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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紫色并不适合他,他更适合极致的黑或是极致的白,纯粹,不添一丝杂质。

      郑冠河把那串贝壳挂在窗棂上,细细的一长条垂下来,阳光照射,它就投下一串红似的剪影,每次随着风摇,屋子里就添一分响动。

      他也是要生活的,可生活不就是摩擦吗,地心引力让万物如常,风摩挲叶子,他触碰剪刀。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希望一分钟前的自己不要去碰那把剪刀,如果不碰剪刀,他现在兴许就不会血流如注了。

      被剪刀划破手掌心这件事让他迟钝,是疼痛感上来,他才发觉,原来不止是十指连心,恐怕全身上下没有哪块儿皮肉是不连心的吧。

      只是想用旧报纸裁面样而已……

      皮肉微微外翻,咧开的那道口子像拉开的拉锁,盯久了,眼睛又开始痛。这种伤口不处理好是会发炎的,天这么热,还是得去诊所。郑冠河抓起钥匙,低垂右手,合上了门。他是个左撇子,所以伤的是右手,血液在指尖变得粘稠,勒附皮肉,看上去有些可怖。

      他尚未动作,就听见一旁的动静,扭头过去,容禹正蹲在那一畦菜地里扶葱。目光对上了,容禹先站起来,折叠的身板儿跃开,奔向他,问:“你要去哪?”

      郑冠河脸色发白,不肖回答,容禹自己瞥见他的手了,惊呼道:“咋整的!”

      “疼吗?”

      挺疼的,郑冠河疼到都要麻木了,容禹还在说个不停。

      “我给你拿药,你先回家,我马上来呐。”容禹拍拍手,疾步往家里去,估计是去翻箱倒柜找绷带。郑冠河立在门口,青瓦的檐遮住半截日光,不要很久,容禹就提着医药箱出来了,步履匆匆,推着他肩膀往家里搡,熟稔到过了头。

      郑冠河坐着看容禹给他消毒,近了,青天白日里,才发现容禹耳垂上居然有洞,男孩子打耳洞。

      男孩子还穿裙子呢,郑冠河又想起来他穿裙子的样子,那条裙子其实很普通,不够味儿,他该穿开叉或是再低一些领子的洋裙,会更贴合。

      容禹托着他的手,因为手不如他的大,更像是捧着,小心翼翼的吹气。郑冠河目光从那只耳洞移到容禹干燥的嘴巴上,一种艳红,像倒立的玫瑰花苞的颜色,开在容禹的唇上。

      不知道容禹的家长有没有想过,容禹如果是女孩儿就好了,是女孩长成这个样子就不用愁了,偏偏是个男孩儿所以要头疼。

      郑冠河保持手掌不动,只要不触及筋啊肉啊,痛感就会慢慢消退。容禹动作麻利,给他上药的时候紧绷到呼吸都轻了,他能感觉到那股时有时无的吐息,燎在他手指,容禹很紧张,应该是怕弄疼他。

      药水蛰到他眉头一皱,指尖痉挛般的颤动,容禹就急忙抻住他的手吹气,一声接一声地说:“没事啊,不疼啊。”

      郑冠河没那么娇气的,故而觉得容禹多少有些小题大做了,可他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所以只是顺着容禹的话‘嗯’了声。

      绷带慢慢缠上来,容禹一边绕一边说:“千万不要沾水呀,弄不了的就喊我,我给你弄。”

      有什么是弄不了的呢?吃饭?洗澡?作业?他只是划了手又不是断了手,没什么弄不了的。

      容禹看上去有点愁,嘀咕道:“还是右手呢。”

      郑冠河看他操心成那个样子,缓缓开口道:“我是左撇子。”

      “啊。”容禹发出的不是庆幸的声音,而是惋惜,或是不解,咋是左撇子,那就不要我喂饭了?他想。

      郑冠河哪知道他在想什么,正准备开口说谢谢,就听见隔壁容水城的叫声,“容禹!又野哪去了!不是让你做饭吗!”

      容禹一下子从天上落到地上,他胡乱收着绷带和药水,语速快到说的全是乡音,人走了,郑冠河才回味过来,他说的是:“我要先回去了,晚点来看你。”

      其实不需要他来看,郑冠河想的是伤了手,在这种地方住着多有不便,不如先回家,虽然他的母亲比较啰嗦,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他没能回成家。

      因为隔壁的容水城又在打容禹。

      为什么说又,他不止一次听到隔壁发出的争吵,谩骂,和棍棒声。神奇的是,他每次见到容禹,容禹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好像藤条棍棒摔碎的瓷盘和那粗鄙的谩骂都是过家家。

      这次到底是不同了,郑冠河坐在灯下看书,隔壁又响起凄厉的惨叫,无异于那天白洋槐树下的叫声。很细,像指甲盖刮过黑板发出的声音,郑冠河听的眼皮直跳。

      这件事其实与他无关,他没想要管。但架不住那头持续不断的动静,他住的这栋院子比较偏,容禹家又在巷尾,是有小过道的,只是过道上长了颗参天古树,通行的人极少。可以说是只有他和容家这两户落于此处。

      容水城打容禹的时候甚至连大门都没关。

      郑冠河站在门口,看到院内抱臂围观的女人,扬眉吐气的容州,和追着容禹打的容水城。鸡飞狗跳的一家子。

      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更何况他一个外来的陌生人。郑冠河叹了口气,认为自己就这样站人家门口其实是很不明智的选择,毕竟家丑不宜外扬,他应该回去。

      “啊!”容禹被木棍招呼的膝盖一软,跌倒在地。

      容水城骂道:“让你干活,一天到晚偷懒,你弟弟让你给他倒杯水怎么了?显得你多金贵,动一下是会死吗?”

      容禹都那样儿了,居然还有还嘴的力气,“他自己不会倒?凭什么要我倒,我渴了也没见他给我端茶倒水呢。告状精,一天到晚就会告状。”

      “你还敢顶嘴!”容水城在气头上,脸红脖子粗的不敛力道,那一棍子挥下去,像是要抹去容禹在这世界上的存在一般。容禹觉得自己怕是要死在今天晚上了,吓得嘴里念着我要是死了变成鬼都不会放过你们,一边踉跄着往外跑。

      郑冠河又叹了口气。

      从过门木上跌下来的容禹就像一个即将摔碎的瓷瓶,被郑冠河一把揽入怀里。左手揽人,右手就接下了那一棍子。

      非是木头震颤虎口的痛,而是伤口因为用力而裂开的酸楚,几乎让郑冠河眼前一黑。

      “好哇,这就是你的姘头吧。”一直没有开口的女人终于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郑冠河看见她话音落下后,容水城的脸有多黑。

      煽风点火。

      郑冠河想不到她会是容禹的母亲,会有母亲这样对自己的儿子吗?

      容禹还缩在郑冠河的臂弯里,扭头对着她喊道:“你胡说!”

      “我怎么胡说?容禹你自己什么样自己心里不清楚吗?要我掀出你床底下藏的裙子吗?要我找到你偷走的我的内衣吗?你还要不要一点脸了啊容禹,我看你早晚变成厕所,谁都能上。”她的话似乎比容水城的棍棒都要厉害,容禹在郑冠河的怀里抖成了筛糠。

      “我没偷你衣服,那是我自己买的。”容禹说话声音渐小,底气不足不是因为偷没偷衣服,而是因为他买了蕾丝内衣这件不争的事实。

      “呸!自己买的就不变态了?”

      容水城听完又要挥木棍,郑冠河冷声道:“够了吧。”

      “你还来帮他出气?怎么你是会给彩礼钱吗?我要几十万,你能给得起?给得起我把他卖给你都成。”女人嗤笑着,张口就是天价。

      容水城回头对她斥了句:“再说!再说我连你一起打!”

      她这才撇撇嘴,不吭声了。

      “容禹你还不滚过来!”容水城看他缩手缩脚的样子,恨不得一棍子把他打醒!哪有男人会喜欢男人,还要不要脸了!

      容禹往后缩得更厉害了,郑冠河的手臂兜着他,让他不会失足跌入万丈深渊一样。

      “你再这样对他,我会报警。”郑冠河环住容禹的腰,右手不自觉的抖,很痛,白绷带都在洇血。他有点烦了,容水城这样,让他逐渐失去耐心。

      人类未开化之前才用暴力解决问题。

      容水城铁青着脸,要认不认的。

      郑冠河松开容禹,容禹迟疑的去抓他衣角,没有抓到。他朝家门口走去,走入昏黄灯光下,站定,却回头对容禹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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