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原》Soyles

8、第八章：悱恻

　　几名年轻人打开门进了诊所里，他们穿着不一，有的穿着贴身T恤，有的穿着背心，也有的穿着白衬衫。
　　但即便如此，他们却有同样的表情。
　　那几张狠戾、带着邪笑、疯狂的面孔温冬以后都无法忘记。
　　她没有想到清扫者已经如此疯狂。
　　“清扫者们发了疯地想要你们两个人的性
　　命。我原本可以开枪。”纪芷菲耸了耸肩，“可惜我不会，即便我是一名清扫者，我还是会佩服温小姐这种人，你不像其他乐色一般。”
　　“为什么？”温冬问道，“你见过我吗？”
　　纪芷菲神色怔住，下意识地看向严蔓莨，严蔓莨像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对她点了点头。
　　“虽然我很好奇为什么温小姐会问为什么，但这并不影响。”纪芷菲露出冷笑，“抱歉，即便我不开枪，不代表清扫者的其他人不会开枪。”
　　韩月秋听到这句话，立马看向四周，只见周遭那几个青年人握着枪围在她们身侧，其中两个径直将枪口对准了韩月秋和温冬两人。
　　“逆行者期待着清扫BII的那一天，已经期待许久了，可惜一直找不到机会。拿着温淞泽女儿的性命去威胁他，说不定可行呢。”纪芷菲正得意地将枪收起。
　　温冬瞪着纪芷菲手里的家伙，眼神里泛起意味不明的情绪。她忽然跨步上前，伸手捏住纪芷菲瘦弱的胳膊，直接扭过纪芷菲的手，击打对方的手腕，伴随着纪芷菲的尖叫，纪芷菲手中的枪径直滑落在温冬手里。
　　温冬迅捷地完成一系列动作，最后将枪口抵在纪芷菲的额头。
　　纪芷菲捏着手腕，皱着眉头啧了一声，她左手一摆，周遭的人也放下了枪。
　　“温小姐您真是令人伤脑筋。”纪芷菲说道。
　　“你是医生，长期握住手术刀的手带了些旧伤，很容易突然泄力。”温冬下判断道。
　　“温小姐很果断。果断得不像个人类……反倒像个算法。”纪芷菲看向温冬的眼神，随即露出阴鸷的笑容。
　　温冬呆愣在原处，“你说什么？”
　　“倘若是以前的小冬，一定会带着自信满满的笑容说类似于：你是医生，长期握住手术刀的手是来救人的，不是来杀人的。”严蔓莨在一旁说道，“小冬，你变了，你以前浪漫的感性去哪了？”
　　纪芷菲咂摸着嘴，目光投向低着头的韩月秋，带着戏谑的口气问道：“韩小姐可是颅内芯片的专家，该不会这鬼芯片还可以改变一个人吧？”
　　“够了！”韩月秋喊道，她走过来搂住温冬的手臂，“老婆，我们快走，不然这帮恶徒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温小姐失忆了吧？嗯？”纪芷菲歪着头说着设问句，“我是脑科医生，这点症状我还是能够一眼看出症结所在。”
　　温冬并不理会韩月秋的话，而是看着纪芷菲的笑容一言不发。
　　纪芷菲伸出手指指着温冬的脑前额，“温小姐头部没有新的伤，颅内芯片的放置口也没有新的缝补痕迹，失忆只能由内部的原因引起的。”
　　“我想我说得很明白了吧？你的失忆，是芯片控制的。它不想让你记起什么，你便不能记起。它想让你变成什么样的人，你便是什么样的人。”
　　纪芷菲说着，正值下午，阳光恰好洒在众人的周围，空气沉闷压抑地透不过气，只有阳光带来无用的热意。
　　“你不过是，芯片的傀儡罢了。”
　　纪芷菲一句一顿的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阴谋论：“温小姐如何确定，你现在的思想，它是你的思想呢？”
　　纪芷菲连带扯上哲学理论：“要知道，物质可是决定意识的呀。温小姐脑子里的东西能发挥什么效果，想必韩小姐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明明是大太阳的天气，温冬却觉得整个人，整个脊椎被一道闪电击中似的，电流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忽然，脑中一阵刺痛，她难受地捂住了头，发出一些隐忍的呻.吟。
　　“如果温小姐有需要，下次可以一个人到一个信号屏蔽的地方联系逆行者，找我，我必然能解决温小姐的问题。”纪芷菲勾起笑容，意味不明地看向韩月秋。
　　韩月秋瞪着纪芷菲，眼神里都是怒意。
　　“走吧。”纪芷菲双手插兜，吹了声轻快的口哨，带着一帮人很快离开了这。

　　“老婆，老婆！”韩月秋叫着温冬，看着她额头上沁出满头的汗珠，搀扶着她的身子。
　　“小冬，先到诊所沙发上躺一会儿吧。”严蔓莨提议道。

　　温冬被暂时安置在诊所沙发上，她蜷缩成一团，瘦长的身子所在沙发里，双手捂着头难耐地喘.息。
　　韩月秋拿着严蔓莨递给她的热毛巾，帮温冬擦拭额头的冷汗。
　　“小冬究竟是怎么了？她为什么会失忆？”严蔓莨问道，眼神里都是不解。
　　“这件事与师姐无关。倒是师姐，你不妨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窝藏纪芷菲，你跟纪芷菲是什么关系，师姐你跟逆行者有没有关系？”韩月秋说着，褐色的长卷发随着她的移动轻轻扫过温冬的脸。
　　“我不是逆行者的人，你放心。我和纪芷菲只是……朋友。”严蔓莨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
　　“朋友？”
　　温冬渐渐呼吸平缓了起来，却迷迷糊糊地昏睡了过去。
　　“我开始创办心理诊所那时候，大概是六年前，那个时候芷菲还是医院脑科室实习生”，严蔓莨忽而像是回忆起什么事情，嘴角竟泛起甜甜的笑意，“我们曾经交往过，三年后芷菲出了医疗事故，几个月后我们就分手了。”
　　严蔓莨说完话，先是会卧室拿了个毯子，让韩月秋给温冬盖上。
　　“你还喜欢她吗？纪芷菲。”韩月秋问道。
　　严蔓莨点了点头，“我不能否认我对她的感情。即便自从医疗事故和一些其他的事情后，她性情大变，整个人变得阴晴不定和暴力，我还是喜欢她。虽然我真的很想念一开始锋芒毕露、充满热情的她。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韩月秋叹了口气，低头看向沉睡的温冬，继续问道：“她有跟你提过吗，逆行者的事情？”
　　“我只知道她现在靠为其他人摘除颅内芯片谋生。但我不知道她原来就是逆行者的一员，更不知道她竟然还是个清扫者。”
　　韩月秋将信将疑，怀里的温冬忽然发出一些呢喃，惹得韩月秋立马捏住她的手。
　　温冬像是闻到熟悉的香味一般，依恋般地往韩月秋怀里蹭了蹭。
　　“韩小姐，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颅内芯片相关的研究或者是进行什么项目，我希望你不要让这些研究伤害到小冬。”严蔓莨说道，声音细细柔柔地。
　　“我当然清楚这点。”韩月秋厉声道。
　　“韩小姐，现在这个时代，没人能全身而退，也没人是尽善尽美的人。”严蔓莨说道，“但是爱是人类最美好、不会变化的感情。我希望你，真的能好好对待小冬。”

　　韩月秋心事重重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捏着平板，抬头望着天花板。
　　远处的茶几上，放着一篇葡萄酒，已经喝去了大半。
　　只见那平板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数据。韩月秋细长的手指点着沙发的边缘，褐色的长卷发肆意披散着。
　　“物质决定意识，意识反作用于物质。”韩月秋自言自语道。“今天纪芷菲的话点醒了我。冬冬的意识与芯片的结果冲突，二者碰撞，对冬冬的脑神经产生了一定影响。”
　　韩月秋一把抓起身边的手机，打开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名字。
　　忽然，屏幕右下角莫名弹出一个消息，上面写着：为什么要找她？
　　“不干你的事。”韩月秋对手机说道。
　　韩月秋打开通讯录的电话，拨打过去：“宋暮扉吗？我有一件事想请教你。你放心，这个通话内容将不会被芯片追查到。”

　　温冬醒来时已经躺在了柔软的白色大床上，合适睡眠的温度和暗度的房间，装潢简洁，处处都是温馨与美好。
　　落地窗被窗帘拉上，屋内有点昏黑，看不出屋外是否是白天。
　　“月秋？”她尝试唤了一声，屋外还真有一阵走动的声音。
　　韩月秋推开房门走了进来。这个女人身上已经换成了一套居家的睡裙，显得温婉柔美，褐色长卷发就披在肩胛两侧，睡裙透着窈窕的身体曲线，剔透玲珑。
　　“老婆，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韩月秋靠近温冬的床边，直接坐在了上面。倾身靠上前，关心地问道。
　　“头有点晕沉。其他还好。”温冬摸着额头，晃了晃脑袋。
　　“明天去医院给脑部拍个CT图，好不好？”
　　“为什么？”温冬立马问道。
　　“你突然就晕倒了，我很担心你，先拍个CT图，看看问题出在哪。”
　　“月秋，你为什么不关心我失忆的事情，而是只关心我晕倒的事情？”温冬问道，捂着昏沉的脑袋。
　　韩月秋低眉不答。手却捏着温冬的手臂，倾身上来。
　　就在嘴唇即将相接的一刻，两人的距离不过几毫米，温冬用手捏住了韩月秋的肩膀。
　　“纪芷菲说的是真的吗？”
　　“老婆，你……”韩月秋的眼神里带了晦暗，她问道，“你现在还爱我吗？”
　　温冬瞳孔放大，皱着眉头：“爱……”
　　韩月秋的眼睛倏尔变红，泪水从眼眶淌下，沿着韩月秋的脸颊落在温冬的脸颊上。温冬垂眉看向泪珠，问道：“你怎么哭了？”
　　“那天我透过玻璃门看见你在洗澡，我动心了。”温冬陈述道。
　　“那是荷尔蒙的作用。我只看到了表面的现象，就像这样。但实际事情在发生变化，我却没有警觉。对不起，老婆，都是我的错。”韩月秋带着哭腔说道。
　　温冬看着韩月秋的哭颜，伸出手指来拭去韩月秋的眼泪。
　　“打个比方。你对犯罪嫌疑人的心理画像来自于你的知识储备和逻辑推理分析。早上的撞车事故，你做的决策来自于你衡量所有决策后选择出的最优解。下午到严蔓莨的诊所，你揭穿她的谎言，也是通过逻辑推理。”韩月秋说道。
　　“你的各项能力都得到了提升，这里包括情商和各项思维能力。但是你好像缺失了一块什么……一种，人类的大脑才会推演出来的浪漫与情爱。我描述不出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因此我无法用算法呈现它。”
　　韩月秋恢复了理智，她擦干眼泪，低头看向眼神迷茫的温冬，“冬冬，我会找到方法的。我能解决这个，相信我。”

　　“月秋，为什么……”温冬嗫嚅道。
　　韩月秋再次倾下身，搂住温冬的肩膀，将对方的身体往自己的怀里带。
　　两人双唇相接，温冬品尝到了醇厚的葡萄酒的风韵，以及女人融化在唇尖的拥吻。
　　屋内昏黑，无论何时何刻，她的撩拨与爱抚都会让她情动，温冬看不明晰韩月秋的神色，因为对方将脸埋在自己的肩窝处。她只能用力分辨爱人的轮廓，并将之烙刻于心。
　　温冬听不真切窗外是否下起了缠缠绵绵的仲夏夜雨，耳畔盘旋着的是那些比雨滴声更缠绵的呼吸声。
　　温冬闻到了韩月秋挥毫之间的葡萄酒浓厚撩人的余味，葡萄酒的前调刚过，爱人肌肤的芳香又扑鼻而来，那爱意热烈而浓厚，将她的大脑洗刷只剩空白。
　　最后，她只记得，她与韩月秋相拥——然后融化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