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原》Soyles

20、第二十章：册子

　　四人辗转回到了旧书店。
　　旧书店的夜景不同于市中心，这里没有高楼大厦的拦截，暖风肆无忌惮地从平原穿过，夜空上星汉点点，散落在黑色的幕布之中。蝉鸣声在老旧电线杆边上的枯树上不绝于耳。宋暮扉将那辆破旧的手动车停在坑洼的土路边上的草坪。唐知幽和齐鹊先行下了车。
　　“杨小姐，听说旧书店和边上的废弃医院都留着一些给逆行者的床位，不知道能不能收留一会儿。”唐知幽笑着问道。
　　“有。我让他们去收拾一下。”宋暮扉回答道。
　　“等一下。”杨溪白站定在书店边的草坪上。
　　杨溪白皱着眉头，目光审视着唐知幽。有一股莫名的思绪从杨溪白的脑海涌起。她从来没有顾虑过这么多，但是经历过笙乐的欺瞒，她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盲目的相信，只会让其他人受伤。
　　杨溪白走到唐知幽面前，问道：“那帮警卫都进了楼里，可是莫名其妙地又突然出来了。你们是如何逃脱的？”
　　“他们应该是接到其他紧急任务了。”
　　杨溪白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我需要搜一下你的身。”
　　“溪白……”宋暮扉明白了杨溪白的意思，却一时语塞，只是感叹道，“你成长了许多。”
　　“我有权利拒绝。”唐知幽笑着回道，“我已经同杨小姐说明了，那么短的时间根本搜不到您所谓的线索，更何况有很大的可能性，线索已经被前一批人拿走了。杨小姐这是不信任我喽？”
　　“这只是一种背书的方式。”杨溪白说道。
　　蝉鸣声在一刹那忽然变得更加响亮起来，仿佛在催促着这焦灼的气氛，唱着好戏开场的前奏。
　　“如果唐老师觉得我这样冒犯您的话，那就让齐同学来搜吧。”杨溪白将目光落在一旁低着头的齐鹊，眼睛里竟带了几分狡黠。“我的手臂还带着伤，也不方便抬起。”
　　齐鹊猛然抬起头，看向唐知幽严肃锐利的侧颜，心头一颤。
　　齐鹊感觉自己喉咙干涩到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地摇了摇头。
　　忽然，杨溪白从腰间抽出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扣下保险，指着齐鹊的脑袋。
　　齐鹊看向黑黢黢的洞口，昨天的记忆又在脑海里翻涌——枪声、惨叫声、玻璃崩裂的声音，轮番袭来。
　　“不好意思，齐同学，搜身吧。”杨溪白冷冷地说道。
　　“溪白！”宋暮扉惊诧得拉了拉杨溪白的衣袖，“你怎么带了这东西？是不是太夸张了？”
　　“快。”杨溪白把枪口贴近齐鹊的额头。
　　“唐老师，对不起。”齐鹊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向唐知幽，“我做不到撒谎……我还是太懦弱了。”
　　齐鹊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向唐知幽白衬衫外披的外套扣子，她一颗一颗地解开对方平时一丝不苟扣着的衣扣，露出的则是衬衫上两侧完美的锁骨轮廓。
　　她揭开外套，只见外套内侧的衣兜里，一本红色的泛皱的册子静静地躺在那。她的手指将册子夹起，指尖却因为不小心碰到对方的肌肤而颤抖。
　　“后生可畏。”唐知幽闭上了眼睛，在嘴里念叨着。
　　杨溪白接过那本红色册子，眼神依旧落在唐知幽身上。
　　“暮扉，你带她们去安顿吧。”

　　夜已深，屋外的空气却依旧闷热得喘不过气来。杨溪白轻轻合拢窗户，将屋内冷气调到26度，嘴里嘟囔着：“气候变暖貌似又严重了……”
　　“郊外尚且如此，城区里应该会更热。”宋暮扉应道。
　　杨溪白打开了书桌前的电灯，将一本泛皱的小红册子郑重地摆在书桌上，静静凝视了许久。
　　宋暮扉站在她的身侧，“没事的，有我在，溪白。”
　　杨溪白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足了心理准备后，她轻轻翻开小红册子的扉页，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文字和数字，那些字迹小如蚊蝇，挤作一团。但若是仔细辨认每个字，可以发现每个字均端正秀丽，明显是作者认真地一笔一划写上去的。
　　册子上每一页的左侧那行写满了日期，中间一列则写满了项目名称，右边则写上了对应的金额。
　　“这是一本账簿？”
　　“这种手工日记账，真是老古董了呢。”宋暮扉感叹道。
　　这些项目的日期集中在2033年到2035年，最后一项甚至是截止到了杨厚山离去的前几天。
　　杨溪白用手指一行一行滑过，目光落在研发费用的拨款项目上。
　　只见备注栏写着几个字：造神计划。他们想用芯片链接所有人的智慧，并让一个人拥有所有人的智慧，如此便成了神。
　　“造神？”杨溪白难以置信地捂住嘴巴，惊讶地看向宋暮扉。
　　“唐知幽之前跟我提过'神'这个概念。芯片集中了所有人的思想与智慧，加上本身量子运算机的算力，它可以知道并分析地球、甚至是宇宙中的一切信息，在这个基础上，这台计算机与芯片所形成的系统将成为神。”
　　“但是，造神计划的理念是让计算机的信息输入一个人的芯片中，在这个计划里，那个人类成为了神。”杨溪白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上面已经起了鸡皮疙瘩。
　　“对上了……一型芯片，即可以输入也可以输出。如果在一型芯片的基础上加以改造，说不定真的能实现造神。”宋暮扉说道。
　　“太可怕了。无论是让计算机主宰人类，还是让一个人独.裁，对人类整体的发展来说都带有强烈的未知和不可预测的危险。”
　　杨溪白顿了顿，继续说道：“杨厚山的账簿中记录的是这三年来X集团的资金流，这几年陆续都记录着关于造神计划的研发项目，并且费用都比其他项目大得多。也就是说，X集团花费了大量成本投入造神计划，它想培养一个人成为神，这个人可以为它所用，最终的目的，可能就是获取更可怖的利益。”
　　“这帮人，真是踏着一切方式追逐利益。”宋暮扉咬牙骂道。
　　“已经投入了这么多研发费用，这项实验也不知道进展到什么地步了。不知道是否真的有神被创造了出来。披露……只有披露，我们要让公众关注到这一切——正在发生的和将要发生的，才能阻止它。”
　　杨溪白捏紧了自己的拳头，眼神像是嵌进了册子上的每一个字中，“爸……我不会让你的牺牲白费的。”

　　在隔壁的卧室，气氛却并不友善。
　　从刚刚两人进屋，到各自洗漱完休息，唐知幽均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对于两人同床共枕一事，唐知幽也并没有发表什么意见，而是自觉地内侧先躺下，身子背对着齐鹊，像是只闹脾气的猫咪一般，闭着眼睛蜷成一团。
　　“唐老师，我……我关灯了。”齐鹊声音发着抖，说道。
　　“嗯。”寂寥的背影发出一声闷哼。
　　“对不起，唐老师。”齐鹊躺下身子，面对着唐知幽的背影，自言自语般地说道，“我是个累赘，我应该明天早上就离开这里。”
　　“回去？”唐知幽忽然猛地转过身来，她的脸凑近齐鹊的脸，“你脑子被驴踢了？”
　　“今天追我们的那波警卫有一部分是BII或者X集团的人，要是被他们发现你回去了，绝对把你关起来——严刑逼供。”
　　齐鹊涨红着脸，连声道歉道：“我是笨蛋，我忘记考虑这个了。”
　　“唉，”唐知幽深深叹了口气，“你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吗？你就是个随机扰动项，齐同学。”
　　对面的女孩将脸埋在了手里，发出几声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好了，不哭了。我没有打算责备你。”唐知幽拍了拍齐鹊的后背，见女孩啜泣声不止，就干脆将她揽在怀里。
　　唐知幽揉着齐鹊的脑袋，直到对方慢慢平静了下来。
　　“我也有很大的疏忽。拿到那本册子后我就应该先翻开一遍，这就能让芯片获得里面的信息。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杨厚山留下的信息一定是跟X集团相关的，可我们失去了这条线索。他们说不定已经在盘算下一步采取什么行动了。”
　　等到唐知幽缓过神来时，齐鹊已经在自己的怀里悄声睡着了。
　　“小笨蛋，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