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抓鬼了》林清安

52、抛弃

　　“你还记得程子衿给我的那个回答吗？”沈言辞蹙眉说道。
　　“记得。”韩修泽伸手抚平了沈言辞那皱着的眉毛，一脸的疲态，从幻境里出来后他很明显地感受到了自己身体上的疲累。他几乎已经站不住了，只能歪靠在床头，跟沈言辞说着话：“别皱眉，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韩修泽的虚弱刺痛了沈言辞的眼，他扶着韩修泽躺在了床上，给他细心地掖好被角后道：“凡人入幻境是会被反噬的，你在幻境里被程子衿当作了载体待了那么多天肯定会不舒服。你先休息休息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不用……咳咳咳。”韩修泽本想着拒绝，可话还没出口就被一阵猛咳打断，这下沈言辞更不同意了，韩修泽知道无论说什么沈言辞都不会再跟他讨论了，只好无奈地闭上了眼。
　　韩修泽其实并没有睡意，估计是在幻境里的晚上睡得过于安稳，所以他此时的脑子清醒得很。
　　正在闭眼他回想整个幻境的时候，韩修泽忽然闻到一阵清香。
　　这个小兔崽子……
　　思绪渐渐模糊，韩修泽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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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醒来时已经傍晚了，韩修泽一睁眼就看见了睡在自己身旁的沈言辞。
　　沈言辞安静地睡颜掩映在夕阳的余晖下，说不出的安稳美好。
　　韩修泽轻叹了口气，他莫名地感受到了些酸涩。
　　他与沈言辞相识数千年，可像这样的安稳时刻却没有多长时间。
　　除去初识的那五年此后的所有时间里沈言辞都无法面对过去，所以在与韩修泽相处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地，韩修泽不能再让沈言辞沉溺于过去的种种，他希望沈言辞向前看，希望沈言辞能彻底放下。
　　所以在幻境里才有了那样的一番话，他必须将自己曾经的所想一点不差的甚至将里面卑劣的地方放大去告诉沈言辞。
　　告诉沈言辞，自己并非是别无所求，并非是一身清明。自己和他一样卑劣，一样理性，借以宽慰沈言辞始终无法释怀的曾经。
　　韩修泽伸手轻抚上沈言辞的眉毛，逐渐往下到眼睛，鼻子最后到嘴巴停下。
　　“怎么，还不醒吗？”
　　韩修泽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来的下一秒沈言辞悠悠的睁开了眼睛，那双黑茶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的睡意，仔细观察的话，还能捕捉到残存的一丝期望。
　　“在期待什么？想让我亲你吗。”韩修泽微微低着头，视线牢牢地停在了沈言辞的唇上。
　　沈言辞无言地动了动嘴，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韩修泽含笑地低下头凑近，在二者唇相碰的瞬间骤然起身，只留下呆愣在原位已经撅起嘴的沈言辞。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给我下药。”
　　沈言辞无奈的直起了身，笑着道：“我是想让你睡得安稳些，怎么还要怪我。”
　　韩修泽：“所以我不是亲了你一下吗”
　　沈言辞：“……好吧。”如果那短暂的相碰也算的话。
　　“所以现在我跟你说说程子衿的事了吧。”韩修泽靠在沈言辞的肩上，轻声说道：“他说我很像他的哥哥，你怎么理解的？”
　　沈言辞的短暂的思考了下，随后看向韩修泽：“我宁愿是我多想了，我总觉得他在说我们的那段过去。”
　　在初识的那五年里，韩修泽之于沈言辞的意义确实相当于那个虚幻之于程子衿。
　　同样的被抛弃，同样的心理扭曲，同样遇见了那个支撑着自己生活下去，能让自己改变的人。
　　唯一不同的只是韩修泽是一个确确实实存在的人，而那位哥哥却是一团虚幻。
　　沈言辞忽然有些恍惚，程子衿跟过去的自己太像了，年少时没有父母的关怀，少年时被双亲抛弃。甚至是连抵抗的结果都十分相似……
　　若是没有与韩修泽那数千年的纠缠挣扎，他或许会在无止境的鬼府王位斗争中迷失自我，彻底变成一个冷血杀人的怪物，然后死于孤寂中，亦或是死于更强大的人的刀下。
　　若是韩修泽在半路抛下了他，他或许也会在某一个时刻结束自己卑劣的一生。
　　“你会永远在我身边吗？”沈言辞没来由的，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的开口道。
　　“会。”
　　“真的吗？你会永远地记得我吗，无论生死？”
　　“会。”
　　“你会跳脱规则舍弃轮回来爱我吗，会放弃重新来过的机会来找我吗？”
　　“我会。”韩修泽意识到了沈言辞流露出来的担心与执着，一遍又一遍地回答着重复的询问，他并不觉得烦躁，有的只是心疼。
　　韩修泽想要告诉沈言辞，让他明白，无论什么时候，无论重来多少次，自己依然会坚定地走向他，与他承担所有的事情。
　　沈言辞视线渐渐模糊了起来，他忽然想到某一个午后他还在王府的时候，那天的挣扎与询问。
　　当时北疆平定不久，韩修泽离京三年后归来，除了官位珠宝等赏赐以外，皇帝还特赐了他一双美人。
　　结果，韩修泽还未看到，到让沈言辞率先见到了。
　　沈言辞看着院子里多出来的两个人皱了皱眉，韩修泽还没回来，他也不好私自处理这二人。
　　万一韩修泽想要收下她们，沈言辞的脸黑了下去，暗自想到，如果韩修泽收下了她们，那自己就离开。
　　一山不容二虎，一府自然也容不下三个美人。
　　沈言辞想清楚后便坐在院子里等着韩修泽回来。
　　那两位见沈言辞脸色黑得不行，又不清楚沈言辞为何在王府中，因此不敢上前，只是在一旁呆坐着。
　　日近中午，韩修泽终于从外面回来了。
　　一进府门就看到了沈言辞正坐在院子里等着他，韩修泽笑了笑走了上去。
　　沈言辞看到韩修泽回来后，只是微微抬眼瞥了一眼他，没说话。
　　韩修泽立刻意识到沈言辞的情绪又不对劲了，去又不知道从何而起。正疑惑着旁边走出了两个女子，韩修泽脸色顿时有些差：“行啊，沈念安，竟然找了两个美人回来。”
　　“……”沈言辞气笑了，这人讲不讲道理啊，到底是谁找的啊！
　　“韩修泽，这是皇上赏给你的！！！”沈言辞低吼道。
　　“啊，什么时候？”
　　韩修泽回想起自己上朝时开小差，突然间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就莫名其妙地谢了个恩。
　　估计当时正是在说这件事，怪不得周围人看自己的眼色那般异样，韩修泽有些无语：“我去，原来那时说的是这事啊。”
　　“哎，这怎么办，恩都谢了。也不好再送回去啊，皇上赏的，也是必然不能送给别人的。”
　　“……所以你打算留下她们？”
　　“那不然呢。”
　　沈言辞压抑着心中的不满，深吸了几口气才把堵在嗓子里的那抹愁闷压下。暗暗地安慰着自己，算了，三虎就三虎吧，将军府那么大，大不了以后让她们在偏院里呆着。
　　沈言辞暗暗下定决心后便又听到韩修泽说道：“我父亲在城郊给我留了一个宅邸，就让她俩去那里打扫吧。”
　　沈言辞听了这话猛地抬起了头，笑了起来。
　　韩修泽愣住了，突然就反应过来了什么。
　　或许有些事情正偏离了最初预想的航道，渐渐驶远。
　　打发了二人后天色已经不早了，沈言辞利索地做好了饭二人就在院子里随意找了个地伴着美景闲聊着。
　　韩修泽看着近日越发开朗起来的沈言辞笑了起来：“念安，你想入朝为官吗？”
　　沈言辞看向韩修泽反问道：“你想让我做官吗。”
　　韩修泽没想到他会这么问，笑了下回着：“你自己的事情，想去就去，问我的想法干嘛。”
　　沈言辞垂眸，眉间似有些悲伤语气里也带了些不舍：“我去当了官，是不是就不能在你府中了。”
　　韩修泽愣了下笑着伸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却又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最终只是拍了下沈言辞的肩：“你若是想，我便去跟皇上求情，让你继续在这住，也不是没可能的。”
　　“不必了。”沈言辞语气有些淡：“我志不在此。”
　　“志不在此？那你志在什么地方呢。”韩修泽话刚出口便有些后悔，他默默地看了眼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沈言辞，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
　　沈言辞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韩修泽，眼中压抑着汹涌的情绪：“我志……”
　　“念安，”韩修泽猝然打断了沈言辞的话：“不想去就别去了，反正我家里也能养得起你，日后……你若是见到哪家的姑娘合你的心，我便去帮你说亲。”
　　沈言辞愣了下，带着有些嘶哑的声音流出来：“韩修泽，你……”
　　“沈念安。”韩修泽再次打断了沈言辞的话，语气也有些低：“先吃饭吧，我晚些时候还要去朝中议事。”
　　“...好。”
　　这是沈言辞第一次尝试着去对韩修泽表达情意，却被韩修泽三推四阻地噎了回来。
　　所以后来二人在一起后沈言辞总会对韩修泽提起这件事，顺便也总是会提到那两位美人，然后含酸拈醋地问着他是否真会看上旁人。
　　就像以前沈言辞固执的一遍又一遍地问韩修泽会不会娶妻会不会离开他一样，沈言辞现在依旧会固执地问他会不会永远爱他，会不会离开他。
　　而韩修泽依旧会像以前一样耐心地回答他，我会永远爱你，会永远待在你身边。
　　所以不要担心，也不要害怕，我永远都不会抛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