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抓鬼了》林清安

35、新皇

　　清晨，太子逼宫，皇上病危，弥留之际却将皇位传给内阁首辅的消息传到了全国的每一个角落，但并不包括北疆。
　　先皇驾崩，新皇登基，俞朝一瞬间变了天。
　　远在北疆的韩修泽并不知道京城发生的事，如他所预想的那样，北疆之乱确实未坚持过长的时间，自从韩修泽伏击了敌方粮草之后，敌军节节败退，于第七日，也就是韩修泽到后的第四日派使者送来了投降书。
　　韩修泽将投降书递给孟君儒后说道：“你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吧，我先回去了。”
　　孟君儒看着他急匆匆的样子有些疑惑：“你这么着急干嘛？”
　　韩修泽笑了下，眼里都是思念：“有人还在家等着我呢，我想他了。”
　　“……”孟君儒想回到刚刚把问问题的自己掐死，平白地听这人显摆了一次。
　　韩修泽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京城，一刻都未耽误。
　　一进城门后韩修泽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城中百姓家家皆备丧礼，而不远处，富丽巍峨的皇宫也挂着白绸，韩修泽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进了皇宫，韩修泽的预感渐渐被证实，他抓住路过的一个太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有国丧之礼？”
　　那小太监认出了韩修泽连忙跪下：“韩侯爷好，前...前几天太子逼宫，皇上怒气攻心，驾...驾崩了。”
　　“放肆！太子平日里软弱又孝顺，怎会逼宫。而且皇上驾崩为什么北疆没有收到消息？”韩修泽稳了稳自己的心绪，他心中渐渐有了一个猜测，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发出的声音带了些不易察觉的颤抖：“新皇是谁？六皇子？”
　　“新皇是...是首辅大人。”
　　韩修泽愣在原地，心中的弦彻底地断了，他转身跑往自己的府中，一路上神色不知变了多少遭。
　　看着一切如常的侯府，韩修泽定了定神，走了进去。
　　“沈念安。”
　　沈言辞听到韩修泽的声音后有些惊讶连忙地跑出来抱住了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不是明日才回来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是想我了吗？”
　　韩修泽迟疑了下推开了沈言辞，在沈言辞疑惑的眼神中开口问道：“我现在应该叫你沈念安还是皇上？”
　　沈言辞的笑意僵在脸上，他伸出手去拉韩修泽的袖子，却被韩修泽抬手躲开。
　　沈言辞看着空落落的手有些慌张，韩修泽的躲避像一根针一样刺在他的心上：“就...就像之前一般便可，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
　　韩修泽并未出声，这让沈言辞更加慌乱：“修泽，我……”
　　韩修泽一脸冷漠地开口打断了沈言辞的话：“你入朝为官四年，这四年来，明里暗里的笼络势力，排除异己。这些我不是不知道，我总以为我管着你，教着你，你没有这种心思，但，你都干了什么？”
　　韩修泽边说边后退，看向沈言辞的眼中也皆是失望：“你这是谋朝篡位，沈言辞，你可真是厉害啊。”
　　“我教导了你五年，就教出来一个乱臣贼子。”
　　沈言辞上前一步抓住了韩修泽，眉间带着慌乱：“修泽，你别叫我沈言辞啊，你不是一直叫我念安的吗，你继续叫好不好。”
　　韩修泽闭上了眼睛，眼角有些红：“沈念安，沈念安。”
　　沈言辞点了点头，眼中燃起一丝光亮，随即，这光亮彻底消失殆尽。
　　“你真是让我...恶心，你根本不配这个名字。”
　　沈言辞一怔，手脚冰凉。
　　“修泽，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恶心，我说你不配，听懂了吗！”韩修泽猛地甩开了沈言辞的手，自嘲地笑了笑，道：“一念国家安定，二念你岁岁平安。国都没了，如何安定，至于你，你既已是皇帝，以后必会有人保你平安，这个字，不要也罢。”
　　沈言辞眼眶通红，震惊地问道：“国都没了？韩修泽，我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你篡位是为了我？你当皇帝是为了我？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是啊。”沈言辞喃喃道：“他那么对你，你不开心，我不想让你不开心，我，我当皇帝不也一样吗，这依然是你的国家啊。”
　　“沈言辞，你姓沈，这是你的国了，不是我的。”
　　“修泽，你还记得你说过要带我离开吗，我们走吧好不好，去哪都行，我们离开这。”沈言辞生硬的转移着话题，语气中带着期待，他忽然想起韩修泽说过这样的话。他想得到韩修泽的回应。
　　韩修泽深吸了一口气，带着失望抬眼看着沈言辞说道：“前朝镇国将军韩修泽坚决忠于旧朝，势与国家共存亡，沈言辞，不如你杀了我吧。”
　　沈言辞僵硬地低下头，一滴泪水滴落在两人中间的地界，转眼间便消失殆尽：“韩修泽，你说什么，你要死？那我怎么办？”
　　“沈言辞，当你登上皇位的那一刻起，我们便没了可能。先皇一生工于心计，死守皇位，一切有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人都被他以各种形式解决。他怎么可能主动地将皇位交到一个外人手里，沈言辞，你还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为什么啊！”沈言辞双目猩红冲韩修泽吼道：“凭什么！你都知道他是什么样子了你为什么还要为他考虑，为什么还要给他忠心！我呢，我算什么啊！”
　　沈言辞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甚至都听不清楚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只是一遍又一遍的无意识地呢喃着：“我在你心里又算什么啊？”
　　“昨天晚上，北疆的投降书送过来时我很开心，我连夜赶了回来，想跟你一起离开这，想跟你远离这乌烟瘴气，乱作一团的京城。”韩修泽看向沈言辞的目光里带了一丝悲伤：“我已经决定放弃我守了近十年的国家，跟你在一起。你觉得你算什么？”
　　沈言辞一怔，茫然地四下看了一遭，视线再次回到韩修泽的身上时沈言辞无助的开了口：“对不起，修泽，我刚刚，刚刚不应该吼你，我错了，你别怪我。”
　　眨眼间，韩修泽脸上的神色已经变为坚定，他抽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佩剑架在沈言辞的脖子上，带着不容反驳的语气开口道：“你若是不杀我，那我便杀了你。”
　　沈言辞忽地就笑了起来，带着无尽的悲伤与疯狂：“那你杀啊，你杀了我。”
　　看着韩修泽逐渐握紧了剑柄，沈言辞便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来，沈言辞费力地睁开眼，刹那间白了脸。
　　他看着面前的韩修泽后退了半步，被剑划过的脖颈上有一道刺眼的伤口，流出大片的血迹，渐渐染红了衣衫。
　　韩修泽向后倒去，沈言辞迅速伸手接住了韩修泽，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倒下的人脸上带着苦涩的笑，他伸出手抚上了沈言辞的脸：“早知道这样，当日便不该让你入朝为官。沈言辞，我要你替我守好这万里江山，我要你兢兢业业地治理国家，你听见了没有。”
　　沈言辞抓住韩修泽的手，颤抖地说道：“我有办法救你的，你等着，我一定有办法救你的。”
　　“你就算是救活我又能怎么样，我既然选择了死，便不会有生的念头。”
　　“不可以，不可以，我就算把你绑起来，我也要让你活过来，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沈言辞手忙脚乱地捂着韩修泽的脖颈，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流出，又渐渐凝固。
　　韩修泽虚弱地笑了笑，眼神也开始涣散了起来：“若是那样，我会生不如死的。”
　　“韩修泽－-----”沈言辞声音十分嘶哑，脸上也布满了泪水：“若没有你，我要这江山又有什么用啊，韩修泽-----”
　　“这便是，你应得的，也是我应得的。”韩修泽的手无力地垂下，眼里倒映着沈言辞茫然的面孔，片刻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沈言辞呼吸停滞，怀中的人没有心跳没有体温没有呼吸没有任何他还活着的迹象，浓重的血腥味环绕在沈言辞身边，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死亡的味道。
　　沈言辞猩红着眼像一只身处困境的小兽，一遍又一遍的厉声嘶吼着韩修泽的名字：“修泽，韩修泽，求你了，韩修泽，你起来吧，修泽-------”
　　湿凉的感觉落在沈言辞的眼上，鼻尖，额头...沈言辞愣愣地抬起了头，一片冰凉的雪花落在自己唇上，只留下一阵凉意。
　　沈言辞指尖微动，低头看着一脸平静的韩修泽，轻声呢喃：“韩修泽，下雪了，你不是说要带我看雪景吗，你怎么能食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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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修泽决然赴死的场景在脑海里定格，沈言辞僵直了脚，始终无法再往前一步。
　　韩修泽就这么直直地盯着沈言辞，可后者却很快地回避了视线，韩修泽看到沈言辞偏过头后飞快地眨了眨眼睛，轻叹了口气。
　　片刻后韩修泽笑了笑，带了些许的释怀说道：“念安，总觉得应该再叫一次你这个名字。”
　　沈言辞回过头来，眸光微微闪烁：“你，什么意思？”
　　“过来坐吧。”
　　沈言辞犹豫着没有动，他搞不清楚韩修泽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接着就听到韩修泽的声音再次响起：“随你吧，你之前也不记得我们之间的事情了吗。”
　　“……嗯，后来，我喝了孟婆汤。”
　　“那之前呢？你一个人守着那些回忆的日子，你会偶尔想起我们的结局吗？你有没有过后悔？”
　　沈言辞愣了下，最后还是倔强地摇了摇头，曾经的那个结局，沈言辞很清楚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可是……
　　“我从未后悔过。”
　　韩修泽听完后静静地看着沈言辞，脸色淡淡的，许久之后韩修泽微微笑了下：“算了，不重要了。”
　　“你应该比我先恢复的记忆吧，恢复了之后为什么不来找我？”
　　沈言辞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找你说什么呢，说我之前有多爱你吗，可是，我该拿什么来证明我爱过你呢？那把划破了你脖颈带着血污的剑，或是千年前就已经灭亡了的王朝，还是你当初至死都不愿意再唤出口的名字。”
　　沈言辞强忍着眼里的泪水，这一瞬间他所有的情绪和理智都是空茫的，上不着天下不踩地，整个人就像在空中漂浮着一样。
　　随后，他感受到了手上传来的温度，那是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都让他无比地熟悉。这一瞬间空茫的情绪终于落了地，悬着的心重重地砸回了胸膛。
　　沈言辞指尖一勾，看着对面的人忽然抬手抹了一下他发红的眼尾，叹息般的呢喃了一句：“是啊，我又该拿什么证明我爱过你呢。”
　　韩修泽缓缓地抱住了沈言辞，在沈言辞耳边轻声道：“念安，我有些想你了。”
　　沈言辞瞬间失了声，喉结微动，可喉咙里依然是一片干涩，沈言辞知道，只要他一开口，那些字句就会梗在哪里。
　　可沈言辞还是开了口，像孤寂行走数十年未曾喝过水的旅人一般，缓缓地说道：“对不起，修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