六韬》。他笑了笑:“晚上看这个,不困么。”

      岳以觉应道:“睡不着,看困了就想睡了。”

      “明天要起早,先生要查功课。还是快睡吧。”

      “嗯。”

      “你爹他没用,不能替你分担。愣头青一样,急着跑出去送死。”

      “他如果实在不想,就别勉强吧。我高兴我爹是一个侠客,我娘也这么想。这阵子,他总是闷闷不乐。还是让他做一些高兴事吧。”

      “好。如果有一天,你身边的人,抢夺你的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没有人能拿走。但是,我也不会伤害任何一个曾经对我好的人。”

      “很好。”岳宁瀚满意地点点头。

      岳以觉明知故问:“不觉得我无情吗。”

      “当然不,我喜欢这个答案。”岳宁瀚叹了口气,“你,婚事怎么想。有没有心里喜欢的人。”

      岳以觉没想到他问这个,脸腾一下子红了:“不急吧?”

      “是不急,不过你也该考虑了。过一阵子,等如明回来,会把大家族的小姐们都请来游园,正好你也看看想想,有喜欢的就去追求一下。”

      “嗯。那如果,我心里不喜欢世家女子呢。”

      “随你便,我不管。只是别绝了后。”

      岳以觉听他说绝后,忍不住吐了吐舌头:“怎么这样,说得我像配种的牛马。”

      岳宁瀚被他气笑了:“好粗鄙,我可没有这样说你。难道你也为了娶媳妇而不要孩子么,你和松雪他毕竟不一样。”

      “大伯。你说,轻云派该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我想,就算是爹取不回罪证,也要想别的办法入他们于罪,起码是,让江湖人相信咱们更多。”

      “具体一点。”

      “爹算是北鸿派弟子,再找武林前辈和轻云派的内门弟子,做一份和轻云派很像的北鸿派秘籍来混淆视听。至于凌家的证明,他不也就是一个人,凭自己的经验来判断,难免有疏漏。如果被人怀疑,他是否真正中立,那么他也就不可信了。要不要相信他,还不是江湖人自己的意思。我看天下形形色色的刀谱,大多是有相通之处。现在,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可以做好和轻云派彻底翻脸的准备了,往轻云派管领地区的大宗生意都暂缓吧,小宗生意照旧。只不过,咱们别轻举妄动,不要落人话柄。”

      “很好。你明天就去挑选自己的幕僚。我不管你怎么做,我要看一份事无巨细的计划。越快越好。”岳宁瀚沉吟道,“你也,去了解一下手下人的动向。我听松雪说,有人去找他,问他有没有兴趣参与庄中事务。尤其是以白家的小子为首。无论如何,白鉴清,算是元老。不要为了儿子迁怒老子。”

      “是。”

      岳宁瀚没再说话,只是留心看他的表情。他的神情,不仅不沉重,反而有些隐隐的兴奋,面对他的审视,也没有躲闪,而是浅笑着直视他。岳宁瀚满意地微微点头,向房门外走:“天不早了,快睡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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