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你的简单我要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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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走廊的白炽灯照得光滑的地面反射出的苍白，就像是此刻众人的心理活动一样。曲筱绡环着手，拿着电话没好气地不停瞥向离他们站得不远的男女。
“完了完了~这次老谭指不定要怎么发飙呢！”
陈一鸣将盯着病房的目光随着曲筱绡的话转移到她的身上，又跟着看了看那边的人。
“他们...”
“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曲筱绡凑近陈一鸣，悄声道：“我到今天才知道秦小鹿她还有个亲妈和哥哥~”
什么叫现在才知道？难不成秦鹿是她爸单细胞分裂给生出来的？
曲筱绡见陈一鸣那副表情，撇了撇嘴，叹了口气，“秦小鹿她爸，就是在她被拐卖的时候，开车出去找她出的车祸去世的。后来她就一直是她爷爷带大的，她曾经自闭过一段时间，直到她爷爷陷入了一场设计剽窃的案子里因病去世，她就被她姑姑和堂哥谭宗明带走抚养了。我认识她这么久，从来没听她提过自己妈妈的事情，更别说她还有个亲哥哥了！我还以为她妈...”
病房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曲筱绡咽下后面“她妈早死了”的话，和陈一鸣迎了上去。
“老赵、梁医生，怎么样了啊？”
旁边一个高大英气的男医生抬手拍了拍曲筱绡的头，先开了口，“放心吧，没什么大问题。她这是劳累过度又加上心情起伏太大，心脏一时受了刺激才会晕倒，住院疗养几天就好了。”
一旁的梁医生也点头，“我给秦小姐开了药，年轻人还是要注意身体还有情绪。现在工作生活压力大，要学会自我调节，及时疏导。”
之前的母子也凑了上来，女人急切开口，“医生啊，小鹿怎么样了？”
“您是？”
“哦，我是她......”
曲筱绡抢过话，“她是我们公司的客户~”回头看了眼愣住的女人和她旁边欲言又止的男人，“伯母，我和秦小鹿这么久的交情，可从来没听她提过自己妈妈和亲哥哥的事情。我是个外人，你们要是有什么事情，就还是先别去打扰秦小鹿吧，等会儿秦阿姨和谭宗明就到了，具体的事情还是找老谭吧。”
陈一鸣自觉在这里说不上什么话，只打了声招呼，“我先进去看看她。”
等过黎明的人会告诉你捱过漫长的黑暗就好。身体行走在白日里，灵魂却一直藏在黑暗中，秦鹿无法说服自己，当在看见曙光渐盛的时候，她真的敢义无反顾的踏出去。
心理的治疗再完善，也无法抹掉从前被灰尘覆身的事实，有的胆怯是从来没有被治愈过的。
陈一鸣进来看到病床上的人睁着眼睛望向窗外，整个人被窗外的亮光笼罩，看起来似乎很近，其实很远。
“能扶我起来吗？我现在没有什么力气。”
听到秦鹿虚弱沙哑的声音，陈一鸣反应过来，紧抿着唇大步走到床前将他扶了起来，贴心温柔地将枕头靠在床头，叮嘱着小心将她安顿好。
看着秦鹿平淡无波的面色，陈一鸣没来由心里紧了紧，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那只细链的金色怀表递到秦鹿面前，“那天你从我家走后，我在茶几底下发现了这个怀表。”
秦鹿在他拿出怀表的时候，面上终于有了表情，她急切拿了过去，细细抚摸着，眼底的依恋让陈一鸣忍不住心底抽痛了一下。
“抱歉啊，这些日子太忙了，所以现在才把它还给你。”
“不，是我该谢谢你。我以为再也找不到它了，我很怕它被我弄丢。谢谢你，陈一鸣，还好它还在。”
她故作镇定，可嘴唇间的轻颤还有眼底欣喜里藏着的脆弱让陈一鸣敏锐捕捉到了，甚至是无法忽视。她明明没有哭，可陈一鸣倒宁愿她能够好好的哭一场。
陈一鸣故意将有些缄默的氛围打破，笑着道，“这谢来谢去的，那我是不是得谢谢你，把我从失业大军中解救了出来...”
“我愿意。”
“什么？”
“是我自愿的。”秦鹿抬头对上陈一鸣愣住的眼睛。就是这双眼睛，从秦鹿第一次看见陈一鸣的时候，这双眼睛里充满着向上无限的光。
“我以为和你合作是从你身上看见了曾经迷惘无助的自己。可是我错了，陈一鸣。”秦鹿捏紧手中的怀表，仿佛在从中汲取勇气。
“那天天气很好，太阳正暖，你从蓝白色的气球拱门里走了出来，我明明离你那么远，可还是看见了那双发亮的眼睛。陈一鸣你知道吗，你的眼睛里有光，很亮。
亮得把我的影子照得清清楚楚。我很羡慕那个能让你一字一句都期许的人，有很多人一生一期一会的相遇，只有在遇到过很多次后才敢鼓起勇气对他们认为是对的人开口。可也难免看错眼。
可李思雨，她其实可以很自信的开口对别人说，陈一鸣是她一生一期一会相遇得来的能够朝夕相处的人。我以为我只是羡慕，可到头来，我才是那个骗了自己的人。
我喜欢你，陈一鸣。不是羡慕，也不是从你身上看见了我曾经失意挫折的影子，不过就是，那一天，我在那个公园遇见了你，喜欢了你。”
哪有什么特别的一见钟情，不过是，在遇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各有所图的人后，突然发现，这样一座高楼林立，铁石心肠的城市里，竟然还有未被折腰的人。而恰好这样一个人，又让她见色起意。
被现实束缚的人，一旦成长，便觉得自己已没有资格挣脱掉枷锁。可陈一鸣却在这个城市里盛放自己的青春，岁月竟没能将他洗磨褪色。他就像是在这些秩序规则中，栖身在无名角落弱小却又顽强成长的野星，哪怕万千光辉或明或暗，也依旧用力发光的那一颗。总有人能看到，总有人能找到。
突然的类似告白的自我剖析打得陈一鸣猝不及防，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像是过山车般起起伏伏，可渐跳渐快的心脏，不知道是惊慌还是心动，或许是两者都有。但他只知道，现在自己脑子里又揉起了一团乱麻，有混乱，有令人耳烫的逃避。
“我，我现在感觉...对不起，秦鹿，我不知道....我感觉很不真实....太突然了...我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我...我...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把握...”
“不，陈一鸣。”秦鹿整个人再次平静打断陈一鸣的语无伦次，“你很简单，你做事的目的明确，但有严格的道德底线。你是个好男人，你也有弱点，不求回报付出奉献的另一面是敏感脆弱，缺乏安全与认同感。”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陈一鸣，当下可能有许多男人身上都会有他的个性，可他们又都不是陈一鸣。
因为让秦鹿先遇到，看到的这样的一个男人，他叫陈一鸣。
“可惜你的简单，我却要不起。”秦鹿不知道她的眼里氤氲着水汽，看得陈一鸣心慌。
“今天的事情你已经看见了。我无法做到像李思雨那样的简单，那对我而言，不是简单而是蠢。我的家庭，我的经历，让我已经无法对他人寄予多少信任。我没有信念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达到最终目的而服务。
我一面羡慕那种简单，又一面痛恨那样的简单。我还故作宽容，却又另一方面给李思雨设下陷阱，以回报她对我的冲动冒犯，付出代价。这才是真实的我，精于等价交换，明明走在白日晃晃的人间，心却一直游荡在深渊。”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伴随着男人隐隐发怒，压着嗓子的怒喝，“秦鹿！！”
谭宗明忍不住走到秦鹿床前。在看见老谭出现的瞬间，秦鹿整个人突然垮了下来，刚才的冷静与几近自残式的剖析让她已经用掉所有的勇气。她甚至不知道后面跟着进来的曲筱绡到底对陈一鸣说了什么，秦鹿只看着陈一鸣的身影缓缓消失在了病房里。
他一定会远离她，起码他大概不会对她再有一丝动心的可能。
她终于忍不住倒向站在床前的谭宗明怀里，眼泪也终于忍不住决堤崩溃。
“老谭，我失恋了。还没开始，初恋就飞走了。”
谭宗明抱着她，不住安慰轻拍着秦鹿的头，“傻丫头，我妹妹值得更好的人来爱护。”
“可我就只想要他。老谭，我心里难受......”
谭宗明轻哄着她，看着秦鹿的眼泪像是钱塘决堤一样难以断绝，心里也跟着难受。在门外听见她那样说自己，他心里是又急又气又心疼，恨不得想把里面那个男人给扒了。
忍不住开门喝止了秦鹿，又转头看见站着的陈一鸣眼睛跟得了红眼病一样，鼻间泛着红，几次欲言又止，谭宗明那气又给憋得难受，可也难发出去。这傻姑娘，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不仅难受了自己，也让别人跟着难受。
虽他难以责怪陈一鸣，却也实在不想给他多少好脸色。
“哎，我说，你就真打算放弃陈一鸣了？”曲筱绡手里拿着个苹果玩来玩去，盯着坐在病床上对着电脑看股票走势的秦鹿。
“我想了想，我太复杂，他太简单。我从小过得动荡不安，尔虞我诈。他呢，他按部就班上学工作，甚至还可能有一对通情达理的父母。”都说感情里难免要门当户对，好歹也可以避免大多雷区。毕竟相似的家庭三观也算差不到哪里去。
但世事无绝对，秦鹿的家世不差，甚至优渥。但和陈一鸣比起来，她体验到的家庭感情，即便有老谭和自己的姑姑尽力弥补，也终究是有所不同的。
她缺失的东西太多，又怎么能够去绑缚住陈一鸣渴求他的奉献。真这样做，跟李思雨又有什么区别。
“放屁~不就是心虚那天收拾李思雨的时候被撞了个现形嘛~”
埋头于电脑的秦鹿幽怨的抬头看了曲筱绡一眼，人艰不拆。
翻了个白眼，曲筱绡把苹果丢进了果盘里，“瞧你那一副没谈过恋爱的怂样儿，之前搞苏玉山和陈文杰俩老狐狸的魄力心机都去哪儿了~你这副面孔，要是谈了恋爱迟早也会暴露，难不成你还打算跟陈一鸣在一起了还戴着张面具？”
秦鹿垂头丧气，“反正那天我话也说了，哭也哭了，虽然后悔，但也好歹把我喜欢他的意思放到明面上了。爱咋咋地吧~”
“是啊~说得又煽情，又美强惨，我和老谭还有安迪在外面听得心都揪成一团了！”想到那天陈一鸣出来时眼眶红的跟兔眼睛似的，走之前还看了眼秦鹿抱着谭宗明哭得凄惨，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活像这俩人在演生离死别苦情戏一样。
曲筱绡笑得意味深长，“秦小鹿，俗话说得好，乱拳打死老师傅。你啊，好得很，好得很啊~你又知道陈一鸣不适合你了，呵~”
顶多是表白得太突然，敌军火力太猛，守军招架不住先撤了。等他反应过来，指不定谁先攻略谁呢。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你的简单我要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