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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权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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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银杏树下,金秋的银杏金黄灿烂,树叶被风吹落,落在地上,铺满厚厚一层,像是金色鳞片鳞次栉比地排列着。
轻轻又拂过一阵风,几片树叶于是悠悠然落下,不急不慢的身姿却被一股子剑风打乱。
剑影飞舞,剑光生寒。
银杏树下的男子一身玄色衣袍,内绣红色蟒纹。那蟒神色严峻,正盘绕一片金色云扶摇直上。执剑的男子眉目英挺,身姿卓然,手腕凌厉地转动,那将将要落下的银杏叶竟迟迟盘旋在剑面之上!
极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法,却不显得花哨。
良久,长剑向上一挑,七八片银杏叶就此被劈成两半!
男子轻呼一口气,随手挽了个剑花,随即放剑入鞘。
昨天晚上吃得心满意足的祁慕睡得神清气爽,一大早就起来耍剑。
华昇刚在厨房烹好粥,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
“施主,请用早膳了。”
祁慕闻言心情很好地拿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汗,抬步像膳房走去。
膳房。
一走进去就是浓浓的中草药味,和那天闻到的不遇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华昇一进去就对着一个小药炉轻轻扇火。
桌上摆放的碗里依旧是小和尚华昇不变的风格:青菜白粥。
昨晚的好心情延续到现在,祁慕也没计较,拿起一旁的勺子就准备往嘴里送,突然察觉到什么不对。
“你师兄呢?”
华昇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师兄受了风寒,今早高烧不退,现下还在床上……”
华昇嘀嘀咕咕的毛病大概是与生俱来的:“奇了怪了,明明昨夜里窗子也都紧紧地闭着,怎么受的风寒?好不容易才停药半个多月,眼下又……住持和师兄们回来我就完了……”
祁慕刚准备舀第二口粥的手一顿,默默把嘴里的粥咽了下去,没说话。
所以……和尚身体一向不好?
那风寒……不会就是昨天给我做面……
盯着火炉子念念叨叨的华昇没看到餐桌上摸鼻子心虚的动作。
祁慕快速扒拉完了一大碗白粥,把碗一放:“我去看看你师兄。”
“师兄病着呢你别吵到他!”
祁慕摆摆手,走出膳房。
京城,皇宫。
经书阁。
霓冠彩衣,凤钗凰簪。皇后坐在经书阁上位,正听着来臣禀报。
王开宏:“……此外,永王还在街市购买了大量兵刃,司马昭之心,皇后务必放在心上。”
皇后眯了眯眼:“永王是李氏所生,李家在京城世代为官,位极人臣。先帝在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让他得了势头,则一发不可收拾。”
王开宏恭恭敬敬答道:“皇后英明,那敢问这该如何?”
案牍边,是皇帝时常念经敲打的木鱼。皇后伸手拿起鼓槌,尖长而精致的护指轻轻翘起,在木鱼上随手敲打了两下。
“那就……”皇后轻启朱唇,“找个不成器的阿斗扶一扶,权当制衡了。”
“禀皇后,”王开宏双手作揖,“黎王如何?”
皇帝膝下一共六子,皇后自己亲生的只有大皇子秦栋一位。自从己出的大皇子被立为太子,皇后就不断开始劝圣上发配其余皇子。从江南、常州到西安甚至大漠,为的就是让大皇子这储君之位牢牢坐住。
可惜鸟雀长大了翅膀尚且会硬,总有那么几个皇子心有不甘——都是皇室血脉,你皇后想让自己的儿子做皇帝也罢了,何苦将我们贬谪千里吃土喝风?
被贬在西安的三皇子秦壑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更何况除了皇室血脉,秦壑母亲的家族——李家,实在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世家。祖上五代共服侍君王三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像李家这样换了三代君王,依旧屹立在权力山巅不倒下的,着实是个奇迹。
“伴君如伴虎”不假,可伴君久了,总会有臣子冒出想法:我都能为皇帝出谋划策,焉知就不能取而代之,干脆坐上这权力巅峰的交椅?
所以李家第五代家主得知自己的女儿居然生了个皇子,当时就欣喜若狂,认为自家这个外孙实在是天命所归,将要带领家族走上另一个崭新的大道。
恰逢秦壑自己对那把龙椅也有点儿想法,祖孙二人在家族会议中一拍即合,从此就开始了对皇位的角逐。
而皇后所说四皇子黎王秦淮,此时正在遥远的江洲。生母是后宫没什么背景的贵妃,贵妃生他时难产而死,他就被记在了皇后名下。为人风雅不理朝政,对皇家政史一概不感兴趣,选这样一个人成为自己对付敌人的傀儡,显然是最好不过。
王开宏登时就跪下:“皇后实在英明!”
皇后摆摆手:“说起来……江南的西凉王现今如何?”
西凉王,好巧不巧正是祁慕。
先帝在时,祁慕的父亲是当朝有名的“西凉大将军”祁衡,
和当时“定远大将军”夏嵩并称“安邦二神”。
可惜祁衡将军死在了平定楼兰的战役上,一根毒箭穿膛而过。
祁衡将军死讯报来朝堂,先帝当时就老泪纵横:“我泱泱大齐,少将军如少一臂啊!”
而作为祁衡将军留下来的唯一子嗣,年仅三岁的祁慕就被召进京,爱屋及乌地封了个“西凉王”。
才过了一个月,祁慕的母亲,伤心过度撒手人寰。
而“定远大将军”夏嵩则接替祁衡将军的军队,领军突破楼兰,誓为祁衡报仇。
传闻他们二人是极好的关系。
可惜好景不长,又过了三年,先帝驾崩,新皇即位,也就是现在的皇帝。
皇帝刚一上位,就深深惧怕手握重兵的夏嵩,于是慢慢寻由头令夏嵩将军交出手里的兵权。
夏嵩将军也不是傻子,交出了兵权等于将自己放在案板上任人宰割,于是周旋了半年有余后,被皇帝密诏入宫,一杯毒酒了结了性命。
戎马一生,死于权柄。
解决了夏嵩之后,皇帝开始将目光放向祁慕。
无父无母,外戚无权,家族无势……这些最终成了祁慕留下一条命的保障。皇帝赐金千两,送去江南。
王开宏:“整日不是拈花惹草招猫逗狗,就是同着几个纨绔纵马街市……哦,听说最近还上山修佛去了。”
皇后轻哧:“竖子不足为虑。”
后院,朝东的一间禅房。
“竖子”祁慕轻轻推门走进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