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不过一场博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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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夜踏进陈一鸣的屋子，秦鹿似乎已逐渐失去对陈一鸣克制关注的自制力。尤其，当她从沙发醒来时，那一天的清晨，秦鹿只记得阳光和空气里都是陈一鸣身上马鞭草清爽的味道。暖日，和风，好像从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日子，她没有经历过那些伤痛，只是一个寻常女孩儿。
秦鹿贪恋那一天的清晨，她开始渴望自己也会拥有这样的生活，拥有这样一个给她这种生活的人。她喜欢陈一鸣，从第一次在公园草坪上看见站在阳光下的陈一鸣时，秦鹿就心动了。
只是那时候，她不知道。
曲筱绡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秦鹿坐在椅子上望向窗外发呆，走近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干嘛呢？想什么呢？这望眼欲穿的~”
“想陈一鸣。”
“哟~你这是春心萌动了，看来那晚回去有情况啊。”
“情况...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对我而言是好还是坏。”
曲筱绡被她说的话愣了一下，“秦小鹿，你这是在陈一鸣那儿遇到什么难题了？”
“难题？从我在比利时决定开这间工作室开始，我就无时无刻都在遇到难题，还有因为自己的心理问题，要不断去调整克服。每次解决这些问题，就像是闯关破门一样，从前我很享受这样的感觉。因为我觉得自己离正常人的生活越来越近了，可现在，又能怎么办......”
“秦小鹿，你难道自己没发现，你跟陈一鸣在一起的时候，整个人都活泼多了，人也放松开心多了。虽然他有个情深意重的前任李思雨吧，可这不是分手了吗？你这是在担心什么，害怕什么？赶紧趁热熔了这根被李思雨磨成针的‘铁杵’啊！”
秦鹿不由得看向曲筱绡，本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她也清楚更多的问题其实是在她自己身上。
“这一路走过来看过来，我发现感情都好复杂。我想把它们集中归类在自己熟悉擅长的领域里面，可我发现服饰和人，都是由人创造的，所以也带着人的感情色彩。
我避免去关注爱情，但当我真的意识到自己触碰到它的时候，爱情于我，就像是从我手中剪裁出的一件件艺术仪式感大于皈依感的嫁衣，只有色彩与技术的碰撞，没有情感的寄托。
我明明知道它们有问题，但又无法从这层叠的纱纺中找到真正的问题。因为我才是那个问题的本身。”
但她又在面对陈一鸣的时候无视这个问题，忍不住想要去靠近，甚至连带着对李思雨的不喜欢里也掺杂着嫉妒，嫉妒她拥有又不珍惜 。
“你不是没有情感的寄托，是你没有信心能够握住这个寄托。”曲筱绡绕过办公桌走到秦鹿的面前，双手握住她的双肩，“秦小鹿，没有人一开始谈感情就能自信有把握。
是，人活一辈子，除了吃饭睡觉，也不是非要结婚生孩子。但是感情需求，是人之所以是人的一个标准。你呀，你的问题就跟当初的安迪一样，一个人惯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没有人是真的冷淡。”
李思雨最近在死磕蓝鸟光电，市政路灯的招标绿宝已经通过了初审，如果再能够拿下中科蓝鸟，这样绿宝手上谈融资的底牌又多了一张。两张订单，一次性拿下，足够抵消好几家中型机电公司的电池订单，怎么看都是稳赚不亏的。
绿宝是新能源电池的龙头，就凭这个足以让蓝鸟光电将其列为首选。原本已经谈好了五千万的订单，可临到签合同前，意外出现了变卦。
“怎么突然就要求供货量减半了？”
“他们那边说浩瀚科技原本计划投产一批新能源电动车，购入了我们的电池，但是最近因为战略调整，打算延迟计划投产，这批电池他们现在用不到了。又因为和中科院有合作，所以打算按之前的原购价转让给蓝鸟。”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等好事，当然是能省则省。李思雨气得想要摔手机。当初浩瀚科技这笔订单还是找她签的合同，她刚好也正因为这笔2800万的订单而赶超了袁慧中的销售额。
可是如今李思雨竟然有种羊毛出在羊身上的憋屈感。原购价转让给蓝鸟，相当于浩瀚科技不赚不亏。可对于绿宝来说，原本该签订的5000万订单直接缩水一半多，那她之前浪费这么多的时间谈下来的客户，为绿宝争取到的融资条件，空有虚名而无实绩。
拿起包和手机，李思雨直接往外走，“不行，我要再去一趟蓝鸟光电，一定得让他们签下这5000万。”
去科技园的时候，李思雨怎么也不会想到会在蓝鸟光电的门口遇到曲筱绡。虽然只见过那么两三次，但李思雨对曲筱绡印象深刻，看起来笑眯眯的，可说的话都带着钩子，恨不得连皮带肉把人钩得血淋淋才罢休。
“哎呀，小曲，可得多谢你们援手相助啊。最近我们研究经费本就紧张，你这批电池转让，可让我们省了不少钱。这下另一个微晶电子的新项目可以提前开了。”
说话的中年男人带着这个年纪的微胖，搞科研的或多或少发际线都飙高，再加个加宽加厚的镜片，文质彬彬里略显呆，但那厚镜片在大厅灯光的反射下又有了丝商人的精敏。那是之前跟李思雨对接合同的甲方项目经理，蓝鸟光电的负责人。
“哪里，瞧焦总说的什么话。这浩瀚科技啊，虽然有我的股份，但我也是个外行人，就跟着咱们小秦总学学投资。况且咱们都是和中科院合作研究，国民两用嘛~占投资大比的还是晟煊和红星。
这批电池是之前小秦总亲自掏的腰包，不过老谭他们最近看上别的项目，基于长远目光考虑，再加上咱们兄弟实验室正需雪中送炭，索性小秦总就先帮衬着自家人呗。”
躲在大厅角落里的李思雨听见两人的谈话心里的感觉越来越差，怒火中烧。她捏紧手中的合同，转身如上膛的子弹向门外的轿车奔去。
“没有，我找遍了办公室每个角落都没有，家里也没有。”秦鹿跪在办公室地上翻找着书架，歪头用脖子夹着电话，边打电话手也没有闲着，甚至连垃圾桶也没有放过，额头密布细汗也没有管。
“会不会是那天我去你家，把怀表落你家里了，你回去的时候帮我找找......”
办公室门外一阵喧哗，还伴随着凌乱的脚步，“李小姐，你要见我们秦总就请先去会客室等，你不能这样随便闯入我们的办公区域...”
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秦鹿手掌着电话从地上起身，门口正是一脸气势汹汹的李思雨。
“小鹿姐，对不起，我...”
“没事罗拉，你先去忙吧~”
路过的关小唐拉住往回走又一步三回头的罗拉，“哎~小L姐，怎么了？那是哪位姐姐啊，这么凶猛去找小鹿总。”
“什么姐姐，就是个无理取闹的泼妇，陈总策的女朋友。”
陈一鸣刚出电梯就听见了这话，脸色顿变。
他是来给秦鹿送东西的。那天晚上之后，陈一鸣在收拾沙发的时候发现了一枚老怀表，链子连带着表身都光滑如新，一看就是经常把玩戴在身上。打开一看表盘早已不转，主要是表盖内的照片，是儿时秦鹿和家人的合照。一老一中年男人，看起来又都和秦鹿很相像，应该就是秦鹿的爷爷和爸爸。
“罗拉，怎么了？思雨又来找秦鹿了？”
男人的声音惊得这边八卦的人变了脸色。略显局促尴尬的回头向陈一鸣打了个招呼，指着秦鹿办公室的方向，“陈总策，这李小姐突然就过来找小鹿姐，杀气腾腾地，我们拦都拦不住，那脸色就跟之前一样像是要动手......”
向他们点头示意，没注意到关小唐对他的打量，陈一鸣铁青着脸直接往秦鹿办公室疾步奔去，压根没察觉后边吊了个小尾巴。
“把浩瀚科技从绿宝购买的电池原价转让给蓝鸟光电，是你秦鹿的手笔，是不是？！”
秦鹿对电话那边打了声招呼挂断，挑眉好整似暇看着来人，“手笔？李小姐用这个词未免太过主观刻意。”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看不惯我大可以冲着我来，为什么要对绿宝做这种事情？你的工作和我的工作有什么必然联系吗？！”
“李小姐，资本不是慈善家。我的工作的确和你的工作完全没有联系，但我的投资和我的工作也没有必然联系。浩瀚科技是晟煊和红星共同投资的新能源公司。
如今我们更看好高正道高教授的无膜电池研究，那你们绿宝的电池自然就没有用了。我不想亏钱，蓝鸟想省钱，一拍即合的事情，跟我看不惯你没有任何必然联系。”
说白了，这事情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
“你一开始就在给我挖坑等我跳。秦鹿，我知道我那天泼了你把你得罪了，我李思雨一人担着，我向你道歉，但你凭什么损害绿宝的利益？你不觉得这样做很卑鄙吗？”
秦鹿落座在办公椅上，整个人慵懒靠着椅背，“卑鄙？授意向你开出2800万的订单，是看在陈一鸣的面子上，况且我们之前也见过，从选择项来说，与其选择我不认识的袁慧中，那我倒不如选择让王子茹刮目相看的你。
至于你说的损害绿宝的利益~最大的受益人难道不是你李思雨吗？你因为我的2800万挤走了袁慧中，坐上了销售总监的位子，而我只是不亏不赚，转移了投资目光，自担风险。”
“转移投资目光？你偏偏选在我要和蓝鸟光电签约的时候转移投资目光，你敢说你不是故意在针对我，针对绿宝？”李思雨怒气勃发，直接上前拍着秦鹿的办公桌，仿佛下一刻就要动手。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道了歉就能抵消自己做过的所有事情？捅别人一刀后，反应过来是误会，所以向别人道歉，受伤流血的人就应该理解你原谅你？”
秦鹿也毫不示弱地起身，两手撑桌目色冷淡看向她，“你误会我和陈一鸣的时候，对我们所做的事有考虑过我们的感受吗？现在刀割在自己身上知道肉痛了。
李思雨，你以为你是谁？当你需要什么的时候，别人都应该为你所付出的努力让道？你当我是声控灯，你叫一声好，我就得给你亮一宿？在这上海，最不缺的就是你这种自以为上进努力的人。
这2800万给了你一个销售总监的位子，也卖给了你一个教训。我说过，做人做事留三分余地给别人，就是留三分余地给自己。希望李小姐记住今天这一课，别再犯蠢。”
李思雨听见秦鹿的话，对上她冷淡嘲讽的表情，一口热血差点喷涌而出。她忍无可忍，却又对秦鹿无可奈何，直接愤然转身离开，昂首挺胸提醒自己坚强再坚强，可在看见门口的陈一鸣时，她整个人像是找到了宣泄的缺口，一下子红了眼眶。
也不知道陈一鸣到底在那里站了多久，听到了多少。李思雨走到他的面前，瞬间失去了理智，想到什么张口就来，“陈一鸣，你满意了吧？看见我这样，你是不是终于证明了我没有帮袁姐作证，我活该这样！我在你的眼里不再是个简单的人，那她秦鹿就是吗？！”
撞开面前的人，李思雨提着包飞奔了出去，陈一鸣目光无措看了秦鹿一眼又迅速避开。他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转身追着李思雨的脚步而去。
看着陈一鸣的身影消失，秦鹿整个人气势顿收，重重坐了回去。太阳穴有些胀，眼部神经似乎也因为刚才气氛的紧张而紧绷得似快崩断的弦，秦鹿只疲惫的捂住眼睛，不想再胡思乱想那些有的没的。
“呵，我没想到小秦总也会私底下来阴的，向别人公报私仇，还是这样的小人物。”
闻声抬头，关小唐靠在办公室门口，一脸吊儿郎当的不屑。
“你有事吗？”
“我没事啊。我不过是又再次见证了有钱人为所欲为操纵资本不择手段的嘴脸，不分年龄而已。”
原来是个愤怒青年。
秦鹿冷笑，“你恐怕不知道，你现在身上穿的，用的，还有你那限量的AKG，花的每一分一厘都是你爸操纵资本得来的钱。商场如战场，这世上真正干净的人，只能是大脑干净。
所有觉得自己干净的人，都是踩在他人肮脏的屁股上，看比谁的污点更少罢了。没有对比，你的眼睛能看清楚谁最干净吗？关大少爷。”
“你...”
“觉得是歪理？可惜，这个世界上，做生意，都是争取利益最大化。谁都想要削减成本，获得最优质的服务，既然接受我的合作，那就证明我给出的条件是他能接受的范围。至于第三方损失多少，跟我有关系吗？有赚有赔，这就是市场的优胜劣汰。”
门口有敲门声响起，曲筱绡一脸无奈眼神示意了身旁的中年男人。戴着金边眼镜，绅士头，鬓角些微胡须，是时下流行审美的气质大叔款，最主要本人也五官硬朗有型。
“秦总，不请自来，多多包涵。”男人自带一股不容拒绝的气场微笑着走了进来，向秦鹿伸出手。
没有理那只伸出欲握的手，男人也只是笑笑收了回去。
“没想到翡翠的苏董竟然不打招呼就来我这座小庙，倒是我该觉得荣幸？”话似是自谦，可语气却比之前对李思雨的冷嘲还多了几分莫名的厌恶。
男人依旧温和微笑，“我想我和秦总早晚都会见面，我也知道秦总可能不会想见我。但与其真正对簿公堂，我还是想在此前诚恳的和秦总谈谈。”
秦鹿冷脸起身，话语决绝，“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既然法院传票苏董已经收到，那就等开庭见。”
走到门口，送客之意再明显不过，但男人只转身看着秦鹿，“作为秦老先生的孙女，秦小姐难道不想知道四月服艺和翡翠的渊源吗？”
“你什么意思？”
“我想秦小姐有知道事情全貌的权利。”
常常对于人来说，陪伴就是最长情的告白，所以哪怕当一份长情的陪伴终于在自己的生活里遗憾退场的时候，被提前放弃的人内心深处的人总是会不自觉试着挽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习惯那份有这个人的习惯，还是因为在机会尚未完全消失的同时，因为那份习惯所以宁愿去试着抓住那束光。
陈一鸣或许就是基于内心最后的渴望，才会选择追着李思雨的步伐，在她红眼的时候，因为那份对她心软的习惯，他的心习惯的心疼了。
“思雨，思雨~”追上她的步伐，陈一鸣拦住李思雨，在对上她因愤怒而发红的眼睛，陈一鸣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问她怎么样？他早已将秦鹿和她的对话全程听了进去，她现在的表情足以告诉他，她怎么样，这样的感受必然是不好，不怎么样的。
她的眼里有委屈，更多的是不甘与在面对他后的羞耻感。陈一鸣在看见那双眼睛在面对他时羞耻感多于依赖后，连带着那份最后的渴望，也岌岌可危。
“你来干什么？你想干什么？陈一鸣，你是不是就是来看我笑话，看见我被秦鹿整得这么狼狈，你是不是觉得我和你分手后的样子特像个傻逼！”
这样的话再次直戳陈一鸣的心窝，“你就是这样想我的？我们五年的感情.....”
“五年的感情又怎么样，五年的感情不也是走到了分手的结局吗！”
“那你和秦鹿，你们在你们各自的职责范围，各自的擅长的领域里去追求自己想要达成的结果，难道这种事情也能怪到我的身上？”
“你明明有很多事可以做，你可以听我的话去郭总那里做宣传部主任，可你偏偏要留在她的公司，帮她做策划！”
“我在权衡利弊中选择了对我而言最好也最有挑战性的路走，有什么错？我已经得到了这份工作，为什么你一定要在酒桌上自以为为我好的以伤害身体健康和放低尊严的代价来帮我换得另一份工作？
难道为了表示我爱你这样的结果，就是要我背信弃义把秦鹿全然信任托付给我的项目推向险境，再高高兴兴的投入你为我争取来的郭总公司的机会？
李思雨，我不是一个大男子主义，但是你在做这样为我好的事情的时候，有考虑过我的尊严和感受吗？你有哪怕想过要和我商量，征求我意见的想法吗？”
两人四目相对，女的已是满脸的委屈，更多的却是在看见陈一鸣眼眶冒着红血丝，眼角的青筋跳动，那双桃花眼里的受伤和最后的讽刺时的诧异。
“原来这五年来，我以为的情深意重，到头来在你的眼里，不过是一场相互追逐的博弈。”
李思雨听见陈一鸣话落，这次是她被陈一鸣甩在了身后，她就这样看着陈一鸣的背影，落下的沉重脚步踩在她的心上。李思雨突然清醒过来，她突然预感这次她和陈一鸣，恐怕是真的不可能了。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不过一场博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