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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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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速平稳,大可以把容禹送到目的地,可郑冠河不想,容禹也不一定愿意。就在上马路的三岔路口,他让司机停车,目送容禹提着大礼盒下车了。
后视镜里,容禹提着礼盒,缓缓走在大太阳下,身影越缩越小,直到从巴掌大的镜中消失。
郑冠河知道,回家后司机一定会告诉他的母亲,说他在这里交到了新朋友,这样他的母亲就会放下心来,从而不会再费尽心思的往他这边塞人。让她知道他过得好就好了,不需要那么多限制,他想再自由点。
回家不过是吃顿饭,一家人见个面,他甚至没有久留,只带上早早托人备好的器具,准备返程。
他母亲说,他的小外甥航航今年学钢琴了,才刚上手,居然就学会一星半点的莫扎特了,四岁小孩这么有天份,不愧是她们家的人。
郑冠河想说,都跟外人姓林了,应该不算他们家的人了。想想又觉得他母亲一天到晚在家待着没事,跟小孩子玩总比催他找对象的好,于是就没说这话。
过客一般的走出家门,返程路比来时显得更加快,车窗外的柏树连出残影,下午的天比上午色彩更浓郁。他靠着车窗,有点出神。
绿化带在夏季疯长,车拐弯时,他瞟见树底下的人,压根儿是无意,轻轻一扫,就看见了。那人胳膊上挂了三个塑料袋,左手臂两个,右手臂一个,一手提礼盒,腾出一只手来揩因为行走而冒出的汗。
居然没有坐车而是纯步行。
郑冠河目光更具有锁定性了,他直起腰,依旧是表情寡淡的脸。
司机眼尖地问:“我掉个头吧?”
郑冠河不答,问:“汽车客运总站离这里有多远?”
“挺远的,都在最南边儿了,下午可能就发两趟,这个时间不赶到总站就没车了。”司机把车速降下来,添油加醋的说:“那边发的汽车总爱靠边停,揽客呗,一停就是十几二十分钟,走走停停,可是慢了。”
郑冠河沉默了,在等红灯的档口,开口说:“接一下他吧。”
车停在容禹跟前时,他正在左右腾手,塑料袋提久了有够勒手,指头肚都肿胀了。
司机本来要下车给他开车门的,郑冠河说不用,倾身扳开车门,示意容禹坐进来。
简直是惊喜,容禹坐上车,被晒红的脸汗涔涔的,倒不狼狈,溻湿的额发卷曲贴脸,有点像发廊新烫的焗了油的羊毛卷。
郑冠河把纸巾拿给他,除了这个动作外,再没其他举止了。
容禹这会儿是安静的,小口小口的呼吸,叫郑冠河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他又拿了瓶矿泉水,递给容禹,烈日下行走容易缺水,所以连呼吸都变得存在感十足。
塑料瓶盖发出‘啵’的一下,他看见容禹仰头灌水,扬长的脖子上喉结并不这么明显,那么细的脖子,大口吞咽,咕咚咕咚,水通过食道进入胃。郑冠河忽然觉得口干。
饮了水,容禹几乎是原地复活,嘴皮子利索起来。
“真是好巧。”他说。
郑冠河觉得不算,如果是真的巧,车不需要掉头,他也不需要刻意给容禹开车门。
“今天好热,我走了一身汗。”容禹说着,扯了扯领口,让风灌进来。往复的领口呼啸在锁骨,明暗交织的光影绘在那块儿凹凸有致的骨头上,郑冠河至少是看过去,停了好几秒,才把视线从他的锁骨移到下巴上。
容禹生的白净,脸上没有痦子或是痣,所以人第一眼望过去,先是看他的眼睛,那双因为睫毛浓密而显得茸茸的眼睛,是有几分可爱的。鼻尖挺翘,下巴圆润,整合到一起,断不会讨人厌就是了。
为什么不坐车呢,来也是徒步走来的吗,所以才会在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又遇上?郑冠河搞不懂,十来公里的路,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踩到尽头吗?
“我也给你带了东西,本来准备晚上给你的,没想到今天又遇到啦。”容禹眼睛亮晶晶,手伸进口袋,摸出一个钥匙串来。
紫贝壳串成串儿,间隔挡着塑料做的珍珠,晃荡起来就哗啦啦的响。
郑冠河没有伸手接,容禹明目张胆的望了眼司机,侧着身子去往他身边凑,一股阳光晒过的碱味儿扑来,淡淡的,让郑冠河目光沉了沉。
“你是不是觉得很像小女生用的?”容禹声音好小,尾音扬着,好像是要笑出来,“那地方只有这种东西,是我想要给你捎一个的,紫色挺适合你的,蓝色也适合你,但是没有了。”
郑冠河坐着,容禹的呼吸洒在他脖子,就像那头卷曲的头发扎上来的触感一样,痒的让人想拨开。他其实没太在意容禹说了什么,听过了就是听过了。是这时马路上筑起的小坡似的减速带,没叫司机留意到,来不及刹车,轮胎就碾过了。巨大的颠簸让容禹失衡,他朝一旁载,头险些撞上车玻璃,还是郑冠河伸手护住了他的头。
容禹歪在他身上,状况外的看他,懵懵的眼睛宛如一只鹿。
郑冠河垂下视线,另一只揽在他腰上的手紧了紧,薄薄的衣衫贴出肉的形状,实在是不济事。腰也细到不堪握,郑冠河指骨在他腰窝又陷一分。
容禹僵着脊背,后知后觉的从郑冠河身上爬起来,重复道歉说:“对不起啊不好意思。”
郑冠河不说话,有什么好抱歉的。
车依旧是不会驶入村庄,司机停靠在路口,郑冠河提着礼盒,容禹拎起大袋小袋,擦着他的肩膀同行。
夕阳坠下来,残留霞光万顷,穹窿一片橙黄,映得麦芒灿灿。
容禹问:“要不?”
贝壳还在轻响。
良久,田间传来一声低沉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