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钱》胡子叔叔

29、第 29 章

　　安然说的话里有两件事是刘忱没想到的。
　　一是老爸居然会给他打掩护，二是……
　　他们父子俩默契居然可以差到这种地步，打的掩护全输出到对方身上了。

　　作为教师，安然自然不可能去责问家长为什么要撒谎，刘忱只能独自面对安然的“特殊照顾”。

　　可惜她软的硬的都用上了，依然没能从刘忱嘴里扣出半个有用的字眼，眼看李大花人已经落位，朝她这使了得有十几二十个眼刀。
　　安然知道，自己不能再扣着刘忱不放了。

　　她看向刘忱，一米八的俊秀少年，身板还有些清瘦，但骨架已经依稀能看到他以后的模样，脊背很直，这会儿安安静静地低着头，好像很认真地在听着她讲话，从内到外都透着一股品学优良的好学生气质。

　　照理来说这是老师最应该的放心的学生类型，但安然觉得这小子从头到尾就没少让他操心。
　　很多话已经重复过太多次，安然自己念得也心累，但为人师表的担子压在心上，她不得不念。

　　“昨天的事，”安然缓缓说，“学校那边有你爸一个电话担保就过去了，但我这不行，我很早就跟你说过，成绩好不能成为你一辈子保护伞，你再聪明，以后也不可能靠考试吃饭，沟通交流永远是一个人立身社会最重要的技能，不管是对我、同学还是家人。”

　　家人？
　　刘忱始终低垂着的目光闪动了一下。

　　安然忽然说这话不可能没有原因。
　　她从第一天带他就念叨他不合群，要和同学多交流，甚至早先他跟孙悦结对——他实在无法理解，安然看着也不傻，怎么会想着用“好生带差生”这种早恋事故多发套路来解决问题。

　　从结果来说，问题没怎么解决，早恋倒是有了苗头，只不过是单箭头，把刘忱弄得烦不胜烦，最后事情闹得举校皆知了才被安然紧急叫停。

　　话虽如此，这确实是安然第一次提起和家人沟通的问题。
　　她知道了什么？
　　刘忱目光深沉地看了安然一眼，察觉到对方也在观察他，他微微低下视线，低声说：“我知道了。”

　　安然看着少年，满心都是忧虑。
　　她和刘忱打了两年太极，怎么会不知道这人嘴里说着“我知道了”，脑子里想的却是“关你屁事”。

　　但这种家庭私事，她作为班主任最多也只能说到这里，再多就是多管闲事了。
　　她叹了口气，最后说了一句：“以后有什么难处可以随时来找我。”

　　刘忱默了两秒，点头：“谢谢老师。我能回去了吗？李老师好像很着急。”
　　安然疲惫地摆摆手：“回吧。”
　　她可不想招惹到李德婳。

　　刘忱回到教室，屁股刚落到座位上，便听李德婳说：“现在听写下个单元的新词，错一罚十，错三个以上的，晚自习结束前到我地方重听。”

　　刘忱边上的男生小声骂了一句：“我操了，平时不都是五分钟以后再听吗？李大花更年期又发作了吗？”
　　另一个男生已经绝望了：“我还有好几个词没记住。”
　　“不说了，晚上相约英语办公室吧亲。”
　　“嗐，说好了啊，谁不来谁是小狗。”

　　不管他俩后面有没有人当小狗，刘忱知道李大花真正想针对的人是谁——他昨天下午没来上课，自然不知道她布置了听写。

　　他嘴角冷冷地勾起一抹笑，平静地翻开听写本，填上答案，眼看着李大花的脸色越来越差，心情渐渐好了起来。

　　那些事安然知道了也没关系，她不是个会到处乱说话的……只要别再整出好生带差生那种烂活就行。

　　一上午过去，最后一节课照例又被拖了几分钟，老师宣布下课的瞬间一群人跟饿虎下山似的蹿出去，刘忱淡定地收拾好东西起身，看到童伟在门边上等着他。
　　刘忱摇了下头，意思是不用等他，童伟皱了下眉，走过来问：“今天也有事？”
　　“嗯，约了人。”刘忱点点头。
　　“谁？”
　　“王志刚。”

　　童伟瞪大眼睛：“你说谁？”
　　“就是你想的那个人，”刘忱看了眼时间，“你先去食堂，晚了没东西吃了，回头再跟你说。”
　　“那……好吧。”童伟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要是敢怎么你，就打我电话。”

　　刘忱哭笑不得，如果王志刚真狗急跳墙，打童伟电话又能怎么样呢？买一送一吗？
　　但还是点了下头说：“好。”

　　刘忱接到王志刚消息的时间是第三节课课中，距离他发消息给王志刚道歉已经过去了数个小时，他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可谁知王志刚会亲自约他见面。

　　刘忱犹豫了没多久就答应了。
　　方菲的心思他不好去询问，但王志刚不一样，如果他接近方菲是抱着其他心思，那他把事实告诉方菲，或许能让方菲醒悟过来及时抽身。

　　王志刚约的地点是一间茶室，以高消费和难预约著称，白领阶层俩月薪水都不够在这消费一次，这还只是最低档刚够入场的费用，上不封顶。

　　为了这么点大的事把他约到这种地方来，刘忱不好说王志刚是真会下血本还是太懂得享受，但警惕意识已经在拉警报了。
　　直觉告诉他，这趟王志刚的目的并不单纯。

　　重金之下，茶室的服务人员有着远超行业标准的服务素质，即便对着一个身穿校服的学生也依旧维持着良好的营业式笑容，在听到刘忱报出的房间号后，轻笑一声说：“原来是王先生的客人，这边请。”

　　王志刚和刘建北年纪相似，成名时间相近，气质却截然不同，他看上去很温和，堪称风度翩翩。但所有和王志刚打过交道的人都明白，他在商业上的手段远比刘建北狠辣，过去所有得罪过他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

　　王志刚冲刘忱温和地笑笑：“贤侄，来了啊，坐，别跟叔叔客气。”
　　刘忱落座：“如果是为了王g……志文的事，我想我已经跟您说得很明白了。”
　　“哎，那只是小事，而且确实是志文做错了，你妈让你来道歉，实属不应该，应当是我向你和你那位朋友道歉才对。”

　　刘忱默了片刻，说：“您确实应该道歉。”
　　王志刚倒水的动作顿了一下。

　　“但不是向我，而是我母亲。”刘忱看着他，目光冷淡，“身为有妇之夫，却和我母亲不清不楚，我不管您用什么方式哄骗的她，但我希望您能早日回头是岸，不然这件事传出去，对您，对我母亲，都没有好处。”

　　他顿了顿，又说：“如果您是借此来折辱我父亲，那我只能说大可不必，他对我母亲，很久以前就只剩下厌烦，看到她去缠着一个……让他同样厌烦的人，他不会难受，只会觉得大快人心。”

　　王志刚面上温和的脸谱有那么一瞬间险些要崩溃，刘忱可以清晰地感知到他应该是想把手里的茶壶砸在自己头上的，但不知怎么却忍住了。

　　王志刚僵硬地笑了一下：“贤侄说笑了，我和你母亲是自由恋爱，至于我家里那位……想来等到我和你母亲结婚那天，我也算你半个父亲，先给你透个口风吧，再过一阵我会和那个人离婚，这你尽可以放心。”

　　刘忱愣了愣，没想到他和方菲居然已经到要谈结婚的地步。
　　他忍不住问：“那王志文……？”

　　“他跟他母亲。”王志刚面不改色地喝了口水，“先不提他们了，我找你过来其实是为了另一件事。”
　　“……什么？”
　　“听说你是徐行年先生的亲传弟子，我对徐先生仰慕已久……”
　　刘忱打断他：“徐老师已经退休很久了。”

　　“这我当然知道，”王志刚笑了一下，“听闻他养老生活过得很舒心，我当然也不忍去打扰他。”
　　“那你……”
　　“我想邀请的是你。哈，被吓到了吗？我们这个圈子的人都知道你有多优秀，你妈年纪大了，我舍不得让她再生个孩子，所以我在想……等你毕业了，就来我这工作，怎么样？”

　　*
　　“抱歉，我对我目前的工作方式很满意，暂时不会考虑进任何公司工作，”陶悦来放下数位笔，无奈地用指腹按了按眉心。
　　电话那头的人又说了些什么。
　　陶悦来靠在椅背上，活动了下颈椎：“我在B市住惯了，去别的地方会不适应。”

　　这已经是这家设计公司今年第三次邀请他了，开出的薪水放在业内都已经是很高的水准，肉眼可见的诚意十足。
　　按说以三顾茅庐的典故，这回他也该同意了。

　　但陶悦来还是拒绝了，连理由也和最开始那次一模一样。

　　负责联系他的是美术项目管理，叫庄时延，跟陶悦来有过几次合作，私交也还行，听完他说的话，很有分寸地退了一步。
　　“那就先不提这个，另外还有一件事，六月份我们公司要办一场展览，到时候你跟我们组合作的作品也会一起展出，我以合作人的身份邀请你过来这边玩一玩逛一逛，这总没问题了吧？”

　　没问题是没问题，但陶悦来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人心底打的什么算盘，怕是去了就不打算让他回来了。

　　陶悦来苦笑一下：“哥，我真不想进公司……你这也太……好吧，那就只是逛逛。”
　　庄时延要挟他如果不去就直接来B市绑人了，陶悦来知道他平时忙得恨不得脚不沾地，飞机来回一趟一天就过去了，成本太高昂，只能点头答应。

　　他挂掉电话，正准备继续画图，忽然听到隔壁有动静，拿笔的动作一顿，看向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原来已经九点了。