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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解救 ...

  •   “贺儿,贺儿,过来”宋亚轩警惕地拉过贺峻霖,将怀里揣着的塑料袋打开。

      一阵饭香轻轻飘了出来,钻进贺峻霖的鼻子,是红烧肉,他咽了咽口水。

      “亚轩,下回还是别带了吧,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放心吧”宋亚轩拍拍胸脯,“我办事你放心”。

      宋亚轩看远处看得出神,心里止不住在想,“下次要用什么理由把刘耀文支开呢?拿书?”。

      贺峻霖吃了一小部分便停下,俩人偷摸着把剩下的藏在了自己挖的小洞里。等饿的不行时,再拿出来填填肚子。

      环顾四周,觉得没人发现后,俩人悄悄离开。

      每一个夜晚,于劳教所的孩子而言是十分漫长的,因为饿着肚子。

      宋亚轩所在的窑子里有位叫潘智霖的小孩,就因为饿肚子哭了起来。大概是因为饿得睡不着了吧,宋亚轩之前也经常这样。听说他的父亲是□□分子,潘智霖还在学校时,就被几个彪型大汉提了起来,无论他再怎么挣扎,父母再怎么哀求,还是被送来劳教所,相对于宋亚轩等人,他因为父亲的身份,时不时会遭到劳教所一些人殴打,脸上身上挂了彩,甚至吃的东西还会被抢走。可以挺到今天,也是很多人没有想到的。

      贺峻霖看到他遭难时,也是尽可能避着,看情况出手,毕竟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他也需要保护好自己。

      不一会儿,悲伤的气氛顿时弥漫在这个小窑子里边,陆陆续续其他小孩子也抽泣起来。宋亚轩呆呆地盯着他们,若有所思,转而又看向贺峻霖,像是在征得某种同意。贺峻霖的眼神有些闪躲,哭声一阵阵穿进他的耳朵,脑海深处的记忆碎片拼接起来,再次被唤醒。

      “臭小子,没钱还想吃东西,滚吧,没人要的东西。”

      小小的人儿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又挨了一顿打。人慢慢离去,他护着怀里的馒头爬起来,向河边的破旧屋子跑去。然而,等待他的是一具凉得发透的尸体,没有人会在天黑后,寻他回家了。贺峻霖附在尸体上嚎啕大哭起来。

      木板门被风撞得咯吱咯吱响,单调却有节奏,好似在陪他一同哭泣。

      心猛的抽搐一下,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贺峻霖打开破布门,一头扎进黑夜里。再回来时,他手里拿着中午的那个塑料袋,宋亚轩用手示意所有人停下,大家不明所以看着他们。

      贺峻霖将袋子打开,把里面的饭,揉成一个个小小的团子分发给众人。孩子们惊喜地接过团子,狂吃起来,全然不顾饭已经有点馊味。

      贺峻霖和宋亚轩端坐在床上,看着他们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窑子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向外面,管教询声而来。贺峻霖反应及时,先一步拦下管教。

      “里头什么声音,那么吵。”

      “他们呀,在争论今儿个下午,谁又多吃了蚂蚱。吵死了,所以我出来吹吹风,清静清静。”贺峻霖说罢,用手扇扇风,做做样子。

      管教疑惑地看着他,料想这群小孩也整不出什么幺蛾子,指不定是在哪搞了什么小动物烤着吃了。侧耳听了下,发现里头没什么声音,就调头离开,巡视其他窑子去了。

      贺峻霖长舒一口气,转头进去。假装出一副大哥的模样,指着里面一群人说:“要是你们把这事说出去了,咱们谁也活不了。想活想吃,以后就得闭嘴,听到没有。”

      孩子们拾米粒的动作停了下来,擦掉眼角的泪水,纷纷点头。

      接下来几天,宋亚轩和贺峻霖都很默契地少吃了许多,剩下的给窑子的小孩。

      窑子里陆陆续续总有孩子死去,宋亚轩所在窑子却一直安安稳稳。这不由得使刘国生疑,宋亚轩这崽子,不会瞒着他干了什么事情吧。

      一日,刘国特意早早过来,却发现宋亚轩手里揣着个袋子,鬼鬼祟祟离开教刘耀文的房间。霎时,刘国恍然大悟。

      “好呀,给我逮个正着”。

      正欲上前,刘耀文却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一把抓住刘国的手,刘国看着刘耀文祈求的眼神,突然明白,他儿子是不是一直都知道这事。

      “走呀,走”刘耀文就这样扯着刘国的手,努力地想把他拉走。

      望着刘耀文这般模样,刘国说不出来自己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就这样顺着儿子,跟着他的步伐离开这里。

      刘国没有责怪刘耀文,刘耀文也该有自己判断是非的能力了。只是他不知道,这种是非能力,在这样一个时代,是福是祸。

      反而刘耀文主动开口了,他爬上柜台,取下母亲的照片递给刘国说,“有人也在等他们回去”。
      刘国的心被针扎了般难受,低下头,不忍再直视刘耀文的眼睛。

      心中生疑的不只是刘国,还有魏夫人。

      前些天外出办事时,她听二狗子说,有人在沙坪煲的后山,发现了尸体,而且不止一具。沙坪煲,这不就是亚轩劳教的地方吗?魏夫人心怦怦跳,有些慌乱,回家后一直坐立难安。她想找二狗子打探事情的虚实,却发现二狗子听到沙坪煲三个字,就落荒而逃。种种可疑迹象,魏夫人当机立断买了去沙坪煲的票,却吃了个闭门羹。

      劳教期间,不可探视。

      不仅如此,管教还告诉魏夫人,“宋亚轩在做工的时候,手脚不干净,偷了东西,劳教时间加长一个月。”

      自己的孩子怎么样,魏夫人怎么可能不清楚,说宋亚轩偷东西,万万不可能的事。正是此话加深魏夫人的猜忌。

      有钱能使鬼推磨,管教的人不差粮食,钱对他们就是锦上添花。

      回到重庆家中,魏夫人取了不少财物出发,毕竟总有贪财的,找了许久,才打点了极个别人,求来个见面机会。张母不放心,也跟着一同前往。

      魏夫人焦急地在铁门口徘徊,张母也跟着干着急。管教带着宋亚轩缓缓走来,看到宋亚轩。积聚几个月的思念突然全部涌上心头,魏夫人一下子奔溃了,扑到宋亚轩怀里,“儿呀,你没事吧,让我看看。”

      说罢,浑身检查起宋亚轩来,没伤,长高了,就是清瘦了许多,小肚子平了,脸上肉也没有了。

      张母的泪水也在眼眶里打转,孩子们都太苦了。

      “妈,我没事,真的。你们怎么来了?”

      魏夫人拉过宋亚轩,小声说道:“听说,你们后山死了人,怕你出事,所以来看看。”

      魏夫人一句话肯定了宋亚轩的猜疑。他们之前就看到那些死了的孩子的尸体被运往后山,没想到真的埋在了那里。这样的话,那他们可能就有办法出去了。

      没一会,管教就开始催促宋亚轩,因为他怕被发现私自带人见外人。宋亚轩也不敢多说,只是叮嘱魏夫人,回去之后上报政府官员,说沙坪煲后山上死了许多人,都是孩子。

      魏夫人瞪大双眼,没想到确有其事。

      趁着管教观察四周时,魏夫人把带来的一些干粮,悄悄塞进宋亚轩怀里,这是张真源寄回来的。

      魏夫人门再次被缓缓关上,心中万般不舍。

      “妈,这事别让哥知道了。”宋亚轩朝外面喊道。
      管教慌忙捂住宋亚轩的嘴,拉着他离开。

      这件事,宋亚轩一开初,就告诉魏夫人和张母瞒着张真源。他也想尝试做个大人,让他真源哥知道,宋亚轩长大了,也可以是挺立的参天大树。每次张真源的信,都是魏夫人代为回信,逢这张真源询问宋亚轩的信息时,一股脑搪塞过去。

      至于原因,她们都觉得不仅仅是宋亚轩要求的那样,张真源好不容易踏进了部队,家里的事,她们不想再让他担心。

      宋亚轩刚走不远,转角处就碰见了刘国,这把宋亚轩和管教吓了一跳,管教讲话都结结巴巴。刘国反倒没有过多询问,放他们离开,意味深长地看着宋亚轩离去的背影。

      魏夫人一刻也不敢停歇,回去就和张母一张说明,交去政府,然而这张纸就像石沉大海一样,没有激起一丝波浪。

      与此同时,张真源回来了。

      三个月的历练,使得这群新兵蛋子完美蜕变。张真源一举获得狙击手的培训资格,原因无他。在层层选拔下产生的两名狙击手,获得一次回家的机会。

      对家里的思念如泉水般涌动,月光下,愈发激烈。三班的人,都觉得张真源是入魔了。每一个项目都严格要求自己,容不得一丝差错,在枪试中,甚至十发都是十环。正是他的魔鬼训练,张真源拿下了一个狙击手名额。还有一个是人人看着都很酷拽的严浩翔。

      张真源没有事先通知家里,因为想制造一个惊喜,而且他带回来的不仅是自己,还有一封被允许进入破译小组选拔的推荐信。

      在部队期间,听副官说某部队破译小组打算招人。张真源就特别留意了一下,宋亚轩在记忆力和反应力方面很厉害,成绩方面也符合标准。于是,张真源趁机也借着自己的身份,向上面写了一封推荐信。

      此刻的家是荒凉的,张真源就这般沉默着。原来他的树立正在遭受着那样多的磨难和委屈,他没有质问魏夫人和张母,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早早告诉他。

      当务之急,是救人。

      既然向政府写信没用,那就利用舆论的压力。魏夫人和张母专找那些藏不住消息管不住嘴的大娘们聊天,透露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没过几日,沙坪煲后山死了人的消息便在整个重庆传开。

      张真源则独自一人踏上了去往沙坪煲的路。

      七八月的天,沙坪煲的后山却感受不到一丁点儿热,反而还有一丝丝阴凉,透着诡异的气氛。

      一个个土堆引起张真源的注意,他浅浅刨了一点,一只干瘪的手跌进眼里,他又顺势刨开其他地方,这儿,就是一座坟山,一个土堆甚至埋了几具尸体。

      张真源跌跌撞撞往山下跑去,他要快点,再快点。

      公安厅里里外外都是人,这件事已经闹得足够大,公安厅不得不介入调查。

      彼时,劳教所已经收到线人消息。大卡车一辆辆开了进来,他们要被转移了。宋亚轩不安地拉紧贺峻霖的手,“怎么办?怎么办?”。要是跟着走了,可能真的就没有出路了。贺峻霖看出宋亚轩的焦虑,反过来安慰他。

      等宋亚轩回过神来,发现贺峻霖虚弱地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生气。

      “快,这个窑子的人出来点名,排队。”管教急着大喊。

      “你,快点起来,快点。”管教不耐烦地踢了踢贺峻霖。

      “他可能快死了。”一旁的潘智霖麻木地出声。
      管教狐疑地撇了一眼,刘国也走了过来,看见装病的贺峻霖还有焦急的宋亚轩,眉头一皱。

      “把能干活的带走吧,他们俩半死不活地就算了。”

      管教得到命令,去吆喝另外的孩子。宋亚轩和贺峻霖就这样被扔在了崩溃的沙坪煲,也非常幸运地活了下来,与此同时还有几个真的半死不活的孩子被解救。

      部队的张真源也参与了这次活动。沙坪煲被大灯照亮,他从光亮里走来。

      窑子里边很黑,泛着昏黄的暗光,要端着灯才能完全看清。一只耗子就这样若无其事,从他们面前走过,蜘蛛网随处可见,空气不大好,有一股发霉味。张真源胃里一阵翻腾,他无法想象,在他们身边无忧无虑长大的小孩,是怎样在这种地方熬了三个月。

      倘若自己没有回来,他的树立是不是就会像后山上那些孩子样,被永远埋葬在看不见天的地下,张真源不敢再往下想。

      外面闹哄哄的,全是人警察,来来往往。

      张真源的眼里只有一个人,他缓缓向前走去,带着那些不真实的感受。

      “哥”

      宋亚轩从床上爬起来,跳进张真源怀里,感知那久违的怀抱和触感,一瞬间,所有的委屈和悲伤都流露出来,但又转头烟消云散。

      1961年,部分幸存者被管教转移,还有一部分被营救回来,崩溃的沙坪煲就此被废弃,主导这次事件的场长被判了十五年。

      家长们纷纷涌上后山,那里可能埋葬着他们的可怜的孩子,至于有没有,谁也无从知晓。

      宋亚轩和贺峻霖就此作别,贺峻霖抱抱宋亚轩,告诉他“我们要记着彼此的约定”。

      窑子边有个窗,宋亚轩和贺峻霖就趁着月亮的亮光,小声谈论着数学物理题,在纸上写下他们的争辩。宋亚轩说:“贺儿,我们出去后,也要和真源哥一样,保家卫国。”

      这段日子,他们都教会了彼此许多东西。

      在这场不算浩大的劳教风波里,只有那些深长而清晰的印象被完整保存下来,但也就是那么一点点,牢不可破地印在他们的记忆里,成为生命里生长顽固的噩梦。

      当另一场□□席卷而来时,他们才清楚地知晓,劳教往事带给他们的,不只是直面死亡,还有那无尽的折磨。

      正如他们被救的那一晚,一个濒临死亡的管教说的一句话“劳改有期,劳教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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